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們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天色漸漸地黑了,夜行的妖獸們也開始探出頭來。出于安全考慮,衆人找了一處山洞,清理了山洞裏的妖獸,打算暫時在這裏休息一夜。
“魔境不安分。”易無雙坐在篝火邊上,低聲說道。
“我有眼睛,能看見。”齊淵倚在山洞壁上,煩躁地用腳尖碾着地面,“魔氣這麽重,我們應該立刻出去。”
“誰不知道現在應該趕緊出去,魔境都這樣了,也沒誰還想繼續試煉了。可就算要走,那也得到山頂上才行。”蕭離離從鼻子裏沖着齊淵哼了一聲,“阮阮說的你沒聽見麽,魔境這麽大,我們都不知道這裏是哪兒,總得到高處找找方位吧。”
齊淵龇了龇牙:“哪兒這麽麻煩,你們這麽多劍修,沒一個會禦劍的?”
“在魔境禦劍,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一直坐在山洞最內側暗處的殷梓終于開了口,或許是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輕松,以至于整個山洞裏緊繃的氣氛都松弛了不少,“看到之前那些魔物了麽,因為樹林的阻隔,我們還能稍微隐蔽起來,他們也不能一擁而上。要是飛到空中,那就是活的靶子。”
“就是就是,聽到了麽?”蕭離離得意地沖着齊淵擡了擡下巴,然後回了頭,“殷師姐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做?”
殷梓稍稍閉了閉眼睛,飛快地給易無雙傳音:“我在想,青洲之前懷疑的或許對的,懷月陵到底為什麽要提前這場試煉。”
“他們一定知道這裏有某種異變。”易無雙平靜地傳音回來,“但是周少顏沒有和我們一道,說明這異變或許沒有看起來危險。”
“懷月陵的諸位長老認為,以我們現在的修為可以處理這一切異變。”殷梓終于開了口,“甚至于懷月陵的周少顏周師兄單獨離開,應該也是懷月陵的長老們,認為他一個人就能對付魔境的異變。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用太過于慌張。”
“不,還有其他可能性。”齊淵咧開了嘴,陰恻恻地反問,“萬一是懷月陵的那群人,希望我們都死在這裏呢?假如周少顏身上根本沒有帶修為禁制呢?”
殷梓扭過頭,聲音因為驚訝而略有些低:“齊淵師弟這話有些過分了,周師兄确實帶了禁制,我進來的時候撞到他,我确定有。”
齊淵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蕭離離秀眉一豎,剛要說話,站在山洞門口的陸舫突然站了起來,向着所有人比劃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飛快地揮出一道劍氣,将篝火堆打散了。
整個山洞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殷梓一手牽着龍粼粼,一邊站了起來,易無雙兩步退到她身邊,單手護着她向外走。
“無雙,你帶粼粼退開。”殷梓皺了皺眉毛,飛快地把龍粼粼推到易無雙懷裏,傳聲過去,“跟在陸舫身後向山頂走,現在來的人八成是魔修,很可能有一些關于異變原因的消息,我留在這裏打探一下情況。”
“來人裏面有洞虛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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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留下的人一定得是我。”殷梓在他身後推了一下,“走快些,你得護着粼粼。”
易無雙還想說什麽,但是殷梓已經重新退回了黑暗深處,易無雙深吸了一口氣,拿出了一顆隐身珠塞進殷梓手裏:“用這顆,我新做的,比玄山給的要好一點……但是我也不敢保證能完全騙過洞虛,姐姐,萬事小心。”
其他人很快撤出了山洞,向着山頂的方向走去了。殷梓把隐身珠握在手裏。沒過多久,幾個人影就走近了山洞。
“沒人?不對啊,剛才明明看見有火光閃了兩下。”最先走進來的是個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他四下看了一圈,走到已經熄滅的篝火邊上摸了摸,“還是暖的,估計沒走遠。襲護法,要追過去麽?”
“當然要追,正道這幾個都是頂尖的苗子,要是不趁着現在弄死,日後必成大患。”緊跟其後進來的是個高個子的女人,她皺緊了眉毛,看着空空的山洞,“啧,這幾只耗子還真機靈。”
“不,今天不用追了。風主說到今夜之後魔境就會因為這動蕩而自行封閉,那他們反正是跑不掉了。何況四個護法都在這裏,他們不死在我手上,也會撞進別人手裏。”最後進來的是個青年人,他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是頭發已經全白了,四五道黑色的魔紋從領口伸展出來,一直蔓延到下巴,襯得他本就慘白的臉色愈發毫無血色,“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遺恨’究竟會在哪裏出世。”
殷梓悚然一驚。
魔道三大門派,纏身獄,聽雨樓,望花澗,在傳聞中都是下雲十六洲魔修之祖鐘桀魔祖所創。鐘桀魔祖給望花澗留下了功法《燕歸時》和魔種,給聽雨樓留下了功法《驚雷起》,給纏身獄留下了自己的兩把佩劍,一把叫“遺恨”,另一把叫“無盡”。
