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樣愛情（二）
莊晏雀躍了，拉着我走出美食街。
“然後，我們去哪裏呢？”我決定尊重他‘男人’的自尊心，一切都聽他的，把自主權全部讓給他。
“我們找個可以聊天的地方去，我好想跟你好好聊聊天。”
“好啊，你說去哪裏？”
“不如去公園好了，我們找一條長椅，坐在樹萌下，沐浴在微風裏，想聊什麽就聊什麽，還不用花錢。”莊晏快樂地說。
“聽你的。”我也快樂地說。
于是，我們倆又手牽手沿着街慢慢踱着，随便聊着，欣賞着周邊熱鬧的風景，一直來到公園門前。莊晏跑去買了幾瓶水和一點小吃，然後扯着我來到一棵大樹下的蘑菇形涼亭坐下。
“今天，我們就一直在這裏聊天，一直聊到天黑好不好？”他熱烈地看着我。
我點頭。“想聊什麽，盡管暢所欲言。”
然後，兩個人對坐，卻不知道聊什麽好。
半晌，莊晏嘆道，“玉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不想讓學校的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我理解你，所以，我願意到兩站地以外的地方等你，也願意聽從你，在學校假裝和你毫無幹系。但我更想知道，以後，你打算怎麽和我相處？永遠這樣偷偷摸摸嗎？我多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跟我一起走在學校的操場上，讓別人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的心抽緊了，整個人緊繃起來，我沒想到，莊晏竟然這麽快把這個問題提出來，并且條理清晰，直奔主題，我不回答都不行。
“莊晏，應該說，我還不知道，我還不能确定，和你的關系。在我的心裏，你就像一個親人一樣存在。我絕不會讓任何事情影響到你，傷害到你。”
“有什麽事情可以影響我，傷害我？”莊晏打斷了我，“我已經是成年人，你也是自由人，我們犯法嗎？哪個法律規定學生和老師不能談戀愛了？你在找借口，不要再找借口了，玉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請不要把我當孩子，請給我時間，也請給你時間，給你愛上我的時間，好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開心嗎？你明明很開心的，不是嗎？這就是良好的開端，不是嗎？”
是的，我承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很開心，那是他帶給我的別樣風景。可是，我能做到光明正大地牽着他走在校園裏嗎？我不能，至少現在我不能，我沒有那樣的勇氣。
“莊晏，聽我講，”我平靜了自己的心，柔聲細語地對他說，“我喜歡你，非常喜歡你，這一點勿庸置疑。但是，剛剛經歷了婚變的苦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至少眼下，我沒有心情接受任何人，我還沒有談情說愛的精力。所以，理解我好嗎？有你陪伴，我一個人的日子将不會孤單，這是你給我的饋贈，我很開心。我早已經接受了你，但不是以愛人的身份接受，是親人。你就像我的親人一樣，陪在我身邊，給我快樂，于我來講，這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就先這樣好不好？就如同你所說，我們彼此給對方時間，去了解，去适應，然後我們再談愛，好嗎？另外，‘人言可畏’這個詞，我想你不會不懂得。我是一個剛離過婚的女人，如果你我交往過密，被別人發現，必定有會一番說短論長，我想我沒有勇氣去面對，所以我沒有勇氣高調地和你在校園裏交往，理解我好嗎？”
莊晏沒打斷我，靜靜聽我講完了我的話，“我懂了，我會按你的要求去做的。但有一點，不管你愛不愛我，當我是親人還是什麽，我都是愛你的，我一直是當你為女朋友的。你不能拒絕我愛的權利。我也想告訴你，我沒有那麽多無聊的時間纏着你，這你放心。我昨天剛剛又接了一份家教，今晚去試講第一節課，之前我還有兩份家教，周日，我還會和幾個同學去洗車行擦車。在完成功課的同時，我要賺錢，作為你的男朋友，有尊嚴地和你相處。所以，更多的時候，我也只能是在你去上課的路上跟你打個招呼，看你一眼。所以，我希望，我有時間，想約你的時候，你不能總是拒絕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出來幾站地，到哪裏見面。”
