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笑容挺親切。”韓允執冷不丁從她腦頂處發聲,把沈萱的思緒從千裏之外拉回到當下。

“往下翻翻。”韓允執話說出口,低頭發現沈萱的手并不在操作鼠标,便伸手去握鼠标。

沈萱那邊思緒驚回,急忙去滑動鼠标。兩人的手同時握住鼠标,她的在下,韓允執的在上。

只接觸了那麽短短一秒鐘,沈萱就如同觸電一般收回了手。

這個動作有些大,大得讓她自己都覺得是小題大做了。

原來在mo,和設計、策劃的溝通過程中,這類接觸時有發生,甚至多得如同自己的左手碰右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怎麽到了韓允執這裏,就能驚得她冒出一身汗?

沈萱悄無聲息地把手放回到了鍵盤邊,右手手背上仿佛還留有身邊男人掌心的溫度。沈萱覺得,自己的右手從手指尖到手腕關節,都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那感覺有些沉重,沉重到一動也不想動,好像稍一動彈,那種滲入肌膚的溫暖就會被驚動、掠走。

沈萱周身的溫度微微上升,側了側臉,看了眼韓允執。

韓允執則滑動着鼠标,心無旁骛地專心翻看着鐘昕的照片。他勾選了幾張移到桌面上,松開滑鼠,站直身子,說了句:“這幾張先發給我,我再選一下。”

“哦……好。”沈萱急忙應了一聲,右手去握鼠标,卻如同操持着一只機械手一般,完全不能磨合,直接就撞翻了韓允執放在桌上的杯子。

韓允執眼疾手快,急忙扶住杯子,又從一邊的桌上抽了兩張紙擦幹桌上潑濺出來的茶水。收拾好後,他抿着嘴唇,看着沈萱手忙腳亂、心神不寧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問了句:“你還好吧?”

“沒事。”沈萱不假思索直接回到。說話時,又自覺心虛,不敢擡頭去看韓允執,便只能低着頭,手裏揪過剛才擦桌子的紙巾,剛要擦,卻又發現桌上的水漬早已被韓允執清理幹淨了。

韓允執看着沈萱手裏緊緊攢着的紙巾,又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忍不住說道:“如果睡眠不好,刺激性的食物少吃些……”說着,他最後落眼在了沈萱桌邊的茶葉罐。

烏龍茶是沈萱的囤貨,早上、中午的兩杯是逃不掉的,晚上如果加班,多半也會泡一杯來提神。

雖然沈萱自認失眠的原因并不涉及到喝茶的習慣,但還是面帶着笑容,擡頭看了眼他。兩人目光相觸,僵持了幾秒鐘,最終沈萱還是眨了眨眼,不坦蕩地移開了眼神。

這種扭捏的心态,沈萱闊別已久,不知道是因為這男人目睹了自己的種種醜态,而感到羞愧,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Advertisement

沈萱低頭遲疑了一下,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好在這時公司來了人。

“喲,你們都在。”

周密人未到跟前,隔着幾米便瞧見沈萱和韓允執面對面站着,一言不發,氣氛冷到極致。

等走到近處,沈萱額角貼着的那塊白白的紗布一下就把周密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周密直接伸手掰過她的肩膀,問道:“怎麽破相了?”

當着韓允執的面,沈萱對昨天的事深感羞愧,便伸手拂開周密的手,捂了捂額頭,支吾了一句:“沒事……”

看沈萱的表情,周密一下就猜出來了事情的端倪。她直言不諱:“和那個姓郭的有關?”

聽到周密提及郭勵揚,沈萱急忙輕咳了一聲提醒她,又希望這聲咳嗽能壓過周密後邊的話。

周密話音未落,她就急忙轉移話題:“你們婚禮籌備的怎麽樣了?時間定了嗎?”說着,又偷偷瞄了幾眼韓允執。

韓允執站在一邊,表情平定,毫無波瀾,也不知道是沒聽清周密的話,還是看透了沈萱的為人,見怪不怪了。

周密何嘗不明白沈萱的心思。她笑了笑,順着她岔開話題:“我來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的。”周密說着從包裏取出兩份請柬,“七月辦婚禮。你可把紅包給我塞滿了。”說着她又去問韓允執,“一哥,你來給我們當證婚人吧?”