雖說如此,鐘桀魔祖晚景也絕對算不上風光,在他意圖斬斷龍脈不成反而落得身死道消之後,兩把魔劍陸續失去了蹤影,一度有人懷疑兩把魔劍或許正是是魔祖劍骨所化的本命劍,也已經追随魔祖而去了。
要是魔劍遺恨即将在這裏出世的話,那這魔境可不只是魔氣變得濃厚一點的問題。就如這位護法剛才所說,纏身獄一定不會不惜一切地想要尋回遺恨,那麽很可能,現在整個魔境之中都遍布着纏身獄的魔修。
更糟糕的是,倘若真是如此,遺恨在魔境中出世的話,恐怕魔氣還會繼續變濃,整個魔境還會變的愈加兇險,而這些魔修剛才說,魔境正因為魔氣的動蕩而封閉了,他們現在出不去。
得想辦法,支撐到遺恨出世、魔境重開,然後趁這些魔修争奪遺恨的時候離開這裏。
殷梓拿到了想要的情報,剛打算悄悄離開。那個魔紋一直延展到臉上的護法襲征卻突然察覺到什麽似的擡起頭,直直地看向了殷梓站着的地方:“噢?原來還有膽子大的。”
他身邊的兩人大驚失色,立刻祭出了法寶,一步一步地向着襲征扭頭的方向走了過來。
啧,剛才震驚之下果然洩露了一點魔氣。殷梓咬了咬牙,飛快地從儲物袋裏翻出一顆補充靈氣的藥丸含在嘴裏,慢慢地矮下身,單腳擡起,頂在身後的岩壁上,然後握住了劍柄。那兩人很快走到了近處,在他們的法寶開始發亮的一瞬間,殷梓猛地一蹬身後的岩壁,整個人飛快地向外彈射出去。
“铿——”
刀鋒與鋼爪相撞的沖擊力讓殷梓退出去兩步,剛才還在洞穴左邊的護法仿佛是一瞬間就消失在遠處、出現在了殷梓的前方,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鋼爪擋在劍刃前方,将她攔了下來。
“你這一步不聰明。”襲征向着殷梓的方向走了一步,高高地昂着下巴,“想從他們兩人中間穿過去逃走,可以,但是假如失敗的話,就會變成這樣,走到我們三個人之間,變成被圍攻的局面。小丫頭,你資質不錯,可惜經驗不夠多。”
殷梓直起了身,對這位護法游刃有餘到這種情況下還心思教育自己的程度非常欣賞:“我沒有做這種蠢事。”
在她身後,法寶的光芒驟然熄滅,重物墜地的聲音遲遲地響起,火光從襲征手指上亮了起來,重新照亮了整個山洞。他看清了殷梓背後的狀況——兩個人現在一共分成四截,各自滾落在地上,他們的眼睛睜得很大,似乎到最後都沒能反應過來到底出了什麽變故。
襲征的目光從兩人屍體上劃過,震驚的表情飛快地從他慘白的面孔上閃過,随即,他的表情突然之間變得狠戾起來,幾道魔紋在他臉上扭曲了幾下,開始向上攀升:“你是商晏的什麽人?”
商晏?殷梓原本正在防備對方突然進攻,卻沒想到對方會提到這個名字,一時沒反應過來:“商晏?玄山派的那個天才商晏?……商晏師叔在我進入玄山之前就已經去世了。”
殷梓這個反應實在太自然了,以至于襲征也怔了片刻,随即更加大聲地咆哮了起來:“別裝傻!要是你沒見過商晏,你為什麽能用出他獨創的劍招!這是商晏的劍招,我不會認錯!”
“這是,商晏師叔的劍招?”殷梓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裏的劍,“不可能,這是……等等,這劍招原來是商晏師叔自創的?”
這劍招,是小師叔教她的。倘若這是商晏創造的,那小師叔與商晏的關系一定很好。殷梓皺起眉毛,又想起絕影峰之變的傳聞來。
玄山派還活着的幾位長老在授課之餘閑聊的時候都是這麽說,小師叔在絕影峰走火入魔,一夜屠盡玄山數位長老和首座。晏聖人和那時候的掌門用盡全力才鎮壓了魔氣的失控,最後他們兩人也雙雙隕落于絕影峰。
長老們稱贊着清河真人還有現在幾位首座的仁慈和念舊,即便小師叔犯下這種大罪,他們也只是把他廢去修為囚禁于絕影峰。他們有時候也會低聲埋怨着,這種走火入魔的罪人本就不該留着,掌門實在是婦人之仁。
那些傳言不可能是真的,殷梓一直這麽相信着。她在絕影峰的時候,為此和長老大吵過。而後她就不再去早課,一直到她被帶到首峰,還有人經常對着她指指點點,可是她卻并不再跟人吵架了。
——她說得越多,其他人只會在背後咒罵她粗魯無禮,也只會更加厭惡小師叔。
但假如襲征說的是真的,小師叔的劍招真的是從商晏那裏學來的話,那小師叔和商晏之間的關系一定非常親近,這麽想來絕影峰之變絕對另有隐情。殷梓猛地擡起頭,直直地看向襲征:“你說這是商晏師叔的劍招?那……你知道商晏師叔教給過誰麽?”
襲征臉上的表情時而惱怒,時而平靜,時而振奮,翻騰了許久,卻并不回答她的話:“你居然不怕我,還想跟我套話?你知道我是誰麽?我是纏身獄四護法之首襲征,現在是洞虛中期。”
“我知道你是洞虛。”殷梓握緊了劍柄,“但我未必不能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襲征大笑了起來,“真是無知者無畏,小丫頭你說什麽?你跟我打,未必不能取勝?”
殷梓稍微測算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微微眯起眼睛,咬破嘴裏的藥丸,稍微補充了一下這一天下來早已經消耗得差不多的靈氣。
襲征盯着殷梓看了一會兒,卻收回了手爪。他向着旁邊走了兩步,把向着洞口的路讓了出來:“這天下,居然還有人會商晏的劍招。小丫頭,你可得別死在魔境裏,你得活到洞虛中期,然後死在我手裏才行……哈哈商晏啊商晏,我當年輸給你之後境界就停滞不前了,老天對我真是不薄,居然特地把你的後人送到我跟前來了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說:曾經有一個真相被放到殷梓面前,但她做的猜測還是不夠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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