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作者有話說:雖然不知道我在預警些啥
但是總之先放一個預警标志在這裏。
(評論區怎麽還沒恢複,說好的10號呢)
殷梓沒進馬車,也只靠在岩壁上休息。洞裏很快就暗了,上方的豁口中也不再有光芒落下來,只餘下馬車側面幾顆帶着微光的珠子,隐約照亮着對面兩個人影。
“阿梓。”商晏的樂聲略有些緩慢,“想去的話就去吧。”
殷梓擡起了頭:“師叔?”
“我第一次看到你交到同輩的朋友。”商晏側過頭看着她,“朋友之間,還是應該坦誠一點的。”
“師叔,你……知道了?”殷梓鼓了鼓腮幫子,側着頭看着商晏的表情,“師叔不說點什麽麽?”
商晏有點驚訝:“這種事情……我其實也不擅長,既然你這麽做了,那大概是對的吧?”
淩韶沒忍住笑,睜開了眼睛:“師弟又在犯傻了。”
商晏看了看殷梓,又看了看遠處的陸舫:“說起長劍門,我記得長劍門的掌門年紀一大把了,才決定收徒弟的。”
“确實如此,這一任掌門年輕時候總相信長劍骨會回應他的,所以一直沒急着收徒。長劍門的長劍骨都已經沉寂了十幾代人了,這位掌門也真是有自信。”淩韶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殷梓大概沒聽說過,傳說中驅使着船只帶人來到下雲的那位仙人也是劍修,他在下雲收過一位弟子。仙人離開之後,那位弟子一直想要修煉飛升尋找師父,卻沒能渡劫成功。隕落之前,他把自己的劍骨剔出,交給了自己的兒子。而他的兒子,就是長劍門的開宗祖師。”
商晏側頭看了看殷梓的表情,又解釋了一句:“那位前輩渡劫功敗垂成,但他的劍骨卻已經經受過天劫的淬煉,大半可以算個仙物,可以自行吸收提煉靈氣。長劍門歷代掌門都靠着長劍骨來修煉,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長劍骨逐漸不再回應他們,最終徹底沉寂了下去。”
“這一代掌門,就是那邊那兩個小子的師父,聽說天資百裏挑一。”淩韶提着嘴角,眼神卻沒真的看向陸舫那邊,“他相信以自己的天分,長劍骨一定會回應他并且助他合道,再增幾千年壽元。可惜世事不盡如人願,他就這麽一直蹉跎到預感了自己的大限就這幾百年了,這才趕緊開始收徒弟養起來……從這孩子看,他運氣不錯,挑到一個好苗子。”
“不過也正因為壽元不長了,這位長劍門這位掌門确實有點急了。”商晏這麽說着的時候,卻看着殷梓,“不過也不知是他一個人急,你看得比我們還清楚,那個……那個孩子,針對的不是你。”
殷梓聽明白了商晏的意思,沒再遲疑,站了起來從儲物袋裏翻了半天翻出來一個水囊,向着陸舫的方向走了過去。穿過絕音珠外層,她重新聽到了賀晴沙啞而滿含恐懼的尖叫聲依然在回響着,卻已經不太像人聲了。擡眼看過去,好幾根細長的根須從她手臂、脖子,乃至面部的皮膚上穿出來,她的瞳孔已經渾濁,絲毫沒有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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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舫聽到聲音回了頭,出乎殷梓意料之外的,他臉上并沒有什麽不忍、或者是無能為力的痛苦,只是動了動鼻翼,随即看向了殷梓手裏的水囊:“殷師妹出門準備的東西果然齊全。”
“陸師兄,去休息一會兒吧。”殷梓把手裏裝滿酒的水囊扔了過去,“就算一直陪着這裏,也只是徒增師兄的傷痛,不如給她一個痛快吧。”
陸舫知道殷梓不喝酒,因此也不客氣,直接接過來灌了一口。酒裏帶着一股子梨花香氣,并不是靖陽城路邊随時能買到的酒。他臉上隐約有了笑影,斜睨了殷梓一眼:“殷師妹言重了,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人死去,沒什麽特別難過的。只是第一次對同門見死不救,稍微有些負疚而已。”
殷梓側了側頭,明知故問:“我師叔說過,是他來晚了所以沒法兒救賀師妹。我不太明白陸師兄的見死不救指什麽?”