韓允執點頭應道:“秦晉和我說過,沒有問題。”

韓允執那邊搞定,周密又用胳膊肘頂了頂沈萱,“你呢?行不行啊?說好給我當伴娘的,到時候可不許哭喪着臉,臉上更不能有傷!”

“是、是,周大小姐。”

見沈萱也答應下來,周密笑笑,又說:“你這幾個月給我收拾得漂亮點,我不怕你搶我風頭,争取帶着你的mr.right來婚禮,也讓他也看看,你沒他過得更好!”

再次從周密的言語中捕捉到與郭勵揚相關的信息,沈萱腦子炸了炸,完全不敢再去偷瞧韓允執的表情,一把拉過周密,“大中午的,周大小姐餓了吧?我請你吃飯。”

沈萱祈求以此堵住周密的嘴,周密得了便宜仍不忘賣乖,被沈萱一路拉着往門外走,還不忘回頭招呼韓允執:“一哥一起吧?難得萱萱請客。”

韓允執看着兩人身影,嘴角微揚,拒絕道:“我不了,你們去吧。”

☆、第五步(1)

兩人來到沈萱公司附近的旋轉壽司店,剛一落座,周密就毫不客氣地拿了幾盤三文魚壽司,埋頭就開吃了。

沈萱拿着筷子坐在她旁邊,心不在焉地吃了兩小口,扭頭鄭重警告周密:“你別老在別人面前提郭勵揚。”

周密把壽司塞了滿嘴,咀嚼了片刻,才含含糊糊地說:“怎麽了?一哥又不是外人。”

合夥人可能确實算不上外人,但要說是自己人,沈萱覺得韓允執肯定不樂意。

想到這裏,她的心情便有些異樣,拿着筷子攪了攪味碟裏的芥末醬,魂不守舍地把筷子深到嘴裏咬了一下,頓時辣得七竅通風。

這會兒周密好不容易把嘴裏的東西吞下去,喝了口水,又說:“再說了,你的事兒滿城風雨的,郭勵揚老婆跑來一哭、一跪,整個4a圈子無人不知的,你還指望能瞞得住誰?”

聽了周密的話,沈萱險些流出眼淚來。這種往傷口上撒鹽的活兒,果真只有閨蜜能幹出來。她含着被芥末辣出來的淚花望着周密,誇她:“你可真是中國好閨蜜。”

周密頗為大度,笑了笑也不争辯,抓緊機會埋頭吃飯,不出一會兒桌邊就已堆出四、五個小碟子了。

吃了七、八成飽,周密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眼睛又往旋轉臺上瞄,不經意問了句:“诶,你和一哥現在怎麽樣?”

沈萱心裏想着雜七雜八的事情,完全沒胃口吃東西。周密這一問,她不由愣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反問:“什麽怎麽樣?”

見沈萱如此反應,周密忍不住把目光從各式各樣的壽司上挪開,看了她一眼,又反問沈萱:“除了工作磨合,你還想怎麽樣?”

沈萱被壽司噎了一口,咳了幾聲,好不容易咽下食物,又正好對上周密犀利的目光,急忙坦白從寬:“還行,還行……”

周密斂神一笑:“相處這麽久了,你有沒有發現一哥其實還挺随和的?有時候還會開開玩笑,沒你想的那麽呆板。”

随和,沈萱沒有察覺,也許這一點小曹比她有更深的感觸。韓允執的玩笑,沈萱聽着也沒覺得好笑,甚至難笑到直接讓她飙眼淚。

沈萱狐疑地看了眼周密:“你不是和他不熟嗎?怎麽知道他随和不随和?”

“秦晉和他熟啊!”周密狡黠一笑,站起身從遠端拿了碟龍蝦沙拉卷,三下、兩下席卷一空。

周密這邊風卷殘雲吃得正歡,沈萱卻只是拿着筷子支着下巴,盯着回轉的壽司發呆,良久,突然開口,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你知道他是什麽情況嗎?”

周密聽罷瞥了她一眼,手上沾着味碟的動作不停,吃掉一口壽司前抽空問了句:“沒頭沒尾的,你想問什麽?”

“他……”沈萱用筷子擺弄着碟子裏半天沒吃掉的壽司,假裝不經意地問道,“結婚了?”

問題抛出,周密那邊良久沒有回音。沈萱也不敢擡頭看她,只好低頭把擺弄了半天的壽司一口塞到嘴裏。

而此時,周密卻偷看了眼沈萱,嘴角揚了揚,故意逗她:“不結婚哪兒來的孩子?”