我終究沒忍住我的眼淚，多麽可愛的一個孩子，讓我怎麽忍心拒絕他？又讓我怎麽忍心耽誤他的大好年華？
“我聽你的，只是，你不要那麽辛苦，哪怕你請我喝一碗粥，我都會很開心。”
莊晏見我哭了，不由得緊張起來，一把将我擁在懷裏，“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哭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堪的，我會有分寸的。”
我伏在他的懷裏，再次感到由身到心的溫暖，我輕輕撫着他的背，輕輕說，“沒事的，是被你感動的，一會兒就好了。”
他微笑了，“以後，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子，都會超感動的，你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會讓你一點一點地了解我，我要讓你知道，和我在一起，是你最正确的選擇。”
後來，我和莊晏就依偎着，互相講述着彼此的經歷和過往，互相都有了深入的了解。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間，天色便暗下來，莊晏看了看手機，一下子跳起來，“哎呀，我快到試講的時間了，快點走，我先送你回校。”
我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裳，微笑說，“你趕緊自己先走，晚了會讓人家對你的印象大打折扣的。我這裏不用你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對不？”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可以嗎？”
“當然可以，趕緊走吧。”
莊晏又看了看表，時間确實緊迫，只得打車先行離去。
我四下裏看了看，天色還不是太晚，街上人流仍然川流不息。不如一個人散散步好了，回去那麽早，一個人面對宿舍的空牆壁又有什麽意思呢？我沿街慢慢地走着，突然，一輛轎車停在我旁邊，車門被打開，一個男人的頭伸出來，向我微笑，“冉老師，這麽晚了，一個人在幹什麽？”
我很驚訝。在這個城市裏，我幾乎不認識什麽人，離開學校，大約就剩下司瑞琪和阿文了。在這已經燈火闌珊的夜晚，還有誰能認出我來？
我定睛一看，車裏面是一個中年男人，看穿着和氣質像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看模樣，似曾相識，但我卻想不起來他是誰。
“你……認識我？”我給了他一個友善的微笑。
“呵呵，冉老師，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男人笑道，“你是師範學院的冉老師，司瑞琪的好朋友。”
提到司瑞琪，我一下子想起來了他是誰，他不就是那個冷着臉的陸總嗎？他不過就是那天見了我一面，如今竟能在大街上認出我來？
“哎呀，陸總，我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啊。”我确實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沒什麽的，要去哪裏？上車吧，我送你一程。”他竟然一改那日的冰冷，變得十分熱情。
我前後看了看，并不打算上他的車，“我沒什麽事，就是随便走走，謝謝陸總的好意了。”
他卻很是堅持，“我剛好也沒什麽事，既然你也沒什麽事，請冉女士吃個飯，能否賞光？”
他微笑着看着我。我想到司瑞琪，我從來沒為她做過什麽。這是她的老總，如果我不肯給他面子，他把氣惱撒在她頭上可怎麽辦呢？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我必須為琪琪着想一下。另外，那麽有身份的人，不會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跟他去又能怎麽樣？
我上了他的車，不卑不亢地說，“很榮幸。”
他笑了，啓動車子，邊往前開邊說，“我叫陸天忱，你以後不要叫我陸總，你又不是我的員工。”
我有些不自在，在大街上随便上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車，這意味着什麽？他不讓我叫他陸總，那我叫他什麽？男女之間的稱呼很有說道的，它決定着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可是，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談到什麽稱呼和距離呢？
