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唐青洲的身體狀況極糟糕,雖然花重說已經沒有危險了,然而他還是一直都沒有醒來。
為了防止唐青洲的情況繼續惡化,載着他們的白鷹飛行的速度并不快,沒等他們抵達望花澗,倒是顏思思先收到了傳訊。
“少主,聽雨閣來的消息。”
花重給唐青洲換金丹之後有些疲倦,頭枕在顏思思懷中假寐。聽到這一聲,稍稍動了動左邊的眼皮:“什麽事情。”
“是拜帖。”顏思思皺了皺眉毛,“說是不日攜夫人上門拜訪,問你介不介意。”
“我不介意,他想來盡管來。”花重剛擡起的半邊眼皮又耷拉了回去,“我見不見另說。”
顏思思非常習慣花重這個态度,一邊回複聽雨閣的消息,一邊轉頭看向殷梓和商晏:“我想雷主是沖着你們來的。”
“雷主的夫人?”殷梓皺了皺眉毛,低聲重複了一句。
“你剛才見過的,文夫人。”顏思思看向了殷梓,“是雷主兩年前帶回來的夫人,你們之前不知道也正常。”
殷梓表情一僵,側頭去看商晏:“師叔……那位夫人……”
“是師姐吧。”商晏的神色倒是很平靜,“也難怪,師姐既然知道我還活着,總是想再打聽點消息的。”
“晏聖人與文夫人先前有什麽誤會麽?”顏思思好奇地看了過來,“雷主的性格不好拿捏,最壞的可能性是他們是在抵達望花澗守株待兔的時候,才給我們發的拜帖。”
商晏稍稍怔了怔,然後搖頭:“不,我們之間沒有誤會,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望花澗的樓閣已經隐約可見,殷梓轉頭看向商晏:“師叔要先呆在這裏麽?要是他們已經到了,我先去把他們打發了。”
商晏似乎并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以至于他又愣了一下,這才搖了搖頭:“不必,正好我在這裏,見一見師姐也無妨。”
饒是顏思思對商晏一貫保有敬意,聽着這口氣也有點愣神:“真的不要緊麽?晏聖人,你臉色看上去不大好。”
商晏松開了星盤,下意識地擡手似乎想摸摸臉,手擡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重新握住了星盤:“唔,那是因為我有點餓了。”
顏思思已經很長時間沒聽人說起過這個字眼了,一時愣了愣,半晌才想出來自己應該說什麽:“……等到了望花澗,我立刻讓人備吃的。”
殷梓本來是帶了吃的出門的,只是沒想到會耽擱這麽多天,早已經吃完了。商晏是有大半天每吃東西了,臉色稍稍有些白,旁邊花重側了側頭,擡起一根手指,比劃了一個切手指的動作:“師叔很餓麽?要是生的葉子可以的話,我切一截給你?”