聽了這話,沈萱也擡起頭瞧了眼周密,看見周密一本正經的表情,眼中光芒跟着略一黯淡,笑了笑,又低下頭自言自語一句:“也是……”

周密把沈萱不淡定的表情都看在眼裏,有意吊她胃口,等掃蕩完了盤中餐,才緩緩開口:“其實我也不清楚,都是秦晉跟我說的,好像是家裏安排的婚事。”

“那他老婆怎麽沒一起回來?”

“誰知道,離婚了吧……一哥自己沒提過,多半不是什麽高興的事兒。”

“哦。”沈萱故作淡漠,假裝聽着不關心的八卦,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伸手從旋轉臺上拿了碟金槍魚手卷,捏在手裏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周密看了,心裏笑笑,拿過另一個手卷,咬了一口,繼續爆料:“對了,前幾天秦晉還想給一哥介紹對象來着,你要有看着不錯的,別忘了告訴我們一聲。”

沈萱咀嚼的動作明顯一滞,慢吞吞地咽下嘴裏的食物,喝了口水,才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你們有合适的人選?”

“有啊。”周密不去看她,翻了翻眼睛,望着天花板的吊燈,假裝回憶,“我們公司有個財務,你見過的。小姑娘長得挺漂亮,也挺文靜的……”

“太年輕了。”沈萱張口就道,說完了才覺得有些突兀,便補充道,“我記得她才大學畢業,和韓允執差了十歲呢……嫩草別便宜老牛了。”

周密看了她一眼,憋着嘴角漾起的笑意,正色道:“還有秦晉那個遠房表姐,小學老師,年紀相仿,而且挺喜歡孩子的,我覺得也不錯。”

“這個還行……”沈萱心裏打着算盤,話鋒一轉,“不過……人家能看得慣廣告圈的做派嗎?”

周密別有用意地笑着看她:“你想的還挺周到,年紀要相近,又要有共同話題的……”她故意停頓了片刻,歪着頭盯着沈萱看,直到把她盯得發毛,才繼續問道,“那你說誰合适?”

“我怎麽知道!你們倆瞎張羅的事兒,也不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沈萱被她看得發憷,白了周密一眼,把手裏的餐巾紙團成球,往桌上一扔,伸手喊道,“買單!”

送走周密,沈萱往回走的路上接到了鐘昕的電話。

“姐,上次拍的片子怎麽樣?”

沈萱只當她是來詢問照片效果的,便如實相告:“挺好,選了兩組作圖,等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鐘昕“哦”了一聲,又支吾了一下,才說:“那好吧。”

沈萱聽出鐘昕有話想說,便問道:“怎麽了?”

這一問,鐘昕卻又不願意再說下去了。“沒事兒,我就問問。”

等沈萱再要追問的時候,鐘昕找了個借口,急着要挂斷電話:“姐……那個……有電話進來了,我挂了。”

沈萱挂了電話,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揣測鐘昕這樣吞吞吐吐,多半是遇到了困難。小姑娘不愁吃喝,在學校人緣也不錯,天天腦子裏想的也就是幫着她的小男友掙錢創業。

想到此節,沈萱心下笑了笑,回到公司直接走到小曹的桌子前,随手拿過紙筆,寫下了一串數字,吩咐道:“小曹,這是鐘昕的賬戶,先把勞務費打給她吧。”

小曹接過寫着賬號的紙條,問了句:“這麽早就結款?不是要等楊林那邊付了錢再說嗎?”

沈萱沉吟片刻,道:“先打過去吧,她那邊急着用錢,不會有問題的。”

見沈萱态度篤定,小曹想起了之前鐘昕過來都是稱呼沈萱為“姐”,便點頭道:“也是,對方是鐘小姐,肯定不會有問題,我下午就結款。不過……”小曹腦子多轉了道彎,八卦的意興突然冒了出來,“萱姐,你姓沈,為什麽你妹妹姓鐘呢?”

對沈母離婚再嫁的事情,沈萱一向不願多言,便編了個謊話敷衍道:“藝名。”

小曹“哦”了一聲,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紙條,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勁,哪有人用藝名注冊□□的?

她剛想追問,沈萱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剛準備走,又回過頭來囑咐小曹:“哦,對了。給她多打兩千,從我賬上劃……”沈萱想了想,又說,“她要問起,就說是廠商滿意,多給的。”

被沈萱這麽一打斷,小曹也忘記繼續追問了,只誇沈萱:“哇!變相地給生活費啊?有你這樣的姐姐可真好!”