“呵呵，陸總，我不是你的員工，但是司瑞琪是啊，她叫什麽我就随着叫好了。”我胡亂地說着。
他笑了，并未有什麽異議，回頭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又說，“我請你吃西餐，怎麽樣？”
我點頭同意，既然上了人家的車，同意跟人家吃飯，具體吃什麽還有什麽好考究的？他帶了我去了本市最高檔的西餐廳，點了我從未吃過的也不知個所以然的東西，也頭一次笨拙地使用了刀叉。他在我對面，微笑着看着我。
“好吃嗎？”他問。
我點頭，向他回報微笑。他放下刀叉，輕輕說，“冉老師，你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印象那麽深嗎？”
我搖頭。除了美貌，我找不出別的什麽理由來。如果只是在那所學校裏，論美麗我肯定不輸給任何女老師。但要說出了學校的大門，我可不敢妄言。尤其是這位陸總，他是做影視廣告的出身，該是閱人無數，不說別的，光是他公司的女模特就有多少美人坯子？
他看着我，一字一頓地說，“我是頭一次見到一個女人把舊牛仔褲穿得那麽有味道，就是這個原因。”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就因為這？
他看着我笑了，“奇怪嗎？一點也不奇怪。那天你若不說你是司瑞琪的同學，我會以為你是一個在校的大學生。一個幾近三十歲的女人能保留那麽清純的氣質，真讓我……驚嘆。”他又撿起刀叉把切下來的食物放進嘴裏，“不瞞你說，我處在那樣的環境裏，看到的女人大多都是庸脂俗粉，難得一見你這般清新脫俗的女人。所以，你那天的牛仔褲和馬尾辮的打扮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裏。今天在車上，我無意中往外一掃，一下子就認出了你，你還是我那天見到你的樣子。”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果然我還穿了那條牛仔褲，頭發也只是束成了馬尾。這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不過是懶得打扮而已。此時的我真真的是素面朝天，卻不想到他眼裏卻變成了清純脫俗。
我有些尴尬，低了頭掩飾，“哪裏？陸總你過獎了。”
“我說的是真的，”陸天忱真誠地說，“今天能碰到你，說明我們之間有緣啊，交個朋友吧？”他說着從手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我。
我有些受寵若驚地接了過來，“謝謝。”
“以後有什麽事盡管找我。”他慷慨地說。
“謝謝。”我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可是，你沒給我你的電話啊，如果可能，我希望經常約你一起吃飯。”他微笑着看着我。
我有些慌亂，“哦，可是我沒什麽名片，我……”我試圖找到一張紙和筆為他寫出來那幾個數字，他笑了，把手機掏出來，“你說，我直接存在手機裏好了。”
他存了我的電話號碼，滿意地裝起手機，接着吃他盤子裏的食物。這對我來講，簡直是個奇遇，我竟然在大街上上了一個身家億萬的老總的車，并跟他一起吃飯，他還鄭重地要了我的電話號碼。
“對了，冉老師，我們的交往，你不要跟司瑞琪說好嗎？”陸天忱說。
“好的，不過，她是個好員工，請你多多照顧她。”我适時為司瑞琪說話。
“呵呵，有你的面子，我一定的。”
我很高興能為司瑞琪做點什麽，若真是因為我，她能保全她總監的位子，我可真是賺到了。
盤子裏的東西都吃光了，杯裏的紅酒也被我喝了個底朝天，陸天忱微笑着看着我，“吃飽了嗎？”
我點頭，“謝謝陸總請我吃飯。改天，我回請你吧？”
“好啊，我求之不得。只要你請我，我随時恭候。”
我抿嘴笑了，“這話我可不信，我知道你們這些大人物都很忙的，動不動就有約會，有飯局，一天的日程都排得滿滿的，甚至秘書的日程表上都給排到了明天後天。”
“哈哈，你這都聽誰說的？看電視劇看到的？”陸天忱大笑，“不過你說的倒也對，我确實很忙，例如今晚，我就是要去參加一個飯局的，但看見了你，我就推掉了。以後也是，如果你約我吃飯，不管什麽重要的事我都會推掉。”
我并不雀躍，相反，我心底裏開始有一絲不安。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許下這樣的承諾，是什麽意思？他居心何在？莫不是……？還是算了，我就不要多想了，反正我也沒打算真請他吃飯。
