第12章

(十二)

張雲珂來時又是好幾輛車跟着,許望舒為難地看着葉博,“我們就在學校門口的小飯店搓一頓,這……不太好吧?”

葉博笑道:“他們就護送到這兒,有我跟着,比誰都安全。”

許望舒“……”

“吳門安保這塊一直是我負責的。”

看着葉博自得的微笑,許望舒反語道:“呵呵,不明覺厲。”

葉博收起笑容,一雙明亮的眼睛看他時,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東西,“你不喜歡?”

許望舒笑了笑,“無所謂喜不喜歡,只覺得危險。”

在他們對視的短暫時間裏,葉博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我不會讓他輕易涉險的。”張雲珂突然插話。

許望舒有些意外,愣了一下,連忙道了聲“謝謝”。

張雲珂冷冷道:“我們兄弟之間的事,哪輪到你個外人說這“謝”字?”

被當面這麽一沖,許望舒有些尴尬地笑了一聲。

葉博連忙拉了張雲珂一把,“珂哥,別這樣。”

被葉博一說,張雲珂的态度明顯好了很多。許望舒居然看到他在努力地對自己微笑。活見鬼了。

葉博開的車,車裏沒人說話。許望舒跟張雲珂并排坐着,有些窘迫,一直望着窗外。

他們到的時候,邱檸和樊文傑已經在包間裏喝茶了。

所謂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許望舒忘了樊文傑肯定會跟來這茬兒。想到上次在醫院的劍拔弩張,他還是心有餘悸。

邱檸看到張雲珂自然又是一愣,狠狠瞪了許望舒一眼。許望舒熱情地招呼大家入座,以掩飾自己的理虧。

張雲珂說這頓飯他請,邱檸自然不同意。

不知道為什麽,葉博一句話不說。有不熟悉的人在場,他總是一副冷若冰霜,對所有人愛答不理的樣子。許望舒在桌子下面握住葉博的手,示意他放松點。葉博也反握住他的手,但興致仍不高。

樊文傑是最興奮的一個,找死地緊貼着邱檸坐就算了,還對邱檸各種體貼照顧,端茶送水,以彰顯其在邱檸身邊不可取代的地位。邱檸卻比較冷淡,并不多話。張雲珂全然無視樊文傑的自作多情,盡量跟邱檸多交流。還好,過了這麽多天,邱檸冷靜了許多,沒有讓他太難堪。

“胳膊還疼嗎?”張雲珂聲音溫和,變了個人似的。

邱檸的胳膊是被人生生打斷的,許望舒想想就寒毛直豎。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怨,要對這麽好的一個人,下這麽重的手?

樊文傑憤憤道:“一變天就會疼的,始作俑者就不要假惺惺了。”

許望舒忙制止,“小傑,怎麽說話呢!”

邱檸沒吭聲。

身邊的葉博突然發話:“不了解情況就不要随意評判,你根本不知道厲害輕重。”

張雲珂倒不像之前那麽沖動,只是關心邱檸,“我這邊有些專治損傷的秘方膏藥,讓人送你那兒吧。”他頓了頓,又說:“你也快畢業了,找到房子沒?要我幫你安排嗎?”

邱檸保持禮貌的疏遠,“不必了,謝謝。”

張雲珂被拒絕了也沒表現出什麽不滿,仍舊很克制、很客氣地跟邱檸搭話。當然了,邱檸是不接的。許望舒不能讓場面太尬,一個勁兒地給張雲珂幫腔。樊文傑一直在旁邊唱反調,葉博偶爾數落他幾句,長輩一樣,大道理一堆。許望舒沒見過這樣的葉博,倒是新奇。

張雲珂還真是改進了不少。一頓飯吃得比想象中的和諧許多,許望舒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飯後,葉博說有事要處理,就跟張雲珂回去了。許望舒跟着樊文傑、邱檸在學校操場上散步消食。走了幾圈,邱檸有些不舒服,也告辭回去。

樊文傑見邱檸走了,才很不滿地對許望舒說:“許老師,你怎麽不向着我了呢?”

就沒見過這麽沒良心的,“我還不夠關心你?”

“我怎麽覺得你在幫張雲珂追檸哥?”