沈萱笑笑。雖然兩人同父異母,但她對這個妹妹還是挺疼愛的。即便前陣子沈母不打電話來叮囑她多加照顧鐘昕,她也會這樣做的。說到底還是不忍心看着一家人從小捧在掌心的小公主,為了個男生受半點委屈。

沈萱笑着轉身,面前光線略一黯淡,險些栽在身後那人懷裏。她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往後一頓,擡頭便看見了韓允執沉靜的面容。

看着面前的男人,沈萱不由想起中午和周密的對話。

而在周密半哄半騙的言語中,沈萱最先想起來的竟是關于韓允執婚姻狀況的回答。想到這裏,沈萱耳根有些發燒,憋着心思,擡起頭沖着韓允執莞爾一笑,随口打了個招呼:“你也在啊。”

韓允執“嗯”了一聲,說:“我下午要去找一趟楊林。”

他說話時,眼神有些游離,沈萱拿不準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小曹說的。

此去楊林那裏,路上堵車再加上商讨方案,沒有三兩個小時是回不來的,那麽小丫頭……

沈萱腦子裏靈光一閃,她擡頭去看韓允執,一個“我”字還沒說出口,便瞧見韓允執的眼神猶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從她身上擦邊而過,越過她,落在了小曹身上:“麻煩你幫我把熙熙接過來。”

☆、第五步(2)

韓允執從楊林那裏辦完事折回公司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了。

正是下班高峰,韓允執沒敢打車,從擁擠的地鐵裏鑽出來,便直奔公司。

推開公司的玻璃大門,小丫頭徑直沖到他懷裏,一只手裏舉着只疊得漂漂亮亮的紙鶴,伸到爸爸眼前晃了晃,高興地說:“爸爸,看沈阿姨給我疊的angrybird。”

韓熙不僅笑得燦爛,臉上、嘴角也閃着一層金燦燦的油光,像是剛吃了什麽好吃的,沾了滿臉。

韓允執抱起韓熙對着她笑了笑,随手摘掉她臉上沾着的食物殘渣,扭頭便看見沈萱追着韓熙身後出現在眼前,手裏拿着疊餐巾紙,多半是要給小丫頭擦手擦嘴。

沈萱看到他,笑着打了聲招呼,“那邊結束了?”

對上男人沉靜的眸光,沈萱越看越發慌亂,急忙轉開目光,伸了伸手裏的紙巾,轉頭用商量的語氣對韓熙說:“熙熙,把嘴擦幹淨好不好?”

韓熙“咯咯”笑了兩聲,往韓允執懷裏鑽了鑽。

韓允執也不怕被小丫頭油乎乎的雙手弄髒衣服,笑着一手把她抱了起來,站起身,接過了沈萱遞來的紙巾,道:“我來吧。”說着,拿着紙巾扭頭仔細幫韓熙擦了擦嘴角。

韓熙仰着頭十分配合,等爸爸幫她擦幹淨了油乎乎的小臉,一下又從爸爸懷裏掙脫,跳到了地上,手裏擎着她的“angrybird”滿屋子亂跑。

“還沒走?”韓允執用剛才的紙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油漬,随手扔進了桌邊的垃圾桶,擡頭時,瞥見了沈萱桌上擺着的一大份披薩和雞翅。

原本陪韓熙的任務,韓允執是交給小曹的,沈萱卻自告奮勇地從小曹那裏攬下來,并冠冕堂皇地說:“你約會重要,反正我回家也是一個人。”

小曹對她的體貼感激涕零,收了東西颠颠地下班約會去了。

而事實上,真正驅使她留下來的理由,卻讓她覺得莫名其妙到難以啓齒,更不能直接告訴韓允執。

沈萱匆匆在腦海裏思索着其它理由,随嘴說了句:“哦,我還有工作沒做完。”說完,她下意識瞄了一眼電腦屏幕,結果屏幕上挂着的卻是剛剛她無聊時刷的微博頁面……

沈萱心裏一聲哀嘆,偷眼去看韓允執,韓允執這會兒也把目光落在了電腦屏幕上,眉心微蹙。

沈萱靈機一動,為自己剛才拙劣的謊言作出解釋:“我準備找幾個微博紅人推一推甘露軒的促銷信息……”