“……”殷梓立刻替商晏回答了,“不用了,重兒,你的好意師叔已經懂了。”
花重默默地收回了手,殷梓倒是想起了點別的,翻找出來一片葉子,放進花重攤開的手心裏:“收着這個。”
花重下意識地握住了葉子:“……好涼。”
“少主?”顏思思看着花重說完這兩個字之後又開始發呆,因而低聲喊了一聲。
“……沒什麽。”花重把葉子放進袖子裏,微微側着頭沖着殷梓的方向笑,“謝謝師姐。”
殷梓安靜了一陣,語調略有些遲疑:“這葉子是……”
“師姐,你知道麽,望花澗內門很多人跟我說,我是魔祖的後人,是鐘桀魔祖留下的魔道的少主。”花重微微地彎了彎嘴角,“或許這麽說很薄情,可是我之所以選擇回來望花澗,是因為這是父親呆過的地方。”
殷梓默默地合上了嘴。
“父親既然已經出來了,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等一切安定了,師姐要記得來接我回玄山。”花重仰着頭,微微地笑,“我好想念小藥房。”
殷梓沉默了片刻,終于應了:“我一定會來的。”
——
正如顏思思預料的那樣,雖說聽雨閣的拜帖剛剛才到,不過顯而易見聽雨閣的樓主并不是個喜歡拖延的人。
等白鷹即将落地的時候,他們能看到在望花澗門口,除了一排望眼欲穿翹首等待花重的長老們之外,還有一對男女,就站在望花澗入口的不遠處,也同樣看着緩緩降落的白鷹。
文悅依然蒙着臉,一言不發地仰着頭,倒是她旁邊身材高大而壯實的男人向前跨了一步,熱情地向着白鷹揮手:“花主!你回來了呀,我們來叨擾了,等了你好久了。”
花重依然平躺在白鷹背上,一動不動地裝死。
“我去打發雷主離開。”顏思思微微垂眼,低聲說道。
“算了。”花重嘟囔了一聲,“他不會放棄的,讓白鷹再轉一會兒,我們就下去。”
雖然花重滿心不願意,但是就如他所說的那樣,雷主班舒顯而易見不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他保持着熱情招呼的姿勢,足足有那麽半盞茶的工夫,終于等到了白鷹盤桓夠了終于緩緩降落。
“雷主真熱情。”花重從白鷹背上走了下來,不冷不熱地看向迎過來的人。班舒擡手一巴掌拍在花重肩膀上:“花主最近怎麽看着又瘦了,望花澗靈氣不足啊,要不要去聽雨閣做客?”
“不了,不想出門。”花重身板很是單薄,然而卻硬生生受了這一下絲毫沒晃蕩,言簡意赅地回了話。
“不出門可不好,還是要多曬曬太陽。”班舒語重心長地囑咐着,“對了,花主還沒見過我夫人吧,阿悅,來,這就是花主……等等,阿悅說你們之前見過。是我多此一舉了,哈哈哈。之前都是誤會,我們都是一邊的,哪有什麽仇好記的,是吧,花主?”
文悅走到了班舒邊上,稍稍垂頭:“文悅先前多有冒犯,還望花主海涵。”
花重雖然不喜歡班舒,不過倒是沒打算為難文悅,他點了點頭:“文師叔多慮了,當時情急,本也不是誰的過錯。”
文悅聽着這稱呼稍稍一愣,下意識地去看花重:“花主這——”
這一擡頭的工夫,她的餘光掃到了花重身後、正從白鷹背上走下來的人,聲音突然卡住了。
商晏當然看見了文悅,他神色如常地微微笑了笑,随即側頭看向了顏思思,按響了星盤:“顏護法,可否求一些紙筆,我師姐似乎有些話要跟我說,她聽不懂音律。”
顏思思立刻意會,伸手示意文悅和商晏:“二位這邊客室請,那裏備了紙筆,請二位随我來。”
商晏側頭沖着正把唐青洲背下來的殷梓笑了笑,示意自己稍後就回,随即擡了腳,跟着顏思思向着偏廳走去。
“哎呀哎呀,一見到師弟夫人就不要我了。”班舒雙手插在腦後,站在原地說廢話,“花主啊,要是我好不容易追回來的夫人不肯回去了,我可得找你要人。”
“雷主這話可有些過分了。”殷梓被這突如其來的堵人惹得心情不太好,把唐青洲交給花重身邊的醫修之後沒忍住回了頭,“若是令夫人果真不肯回去,雷主不如檢讨檢讨自己最近哪裏不好,居然比不上百十年前的舊交情。”
班舒雖然一貫嘴上沒把手,但難得聽人接自己的廢話,倒是精神一振奮,立刻轉過頭來:“這位就是玄山大弟子殷姑娘?”
“想來是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他也不等殷梓承認,自顧自地說着。說話間,周圍的長老們已經護着唐青洲和花重稍稍走遠,他的目光從殷梓臉上劃過,話鋒稍稍一轉,“我聽夫人說,殷姑娘只憑看了兩眼,就學會了驚雷起的皮毛。不瞞你說,我真的心癢癢,想看看殷姑娘究竟學到了多少,殷姑娘可願意賞個臉,跟我切磋一下?”