“……你這麽不争氣,怪我咯?”

樊文傑急得臉紅,“我已經很努力了。”

許望舒拍了拍少年的肩,“你啊,近水樓臺的,邱檸都沒被你攻下,你覺得還有戲嗎?”

“會有的!”樊文傑斬釘截鐵地說。

“其實放棄也是一種成長。”許望舒規勸道,“傑啊,你還小,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邱檸心裏有張雲珂,容不下別人的。”

“他們分手了,永遠不可能了!”樊文傑急道。

“有些人啊,即使不在一起了,也是要癡纏一生。”

樊文傑卻不認同,“我覺得檸哥也是喜歡我的,不然我們天天在一起,他怎麽不覺得厭煩呢?”

許望舒搖了搖頭,“你确定是你要的那種‘喜歡’?邱檸只是把你當弟弟寵着罷了。”見少年不服氣地紅着臉,他繼續勸道:“傑啊,我聽葉博說,那天張雲珂本是要救邱檸的,連命都不要了。雖然最後沒去成,那也是因為被人攔住了。所以啊,張雲珂那樣的人必然是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你別太敵視他了。”

樊文傑一聲不吭,愣愣地看了他好久,才說:“可是……邱檸跟他在一起很危險。”

一邊是活力無憂的校園,一邊是血雨腥風的嘿道,許望舒停下腳步,“‘了不起的蓋茨比’裏面有這麽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個個都有過你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你得知道,有很多人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要改變就更難了。”

樊文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許望舒繼續道,“你好好珍惜你擁有的一切吧。最主要的是給我好好學習,期末考試可別挂科。”

樊文傑撇撇嘴,“許老師,我就知道你要說這些。你放心吧,已經在通宵背書了。”

許望舒揉了揉少年倔強的黑發,笑道:“你啊,別再給我惹事了,更別惹張雲珂,知道不?”

“嗯。”樊文傑答應得倒幹脆,“許老師,你是不是跟葉博在一起啊?”

許望舒一愣,笑道:“你這個機靈鬼兒。”

樊文傑委屈道:“他怎麽老說我?”

許望舒思索了一會兒,不确定地說:“他可能是在關心你吧。”

暑假期間,姜寧組織了一個讀書會,志同道合的人們在一起,分享自己喜歡的讀物。許望舒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立馬報名參加。

時不時地要朗誦什麽的,他私下在家,也會讀出聲來。葉博倒是不讨厭他這樣。

“今天又讀什麽?”

“愛倫坡的‘黑貓’。”許望舒長籲短嘆,“哎!愛讓人走向毀滅啊。”

葉博一把抽走他手裏的書,“我看看呢。”

好些天沒做“功課”了,許望舒蹭到葉博身上,“今天可以嗎?”

葉博轉頭看着他,“別折騰太久。”

許望舒一高興,胳膊上就來了勁兒,一把将葉博離地抱了起來。

葉博驚呼一聲,“你怎麽做到的?”

許望舒笑呵呵的,“最近有在練。”

葉博笑着捶了他一下,“心機越來越重了。”

許望舒覺着他和葉博各方面都是契合的,即使是在那個的時候。

chuang上的葉博,很……乖巧,不怎麽發出聲音,被動地迎合。他迷戀那樣害羞隐忍的眉眼,看着便要命似的□□焚身,然後就控制不住地,一直那麽動下去。

自從葉博和許望舒在一起,程遠對他重色輕友的态度十分不滿。

這天,程遠電話裏放狠話,一定要葉博陪他在黑貓不睡玩一個晚上。葉博顧忌許望舒不喜歡那種場合,很久沒去了。

程遠叫了幾個大胸美女,葉博不怎麽感冒,只能在那兒抽煙。也就和程遠在一起的時候能抽抽煙了。

葉博在這聲色犬馬的燈紅酒綠中反而無聊,拿出手機玩手游。幾根細小柔美的指尖攀上他的手腕,女性獨有的、帶着甜膩嬌嗔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博哥,玩什麽呢?”