後來，陸天忱開車把我送回了學校，他把車一直開到我宿舍樓下，看着我上樓，才轉頭離去。
第二天早上，我起來梳洗打扮，描眉畫鬓，塗了唇彩，噴了香水，又換上了高跟鞋，緊身褲，我又成了時尚妖嬈的典型代表。想起昨晚那個陸總的溢美之詞，不覺有些好笑，如果他在大街上看到的是現在的我，會怎麽想呢？還會誇我清新脫俗嗎？
莊晏如往常一樣，仿佛偶遇般地出現在我身邊，燦爛地向我打招呼，“冉老師，今天真漂亮。”
我報之以燦爛的微笑，“怎麽樣？試講順利嗎？”
莊晏立刻露出自豪的神情，“必須的，非常成功，以後每周上一節課，每節課100塊錢。”
“真厲害。”我伸出大拇指向他表示贊美。
莊晏得意地笑了，“三個家教，加上去洗車，每個星期保守來算，我都可以有接近四百塊錢的收入，這樣下來，一個月就差不多是一千五百塊錢，我完全可以解決我自己的生活費問題。所以，我請你吃飯是請得起的喲。”
還不等我說話，他突然擡腿就跑，“再見，我得快點跑，不然又要遲到挨罵了。”
随着話音落下，人已經跑出好遠了。我望着他的背影，由衷地笑了，由衷地感謝他帶給我的漂亮的心情。
來到辦公室，同事張老師跟我打起招呼，“早上好，冉老師，今天真漂亮。”
“我哪天都很漂亮嘛。”我笑着跟她開玩笑。
“是啊，是啊，哪天都漂亮，是愛情滋潤的吧？”
“我又沒談戀愛，哪裏是受到愛情的滋潤了？不如你給我介紹一個？”我打着哈哈。
“不對吧？”張老師湊到我跟前，神秘地說，“你騙我，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出來了，你還不承認？是不是傍上大款了？昨晚可有人看見你被一輛路虎車送回來的。據說那車價值足有上百萬。你啥時候有那麽闊的朋友，你可是從來沒說起過啊。”
我幾乎目瞪口呆。昨晚陸天忱送我回來的事第二天早上便傳開了？還真是人言可畏啊。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是……”我發現我根本沒法解釋，越解釋恐怕越讓人懷疑。誰能相信一個素不相識的有錢人會在大街上攔住我并請我吃飯又送我回家呢？你以為你冉紅玉是誰？就算在院裏算是個人物，可是放在大街上，恐怕不至于那麽搶眼吧？
“呵呵，我說沒有你們還不信，那就有好了。”最終我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對付他們。
或許是我和秦劍北離婚的事在院裏引起的喧嚣還沒有平息，也或許人們對我這個漂亮的單身女老師特別關注，不到幾天，全院竟都傳開了冉紅玉傍上大款的事。事情傳得已經不僅僅是一輛路虎車送我回來，其中被嵌上了許多花邊，甚至還有人猜測我跟秦劍北的離婚正好是借坡下驢，早都跟人家搞上了，正好趁着這機會離了。
莊晏也聽到了這個風聲，打電話來說，“玉姐，那些人為什麽傳你傍大款啊？怎麽回事？”
“先說說，你信嗎？”我沒有正面回答他。
“當然不信。”他很堅定地說，“你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再說，我們才剛分開幾天，你還沒來得及消化我對你的愛呢，怎麽會有工夫去傍大款？不過，通過這件事，我理解你說的‘人言可畏’了。以後，我會懂得怎麽保護你的，放心吧。”
我瞬間淚濕。沒想到這個孩子居然這麽善解人意，這麽信任我。雖然年齡小，但他卻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雖然沒有接觸多久，但我确信，這是一個有着金子般心靈的男孩子，不做作，不虛僞，誠摯，真實。
常言道，寡婦門前是非多。我不是寡婦，但形同寡婦。我是沒有男人而被衆多男人觊觎的女人。走在校園裏，我時刻能感受到人們別樣的目光，有羨慕，有嫉妒，有貪婪，有想入非非。一個離了婚的美麗非凡的女人，總是讓許多男人惦記吧？很快，我就發現許多男老師都在主動向我靠攏，以各種理由接近我，與我搭讪。其中，眼睛裏幾乎冒出狼樣綠光的是史建橋。近水樓臺先得月，他距離我最近，天天能看得見我，眼見着美味就在嘴邊卻吃不到嘴，他的心裏有如貓抓蟲咬般的難受吧？他開始找我的小腳，處處挑刺，并明裏暗裏向我告知，在他的手掌心，我想要出人頭地，沒門兒。
我還偏不信這個邪，晉不了級就晉不了，沒前途就沒前途，我一輩子就當小老師還不行嗎？他沒有權利将我開除吧？我不是什麽冰清玉潔的女人，但我絕不會惡心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