陸舫于是笑,酒氣氤氲上來,讓他的臉色略微發紅,雙眼在微弱的光芒中顯得無比透亮:“我得誠實地說一句,我這一路以來,一直以為殷師妹起碼性格是個标準的劍修——魯莽,懶得動腦,比起計謀,更加依賴劍來解決事情,還有——
光明磊落。”
殷梓聽到後半句的時候終于莞爾,有那麽一個瞬間,陸舫發覺這個少女臉上的神色完全變了——她伸手理了理鬓發,嘴角的笑容明亮得幾乎炫目。陸舫聽到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他最初以為那是心動,而後,他意識到那是因為感覺到了危險。
殷梓的語調倒是沒有什麽變化:“陸師兄明明是知道的,我是西陵易家的長女,易家嫡出的孩子該學的東西,我當初并沒有拉下一樣、”
“是了,這就是那些‘世家大族’的教導。”陸舫控制着自己的目光轉回到了賀晴的臉上,又慢慢移動到賀晴的脖子左側,那裏并沒有根須冒出來,卻有一處細小的紅點,似乎是什麽傷口,“剛才對花重師弟動過手的人,一共五個,沒有一個活着走出這裏的。”
一直到這一刻,陸舫都并沒有跟其他人提起,就在地面之下剛剛冒出那些細長的根須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殷梓挑斷了繞在旁邊小弟子腳上的根須,然後劍鋒一偏,向着當時就在不遠處的賀晴脖子這一側甩了過去。那時候他隐約察覺到了殷梓的打算,卻并沒有阻止。
再然後,他注意到甘子時想要去救人的時候,殷梓拉了他一把,然後劈斷了鞭子——乍看上去,似乎是為了甘子時的安全才拉了他一把。可是假如她原本就能劈斷那鞭子的話,為什麽不直接迎上去,而還要多花時間拉甘子時那一下呢?
疑心這種東西,一旦生出來就不可能消解。陸舫那時候側過頭去看了甘子時沒能救到的那個小弟子,果然也是剛才對花重動手的。陸舫活動了一下脖子,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酒:“你在看到那些根須的一瞬間,就已經知道那些根須是致命的了?”
“我看到須根尖端有血,似乎想要鑽進那位師弟身體裏,所以随手試試。不行的話就再想辦法,要說意外的話,我沒想到陸師兄居然看到了,我以為我動作還挺快的。”殷梓臉上的笑容已經淡了下來,像是在說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能起作用是最好的,但是要是沒用的話,以剛才那種一團混亂的狀況,要制造意外總歸是不難的。能弄成‘意外’的狀況就不必額外生恩怨了,陸師兄覺得呢?”
“我剛剛承認了我見死不救,那當然這就只是個‘意外’。”陸舫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太自然,似乎說出這句話很是艱難,“我只是不太明白,假如殷師妹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不會讓她活着回去,那為什麽先前在地面上的時候還會發怒呢?”
殷梓手指慢悠悠地卷着自己的發尾,也看向了賀晴:“魯莽易怒的人是不會玩陰謀的,陸師兄一開始不也是這麽認為的麽?”
陸舫因為這個回答幾乎笑出了聲:“……一想到殷師妹未來會成為玄山掌門,我就開始想要落荒而逃了……不過我還是不明白,殷師妹為什麽能知道嚴策就會悔改,而賀晴一定不會呢。”
“我不知道。”殷梓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神情,像是沒想到陸舫會問這個,“嚴策悔改不悔改,會不會報答我,說實話,我沒放在心上。不如說我剛才确實吓了一跳。”
陸舫有點驚訝于殷梓聽到嚴策那句話時候的驚訝表情居然是真的:“那為什麽殷師妹出手救了嚴策,卻一定要賀晴死呢?”
“我沒有殺嚴策的理由才對。”殷梓有點困惑地想了想,倒也沒有藏着掖着什麽,“你這位師妹和她的心腹可不一樣,讓他們活着離開,他們一定會四處宣揚我師弟是魔修——人言可畏,到了那一步,我師弟就是不死也差不多了。陸師兄應該不難理解我為什麽這麽做才對。”
“哈,挑釁你就沒放在心上,動你師弟就不行麽。”陸舫雙手插在腦後,稍微後仰,“很難理解啊,畢竟我沒有幫我這邊的賀晴師妹出頭,不是麽?”
兩人一時都笑了起來。
“她大概是看你放了嚴策一馬,覺得你脾氣軟,才挑這個時候發難的。”陸舫側過頭去看賀晴,看着又一根須根穿透眼睑長了出來,“她死了,其實對我而言是好事。師父讓我帶賀晴出來,大概是要我對日後怎麽平衡長老們之間的關系有點數,可惜的是,賀晴師妹這樣的,我并不想應付。所以照理說,我該感謝殷師妹的——要是我自己的話,大概是下不了這個手的。”
“當然,這本來就該是你來收拾的爛攤子。”殷梓毫不慚愧地對這句感謝照單全收,“賀晴從頭到尾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直避開我去針對我師弟,或者說,一直在逼你出面殺我師弟——她是真的恨我師弟,但是她挑這個時間點發作,一來大概是之前看我很好說話,沒想到我會替老三出面,二來——
她畢竟主要目的是要師兄你幫她呢,她要你聽她的,畢竟讓步和順從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甚至會變成習慣。只要這次你讓步了,你以後也還會讓步的,未來的‘陸大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