葉博擡眼。女人戴着酒紅色的貝雷帽,畫着清淡的妝容,架着一副金屬框複古眼鏡,倒不似那些尖嘴猴腮的胭脂俗粉。只不過,這樣做作的文藝,入不了他的眼。他微微擡手,擺脫掉對方刻意的暧昧,“打發時間。”

“那我陪你聊天打發時間吧。”女人笑着的時候,露出嘴角兩個淺淺的梨渦,“我叫于小裴,遠哥讓我來陪陪你。”

葉博轉頭白了程遠一眼。這家夥真是,越來越三八了。他繼續手上的那一局,和于小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許望舒的來電讓他手一抖。

接還是不接?他居然也遇到這樣的兩難。葉博猶豫了片刻,還是按了接聽鍵。也有可能是他這邊太吵了,根本聊不了兩句。電話裏,許望舒只囑咐他少喝點酒,就挂了電話。

淩晨,程遠從幾個美女中挑了一個,帶到plex。還好,于小裴是個知分寸的女人,散局時也沒做過多的糾纏。葉博獨自回了家。

剛睡着沒多久,程遠的電話就來了,怒極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媽的,那個賤人是日本人顧的殺手。”

“你怎麽樣?”

“在醫院!我艹……”程遠罵罵咧咧。

葉博立刻穿好衣服,帶了一隊人去醫院。

程遠大腿動脈被割破,要不是他留個心眼,暗中安排了保镖在房間門口守着,估計小命難保。

“色字頭上一把刀。”葉博點了支雪茄塞程遠嘴裏,“中招了吧。”

因失血過多,程遠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咬牙切齒道:“不把那窩小日本給端了,永無寧日。”

一夜沒睡,腦袋稍稍有點疼,葉博躺在沙發上,“那女的人呢?”

“跑了。”

“不好辦啊,他們在暗處。”

“那就坐以待斃?”

葉博把玩着一把□□,“當然不,我打算直接幹掉岡村。”

程遠猶豫地問:“要不要和珂哥商量?”

葉博收起刀,“他不會同意的。”

張雲珂比他們更渴望擺脫過去的種種。暗殺這種事情,不但成功率低,還會招來更多的仇殺。以張雲珂現在的做事風格,是不會允許他們冒這種風險。

但是,吳門的人,絕不能任人宰割。

葉博回到家中,意外地看到許望舒坐在客廳沙發上,“什麽時候來的?”

許望舒擡頭看着他,“你一夜沒回?”

不喜歡對方質問的口氣,葉博反問:“那又如何?”

許望舒抿着嘴,沒有說話,就那樣端坐着。

葉博實在是乏了,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許望舒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不就是去了趟酒吧麽?怎麽了?”

許望舒淡淡道:“你又抽煙了。”

這一夜事情太多,許望舒還這麽不依不饒的,葉博如何都壓不住那團火,一腳踢翻了許望舒面前的茶幾。

茶幾上的東西“嘩啦啦”地灑落了一地。

許望舒驚訝地擡頭,“你做什麽!”

葉博用警告地口氣說:“別對我指手畫腳的。”

許望舒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卻沒有再跟他争執。

态度不好,說話也難聽,許望舒即便是惡語相向,甚至是大打出手,葉博都覺得合情合理。可許望舒對他,有的只是忍讓和壓抑。這令葉博沒由來地心慌氣短起來。他深呼了口氣,又兀自把自己踢翻的茶幾擺正,低聲道:“對不起。”

許望舒也蹲下來幫忙撿地上的東西,“我是不太高興你去酒吧的,也許是我太小氣了。至于不讓你抽煙,是因為抽煙真的對身體很不好。還有,你一夜沒回來……我真的不希望你跟別人有什麽……我承認,我确實管得有點多。但是,哪有人願意自己喜歡的人跟別人……”

許望舒的聲音很好聽,帶着成熟男人的磁性和渾厚的質感,葉博聽着他那樣包容的解釋,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程遠受傷了,我是去看他的。”

許望舒忙問:“程遠沒事吧?”

葉博笑道:“現在沒事了,我有些困了,所以……躁得慌。”

許望舒反抱住他,“以後啊,別亂踢東西了,茶幾多無辜啊。”

葉博靠着男人寬厚的胸膛,笑道:“我有時候覺得你跟我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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