話說出口,她再去看韓允執的表情,他眉心這才舒展開來,沈萱也跟着松了口氣,心裏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機智。

“下午和楊林把平面稿定下來了,下面排期的事情就麻煩你了。”韓允執說着,彎腰拿起了韓熙放在桌角的小書包,直起腰時,眼神又看了看搭在沈萱椅子上的韓熙的外套。

沈萱會意,把韓熙的外套遞給了韓允執,回道:“不麻煩。”

韓允執對她點點頭,轉身去找韓熙,招呼道:“熙熙,回家了。”

韓熙聽見爸爸叫她,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韓允執身邊。韓允執蹲下給女兒穿好衣服,一手挎着她的小背包,順手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上,回頭又和沈萱道別:“先走了,今天謝謝你。”

沈萱笑了笑,本想說,“順路一起走”,但話出口時,卻變成了:“明天見。”

看着韓允執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沈萱心裏也跟着感覺到了一絲失落,轉身回到辦工桌前,關了電腦,收拾掉桌上的垃圾,離開公司,開了車獨自往家的方向駛去。

臨近五一,天氣漸暖。春季萬物萌生,也是最适合傷口愈合的季節。沈萱腦袋上的傷疤也好得差不多了,索性遇到了韓允執,真的是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長假将至,甘露軒的促銷已提上議程,不僅如此,其他各大超市促銷、宣傳單的改稿任務也紛至沓來。

韓允執越來越忙,經常跑到楊林那邊開會,一開就是一下午,有時候沈萱甚至很難在辦公室見到他。

白天見不着面,沈萱便巴望着下班之後,小曹從幼兒園接來韓熙,能陪着小丫頭玩一會兒,纾解煩悶的同時,也順便能等到韓允執,和他說上兩句話與工作相關或無關的話。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沒堅持兩天,韓允執便給韓熙報了幼兒園的晚托。

五一過後,甘露軒的促銷項目終于投放下去了,沈萱追蹤了銷量結果,發現不僅零售渠道的銷量連攀新高,就連店面也沾了光,開始人滿為患起來。更加意外的是,她在幫忙推送信息的幾個微博紅人那裏,還瞧見了稱贊鐘昕笑容親切可愛的評論。

節後幾天,公司收到了楊林發來的長期合同,希望沈萱的公司能夠長期幫助甘露軒代理華北地區的廣告事務。

快遞寄來多日,一直無人問津。甘露軒那邊等得不耐煩了,打了個電話過來催促,言語中頗為不滿:“合同你們到底簽不簽?小公司還拿喬了!”

小曹力圖穩住客戶,好話沒少說,挂了電話,從一堆信件中找出那份快遞,拿到沈萱面前:“萱姐,甘露軒的合同發來了,什麽時候給他們返回去啊?”

沈萱看了眼一直她手裏的合同,漫不經心說了句:“我沒打算和他們繼續合作。”

“啊?為什麽啊?”小曹沒明白,這磨合也磨合過了,效果也挺理想的,怎麽說不合作就不合作了?

此中的緣由,沈萱不想告訴任何人。楊林是受了郭勵揚的委托,這個項目也是受了郭勵揚的照拂。既然知道了這些,她實在想不出還要與楊林繼續合作下去的理由。

沈萱想着,便回了句:“沒有為什麽。”

小曹卻不依不饒,追根問底:“萱姐,你不是說和客戶的關系要維持好,客戶提出的要求要盡量滿足,這樣才能……”

“收益低。”沈萱随便找了個理由堵住小曹的嘴,又指了指電腦屏幕上的幻燈片,說,“我在聯系東昇集團,餐飲業不景氣,還是房地産客戶出手大方。”

小曹還是覺得不妥,房地産出手大方歸大方,可怎麽會輕易把項目交給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小曹又勸了半天,沈萱心意已決,毫不動搖。

小曹勸說加盤問的功夫,韓允執剛好從外邊開會回來。小曹看見了韓允執如同看到救星,一把把他拉倒沈萱工位前:“韓先生,你快勸勸萱姐,她說不想和甘露軒簽約了。”

見小曹将這件事抖落給韓允執,沈萱心裏有點不自在。這個項目後期都是他在跟進,簽約的事情沒有和他商量便自作主張,難保一向嚴格如他者,不會對此産生異議。

沈萱擡頭看了眼韓允執,剛想開口解釋,便見男人也看了眼她,眼神拂過,微微點了點頭,道:“不簽也好。”