殷梓只當他想給文悅出氣,稍稍斜過了眼睛:“雷主謬贊了,我一個剛剛步入洞虛的弟子,實在不敢挑釁雷主。”
“是麽?”班舒饒有興致地看着她,“要是連我這麽公然的挑釁都不敢應的話,現在去纏身獄,可就是送死而已。”
殷梓瞳孔一縮:“雷主在說些什麽呀,現在去纏身獄當然是送死,我可不會——”
班舒一句沒廢話,右手突然立掌為刀,直直地沖着殷梓切了過來。殷梓飛快地下腰,短劍幾乎立刻出現在了手裏,向着那手刀的方向刺去。
刀刃行進到一半,殷梓的耳朵突然捕捉到輕微的炸響,她擡眼,正看到一道微弱的紫色電光從班舒手掌側邊閃過。殷梓右腳猛地蹬地,強行收了劍勢,硬生生退出去兩步。
“太慢了。”班舒倒是沒跟着攻過來,一根細長的藤蔓不知何時從後方纏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緊緊地固定在了半空中。班舒絲毫沒有被人擒住的自覺,咂着嘴搖了搖頭,似乎已經有了結論,“阿悅說你聚火不成,自行領悟了結冰的要訣。方才看見電光,你要是反應快些,直接在劍刃上結冰,就能傷到我而不為雷氣反傷了。”
“雷主在我望花澗動手,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花重沒想到一個轉身走了十來步的工夫能鬧出這種事情,走過來的時候已經睜了眼,翠綠色的眼睛上隐約有着某種玉石般奇異的光澤,“是雷主覺得能一個人制服整個望花澗麽?”
“花主這話說得。”班舒又砸了咂嘴,“我剛剛和殷姑娘說了,我們切磋切磋,正好這裏是望花澗,只要打不死都能救回來,能放開手腳打一場。殷姑娘也是劍修呢,肯定也是願意多切磋的,花主怎麽能說我是動手呢。”
花重并沒有松開藤蔓,顯然一個字都沒有信。
“殷姑娘剛才倒是真的沒有謙虛,你确實打不過我。”班舒個子高,微微低着頭才能看向殷梓,也因此擋住了陽光,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殷梓目光微微沉了沉:“雷主——”
“不必否認,現在的你不用其他手段的話,确實打不過。”班舒手腕上炸開一蓬電光,暫時逼退了花重的藤蔓,在更多的藤蔓纏繞過來之前,他手裏多出了一塊巴掌大的玉簡形狀的挂墜,“不過紀玉書說得對,後生可畏,我也不敢說什麽時候你就能贏了,或許要幾十年,或許我們交個手的工夫就夠了,年輕人的事情,我是說不準的。”
他這麽說着,向前走了兩步,順手把手裏的玉簡挂到了殷梓的劍身上:“收着吧,這裏面是完整的驚雷起。”
殷梓一怔,沒立刻伸手去拿。
“驚雷起不是那麽好學的,學了點皮毛的話很容易走歪路。”班舒手掌一轉,直直地拍到殷梓的腦門兒上。殷梓悚然,發現自己居然沒能躲開,只能由着班舒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去纏身獄之前多少翻一翻吧,多一點把握都是好的,年輕人,別把命丢在纏身獄。”
作者有話說:
班舒:和劍修結婚了還能怎麽辦呢,當然是要代表這個家來處理各種人際關系、關心關心小輩呀…………其實吧,裝個逼就跑真的很刺激。
煌姬:這位大兄弟以前從背後捅了我一刀,過幾年來求和,現在眼看着又要撺掇別人來再捅我一刀……
殷梓:我現在有一丢丢的懷疑,那些傳說中南蜀岳氏诓騙聽雨閣幹的坑爹事,真的是南蜀岳氏騙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