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屋藏嬌(二)
吃過飯,陸天忱走了。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直望到天黑,困意襲來,就昏昏睡去。對于現在我這樣的人來講,不應該有思想,有太多空閑時間的人當白癡最好。想來想去,想來想去,能想出什麽呢?除了把傷心往事搗騰出來讓自己心碎還能有什麽結果?于未來,除了迷茫和胡思亂想又還能有什麽?沒發生的事情就總會有變數,想出天翻地覆也不過是在折磨自己。
我不想,我什麽也不想。過去的,将來的,痛苦的,快樂的,一律不想。眼下,我是一個殘廢的人,誰把我放在案板上,我就是誰的一塊肉。陸天忱已經表白了他的心跡,他明确要表示要養我當金絲雀,當他的阿嬌了。他還揚言要我愛上他,在他要我的身體之前要我愛上他。雖然愛不愛上他,他要我的身體我都會給他,但他這樣說,總歸讓我覺得他是真的愛我,他給了我足夠的尊重,不至于讓我覺得有任人宰割之意。
我沒有什麽興奮,也沒有什麽痛苦,潛意識裏,我早接受了這樣的結果,只不過我一直在回避去想它而已。自從他在大橋上把我撿到,并決定以王月的名字入院,我的未來就已經被他鎖定了,我別無選擇。
我是個能接受現實的人,所以我一覺睡得很香,也沒做什麽噩夢。早上起來,李姐服侍我上完廁所,梳洗完畢,我就又揀起織針繼續我的工程,這也是報答他的一條途徑。女人只會為她心愛的人或她在意的人織毛衣,每一針每一線都蘊含着她的心血和愛意。我想陸天忱包括那個李姐都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李姐才會那樣說,所以陸天忱才會有驚喜交加的感覺。
李姐把早餐為我端了上來,一碗小米粥,兩只雞蛋外加一碟小鹹菜。我扔下織針開始吃飯。李姐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大紅,昨天陸先生拿過來的是叫什麽琴呀?”
我突然才想起來,我這裏還有一把吉他,竟然忘得光光,“哦,那是吉他。”
“彈起來是不是很好聽呀?”
“對呀。可以一邊彈一邊唱,年輕人都好這個。”
“你會彈?”李姐的眼神裏竟有幾分期盼的樣子,我就笑了,“是啊,要不吃完飯我給你彈一曲。”
“好啊,太好了。”李姐拍手笑道,“我真想不出大紅你彈琴的樣子,是不是會跟仙女兒似的?”
我喜歡聽她說我像仙女兒似的,那是老一輩人尤其是特別樸實的人對漂亮的年輕姑娘的褒贊方式,我二十來歲的時候經常在家鄉聽到這樣的溢美之詞,那來源于我勤勞樸實的鄉裏鄉親們。
李姐去外面把吉他拿進來,喝完了粥,我便把它抱在懷裏,輕輕彈奏了一首《梁祝》。李姐就聽入了迷,手端了托盤不肯下樓去。
“哎呀,實在是太好聽了,大紅啊,要是你愛彈,就多彈幾首啊。我看着你的人兒,比電視裏的都好看,你彈得比電視裏的都好聽。”
老太太愛聽,我也好久沒有動過了,幹脆自己也過把瘾,于是,我連彈帶唱,盡情起來。直到樓梯上出現腳步聲,陸天忱上樓來,我的獨奏音樂會才停止。
“呵呵,開個人演唱會呢?繼續啊,不要因為我停下來,我也很想聽呢。”陸天忱笑說。
李姐連忙站起來,向他笑道,“大紅姑娘可真真的是個仙女兒下凡呀,長得那麽漂亮,又會彈曲兒,唱得那叫一個好聽啊。”
陸天忱微笑着看着我,“是嗎?那我可得好好鑒賞一下,到底是不是仙女下凡。”他又轉向李姐,“收拾完了你出去散散心去吧。”
李姐會意,下樓走了。我倒是起了疑心,以前他都沒有過這樣的舉動,他幹嘛要支走李姐?莫非……?可是昨天他還說要等我愛上他的?變卦了?我只好又撥動琴弦,彈起一支曲子。不管他要幹什麽,我只能等着他。
陸天忱坐在我對面,微笑看着我,“這下好了,我想聽音樂,來這兒就好了。”
我微笑,繼續等他。
“昨晚我就派人打聽你交待的事了,今早上都有了回音,阿文很好,一直在‘勿忘我’唱歌,只是聽說他為人孤僻得很,不跟任何人來往。那個叫莊晏的學生也好好的在校讀書,沒有任何問題。我來之前已經把兩萬元寄到你家去了,一切都放心吧。”他說着,掏出一個手機放在床頭,“我知道你不想讓家裏知道你在哪,所以我又弄了一張外地的電話卡,兩張卡你可以随便換着用。”
我停下來,把吉他放在一邊,“謝謝你,這樣我以後就沒什麽挂念的了。”
“對啊,你安心了,我也就放心了。”他說。
我低了頭,繼續等着他。但是他并沒有什麽動作,還是坐在那裏看着我,“以後我會多來看你,如果可能,每天都會來,不來,也電話給你,好嗎?”
我點頭。
“今天在外面散心了嗎?”