說罷,韓允執轉身離開。小曹看着韓允執離開的背影,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實在不明白公司裏這兩位老大心裏到底打着什麽算盤。

沈萱聽了卻豁然開朗,笑着站起身收拾着東西,收好後,伸手拍了拍小曹的肩膀:“你不是想當ae嗎?走吧,帶你去見見客戶。”

兩人出了公司便往驅車往東昇集團駛去。

東昇集團是京城一家中等規模的房地産公司。沈萱之前在項目宣講會上接觸過他們新上任的營銷總監陳凱,和他交談過幾次,感覺彼此的印象都還不錯。加上陳凱那邊得知沈萱是從4a公司出來自立門戶的,便給她留了自己的名片,意思再清楚不過,希望能給沈萱的公司一個機會。

這次會面也相當順利,陳凱簡單将新項目的情況和沈萱介紹了一遍,講了講自己的訴求,并邀請他們參加比稿。

會議開了不過一個小時,兩人從東昇集團出來時,才四點多的樣子。

沈萱開上車,等待綠燈的間隙,拉起手剎,扭頭問小曹:“開完會,有什麽感想?”

小曹眼珠轉轉,回想剛才的會議,第一反應便是:“陳總還挺帥的!而且沒想到他這麽年輕。三十多歲就當上營銷總監了,我還以為是老頭子呢!”

小曹一口氣抒發了一串想法,聽得沈萱頭腦發脹。紅燈轉綠,她放下手剎,挂了檔,踩下油門,打斷小曹:“我問你對方案有什麽想法。”

小曹這才知道自己錯會了沈萱的意思,吐了吐舌頭,嬉皮笑臉:“還沒想到。”

沈萱嘆了口氣,拿出領導的架子,問道:“如果你是ae,你準備怎麽入手?”

小曹翻着眼睛想了想,試探性地開口:“收集一下市場信息,了解一下客戶需求……”

小曹有如背書一樣将課本上學到的東西一條條背了出來。背完了,沈萱又問了一句:“然後呢?”

“然後……”小曹卡殼,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了解一下別的房地産公司的廣告?”

“還有嗎?”

見沈萱依舊不滿意,小曹撇了撇嘴,表情沮喪,卻也想不出別的對策了,只得實話實說:“沒了……暫時沒想好。”

目标市場固然重要,但決策者也是不能忽略的部分,相反還是項目成敗的關鍵。

沈萱嘆了口氣,提醒了一句:“想想比稿的時候。”

小曹似懂非懂“哦”了一聲,腦海裏使勁回憶在mo經歷過的比稿環節。

“你不是喜歡八卦陳總嗎,這回給你機會大展身手……”沈萱開着車,面露微笑,“打聽陳總喜好的同時,別忘了了解一下還有哪些公司參加比稿。”

八卦正中小曹下懷,她高高興興地領了命,接連幾天在東昇蹲哨。

幾天後,小曹回來向沈萱複命:“萱姐,我那天在東昇看見了mo的人,好像他們也會參加比稿。”

☆、第五步(3)

在東昇周圍站崗放哨數日,小曹不辱使命,帶回來了陳凱周邊八卦的同時,也打聽到了此次比稿的競争對手。

“萱姐,我那天在東昇看見了mo的人,好像他們也會參加比稿。”

聽到mo的字眼,沈萱腦子跳了跳,緊接着伸手去按壓太陽穴,定下心來才說:“也難怪,比稿嘛,還不是各路公司都有。”

上次在東昇她就見到過郭勵揚,這也不難猜想到mo和東昇是有業務往來的,但這樣中等規模的項目,恐怕還不用勞動他親自出馬。更何況,就算他在,也沒什麽值得沈萱心虛的。

這樣想着,她心神才稍微平定了些,隔天将比稿的消息告訴了韓允執。

韓允執如同所有的創意一樣,對比稿一事顯得意興闌珊。

沈萱站在他面前說着這事,他坐在辦工桌前,垂着眼皮,手裏拿着支圓珠筆在筆記本上塗塗畫畫,等沈萱說完了東昇的訴求,才表态:“我以前是不接受比稿的。”

以前是以前,4a公司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自然可以擺擺架子不參加比稿,但現在這般境地,有機會怎能不試上一試?

沈萱這樣想着,卻還是點頭表示理解,順着韓允執的話說:“我知道,很多比稿都是流于形式,提案有時候都是內定的。但是……”

她頓了頓,等韓允執擡頭看她,才微微一笑,繼續說,“陳凱是東昇新上任的營銷總監,新官上任,合作公司總是要大換血的。我之前和他接觸過兩次,看得出他是想通過這次的loft項目了解廣告公司的情況,發展一批合作者。”

韓允執聽罷,低頭沉思。

沈萱見他不語,又換了個語氣:“你不願意我也理解,那我就跟陳凱說一聲,這次比稿就不參加了。沒有這個項目,或許以後還有別的機會合作。”

沈萱說完作勢要離開,剛一轉身,韓允執叫住了她,“啪嗒”按下圓珠筆的彈簧,同時開口道:“東昇的brief(簡報)拿來我看看,看完了我再告訴你。”

沈萱鎮定應允,笑着呈上早已準備好的簡報。

次日,韓允執一早到了辦公室,便給出了答複:“我把握不大,但是可以試試。”

沈萱聽了不由笑了起來,等韓允執背過身往單間裏走去時,她才想起來說了句:“允執,謝謝你。”

韓允執微微扭過頭,目光掃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張口道:“如果方便的話,幫我約一約陳凱。”韓允執想了想,又說,“我想見見他,順便聊一聊。”

對韓允執的這項要求,沈萱頗感訝異,沒想到一向不喜歡拉攏客戶的人,居然會主動提議要和客戶“聊一聊”。

既然韓允執開口,沈萱自然不辱使命,幾個電話打過去,捧了幾句,陳凱被她哄得飄飄然,一口便應下了當晚的飯局。

晚上兩人開車到了預約好的酒店包房,沒過多久,陳凱攜了東昇的幾個營銷經理、項目經理前後腳到了酒店。

韓允執與幾人初次見面,自然少不了寒暄。

沈萱早已把韓允執的大名報給了陳凱,也有賴于此,陳凱才對沈萱的公司有所器重。

沈萱将韓允執引薦給了陳凱,陳凱和他握了握手,向韓允執問了好,又轉頭笑着對沈萱說:“沒想到沈小姐的公司還真是藏龍卧虎。”

沈萱引着陳凱坐了主坐,又安排韓允執陪在陳凱身邊,自己則坐在兩人對面,屈居末席。落座後,沈萱笑着應答:“陳總的案子我們怎麽敢怠慢,請出的自然都是‘夢之隊’。”

陳凱落座後從西服兜裏摸出香煙,大模大樣地點燃一支,抽了一口,吐了個煙圈,哂笑一聲,半開玩笑地揶揄道:“算了吧,誰不知道你們廣告公司,提案前吹得天花亂墜,列出的陣容都能拍好萊塢電影了,結果呢?”陳凱說着遞了支香煙到韓允執面前。

韓允執煙酒不沾,笑着擺手拒絕。

陳凱收了香煙,繼續道:“等簽了合同,這些大腕都作鳥獸散了,擺明了就是坑爹!”說罷,他似是無心地問了句,“你說是吧?韓先生。”

韓允執尴尬笑笑:“陳總放心,這種事我們不會做的。”

陳凱打了個哈哈,叼着煙又笑着拍了拍韓允執的肩膀,俨然一副領導模樣:“韓先生這麽誠心請我們出來聚聚,當然不會這麽做了。”

幾句閑話後,起了熱菜便開席了。

推杯換盞之間,席上一個個人醉意漸漸浮現,說話也就不再顧及,放開了許多。

沈萱賠了幾杯酒,這會兒也不敢再多喝了,埋頭吃了幾口菜。陳凱那邊閑下來,又點了支煙,開始誇誇其談。

一桌的男人,又是酒過三巡,免不了開個黃腔。那邊營銷部的一個經理剛剛說完一個黃段子,陳凱這邊又想起一個,開口便道:“我那天看了條微信,是和咱們合作的一個廣告公司的ae發的,他說‘在外出差,車、馬、相、士、帥、卒,一應俱全’。我看了就不明白了,就問他什麽意思,你們猜他怎麽說?”

陳凱話音一落,東昇的幾個營銷經理便小聲附和道:“這是少炮啊……約炮的節奏。”

沈萱不便主動搭腔,便徜徉吃菜,夾菜的間隙,看了眼陳凱身邊的韓允執。那男人低着眉,嘴角掬着淺笑,不附和也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