我搖頭,“吃過飯,就彈吉他了。”
他起來,掉轉身伏在我面前,“來,我背你,下樓走一圈。樓下也是咱們的家,幹嘛總也不去?”
我有些猶豫,但還是伏上了他的背,他像背一個小孩子一樣把我背起,下了樓。
“看,咱們的大客廳,陽光明媚,坐在沙發裏看四十八寸的電視,不舒服嗎?幹嘛要拒絕?瞧,這間大卧室,寬敞明亮,床也大,櫃子裏有那麽多漂亮衣服,等你能站起來,都要穿上一遍給我看呢。是不是?多好?還有這廚房,看,餐具全是上等貨,我還要你給我煮飯吃呢。你得常下來,這是你的家,這裏的一切都屬于你,都屬于我們的。”
他背着我在樓下的空間裏來回踱着,這裏那裏地給我看,嘴裏絮絮叨叨地說着。我挂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他四處張望,一種暖意悄悄湧上我的心頭。這個男人在用這種方式向我示愛,在用這種方式拉近他和我之間的距離。
“把我放下來吧,你不累嗎?”我說。
“不累,背着心愛的女人,再累也不累。”他回頭用臉蹭了蹭我的臉,這個親熱的舉動打動了我的心,我把臉貼在他的脖子上,輕輕說,“我知道了,可是你還是不要太累,放我下來吧。”
“不放,我還沒背夠呢。”他像一個小孩子般地任性,又把我背到樓上,來來回回走一圈,又到樓下,嘴裏東長西短地說着,像是在哄一個愛哭的孩子。終于,他體力不支,氣喘籲籲地把我放在沙發上,自己也倒在旁邊,笑道,“以後我天天到這兒來背你,不出一個月,身材保證會更加健美。”
我看着他滲出細細汗珠的臉,不知說什麽好。在茶幾上拿過紙巾盒,扯了幾塊紙巾給他。他擦了臉,就回頭看我,然後把我擁在懷裏。
“開心嗎?”他在我耳邊呢喃。
“嗯。”我點頭。
他捉了我的嘴,親我,溫柔得像對一個嬰兒。他似乎真的把我當成寶貝一樣的珍惜,就連親吻都舍不得用力。我乖乖地讓他親吻,伏在他的懷裏,我開始覺得溫暖。
許久,他停止親吻,捧起我的臉,直視着我的眼睛。
“喜歡嗎?喜歡我這樣對你嗎?”
我垂下眼簾,輕輕點頭。
“擡頭,看着我,讓我看到你的眼睛。”他說,“什麽時候我能從你的眼睛裏讀到愛就好了。現在我還看不到,可是沒關系,我會讓它出現的。”
他這樣說更讓我尴尬,眼睛代表的是心靈,它是騙不了人的。我的心裏沒有愛,眼睛裏怎麽可能含情脈脈?
“對不起。”我說。
“幹嘛要說這三個字呢?這不怪你,是我強加給你的,什麽時候你能把我強加給你的東西消化掉,我就算成功了。今天,我陪你多呆一會兒,中午我給你做飯吃好嗎?”他溫柔地說。
“可是,你怎麽可以用這麽多時間在這裏呢?你的公司不需要你嗎?”
“哦,我有一個得力的副總,我不在的時候他可以全權代理。這個你放心。如果一個老總要成天守在自己的公司裏邁不出一步,那他豈不是夠失敗?”
“可是,我還是覺得……其實……”
他親了親我的臉,“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用擔心,我一切都打點得清楚明了,不會有任何問題。這些年我幾乎成了賺錢的機器,現在我得偷偷懶,享受一下從前享受不到的東西。我很想為我的心愛的小女人做頓飯,這很令人期待。”
我就不再說什麽,他在做他喜歡做的事,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是真的很開心的,我沒理由破壞他的好心情。後來,他張羅做飯的時候,我讓他把輪椅拿下來,我坐在輪椅上幫他摘菜。他圍了李姐的圍裙,從冰箱裏搜羅了各種菜蔬,放在案板上度量。我捧了一把芹菜坐在他旁邊摘着。我不說話,但我感受到了一種淡淡的溫馨。
他突然扔下菜刀,蹲在我面前,“大紅,你說,我們永遠這樣多好?我不再當賺錢機器,不再疲于奔命,做那些煩死人的應酬。我只是紮了圍裙,每日為我心愛的女人做點飯,然後聽聽音樂,一起躺在床上聊天,那是多麽令人向往的日子?”
我的眼圈紅了,微笑說,“不管什麽東西,久了都會煩的。很久沒有了,都會想的。別說傻話,只要你想為你的女人做頓飯,就可以實現,就可以來到她面前為她做,這不是已經很幸福了嗎?”
他看着我,怔怔地半晌,嘆了口氣,“你幹嘛要這麽理智,陪我瘋一瘋不好嗎?”
我把芹菜遞給他,“讓我怎麽瘋啊?把輪椅掀翻?”
他看着我,‘撲哧’一聲笑了,“你這個小東西,真是讓我拿你沒辦法。”他探身在我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我想,只有咬你一口才能解我心中的……”
他沒把話說完,起身打開水龍頭洗菜。
“說吧,我的女士,案板上的菜,想吃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