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1|家 (5)

沈萱說着,閉上眼,扁了扁嘴。

韓允執算什麽?和他們比起來,頂多算個端正。

周密懶得搭理她,走過去把她拽起來,湊到她嘴邊聞了聞:“你喝了多少啊?怎麽醉成這樣?”

沈萱被她捏着臉,順勢咧嘴一笑,伸了一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一瓶?”

“就一杯。”她說完,放下手,神色恢複了正常。

她垂下眼,靠在周密肩膀邊上,喃喃道,“他不喜歡我喝酒……”說完,她想了想,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糾正道,“不對,是他不喜歡我……”

費了半天勁,裝瘋又賣傻,依然掩蓋不住內心的失落。周密想着,嘆了口氣,安慰着叫了一聲:“萱萱……”

沈萱搖搖頭,自顧自地說:“他一定覺得我不自愛,給郭勵揚當小三,又和客戶不規矩……”她說着,埋頭在周密肩膀上抽泣起來,“可是我沒辦法……”

他的信任、他的關照,給的都是同事、合夥人,但要說愛人,她差得太遠,甚至傾盡一生也無法彌補。

周密趕緊拍着她的後背寬慰她,可安慰的話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幾句。她曾經的處境和現在的工作,在韓允執面前都可能是致命的不足。

周密也覺得氣悶,只好換了個法子安慰她:“萱萱,其實你想想,一哥也沒什麽好的。人又悶,還離過婚,自己又帶了個孩子。你何必上趕着給別人去當後媽?你現在的條件,随便找都能找個比他好的。”

沈萱默了半晌,擡起頭來看周密,鼻音又濃又重,卻又一字字認真回道:“可他們都不是韓允執……”

只有那麽一個人,在她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時候,他出現了;在她需要別人的信任時,他做到了;在她需要有人撐腰時,他總是能在她附近。他一貫沉默,什麽都不說,卻勝過千言萬語。

“你就那麽喜歡他?”

沈萱點頭,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韓允執,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弧線,他寬厚的背影,甚至是溫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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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幫我,把我擋在他身後……我以為他喜歡我……”

但凡事都有但是……

沈萱擡頭,臉上挂了幾排淚痕,淚水沖淡的她白天的妝容,看着疲憊不堪。

“你說他為什麽不喜歡我?真的是因為那些原因嗎?”

周密語噎,當下怎麽安慰都像是不奏效了,她沒辦法,只好抱着她、哄她,等她哭累、睡着。

等沈萱閉着眼歪在沙發裏睡去,周密輕手輕腳拿了手機走到屋外。

屋外依舊喧鬧異常,周密深深呼了口氣,手指一滑,撥通了韓允執的電話:“一哥,我找不到萱萱了。”

電話那邊,韓允執愣了半晌,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周密透過隔間門上的磨砂玻璃看了眼屋內昏昏睡去的沈萱,編了個瞎話:“我剛剛打她手機一直沒人接,找了好多地方也沒找到她……家裏、公司都沒人……”周密定了半晌,像是在猶豫,“我就是問一下她有沒有找過你?沒有的話就算了……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

周密話音剛落,韓允執直接問:“她可能在哪兒?我幫你找。”

☆、39|4.26|

晚上九點多,韓允執接到了周密的電話,被告知了幾個cbd附近沈萱以前常去的酒吧。

他安頓好女兒,急忙拿了雨傘出門。

屋外雨一直在下,從沈萱離開餐廳後就未曾停過。韓允執撐起傘,奔進了雨裏。在他有限的記憶裏,北京很久沒有下過這樣的雨了,這種綿綿不止的雨應當出現在江南。

攔下出租車,韓允執直奔酒吧區。運氣還算不錯,找了兩家酒吧,就找到了沈萱。

沈萱躺在酒吧後邊的單間裏,半夢半醒間摸了摸臉。眼淚已經幹了許久,皮膚被空調一吹,越發地幹燥起來。

她坐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涼水,這才清醒了一些。随即,傍晚的事情浮現腦海。

沈萱閉眼靠在沙發裏嘆了口氣,伸手摸過背包,推門出去。

門外一片混亂,炸得腦子一跳一跳的。沈萱撥開人群往外走,走到酒吧門口,外邊還在下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看樣子一時間停不下來。

她理了理頭發,走進雨裏。走了沒兩步,有人跟着她進了雨裏,攬過她的肩膀:“,今晚有空嗎?”

說話的人是剛才那群男模之一。

沈萱轉了個身,躲開他的手,回道:“沒空。”

欲拒還迎?男模笑笑,跟上前一步去摟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吹了口氣:“honey,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沈萱厭惡地避開他,拍掉他的手:“我剛才可什麽都沒說。”

她走了幾步,又被那人拉回原地:“做人要講信用,不然……”話沒說完,男模只覺得面前一暗,頭頂的雨也停了,一陣陰霾籠罩,把路邊的燈光和酒吧霓虹燈的五光十色統統都屏蔽掉了。

沈萱和他同時擡眼,看見韓允執,均愣住了。

沈萱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韓允執拉住手腕。他輕輕一拽,把她拽到了自己跟前,不放心,又把她藏在了自己身後。

韓允執問對面的男人:“不然怎樣?”

他面容平靜,看不出喜怒。這種平靜好像山洪爆發前的征兆,靜得讓人發憷。

男模笑了笑,急忙擺手:“誤會,誤會。”

韓允執看了他兩眼,不再說話,拉着沈萱轉頭就走。

雨沒有停,但是韓允執給她打了傘,雨水打在傘上,滴滴答答。

他依舊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前拉了拉,雨傘向她那邊偏了偏,自己的半個肩膀露在外邊。

沈萱微微掙了掙手腕,發現那男人握得很緊,根本掙脫不了。

她心裏一熱,跟上了兩步,安分地走在他身邊。

“車在哪兒?”韓允執冷不防發問。

“前邊。”沈萱望了望前路,回答的時候語氣輕快了許多。

韓允執聽了皺眉,停下腳步,轉身看她。

轉身時,他才意識到手裏還攢着她的手腕。他放開她,但兩人的距離不變,依然很近。韓允執下意識把雨傘往沈萱的方向傾了傾,自己的後背便暴露在了傘外。

“鬧夠了沒有?”

沈萱擡頭看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在乎我。”

韓允執眼神閃爍,沉了口氣,道:“我只是怕你出事。”

“那就是關心我。”

韓允執緊緊抿唇,“你想多了。”說完,他轉身往前走,走了兩步又站住腳,想了想,掉頭回來,給她撐傘,遮住她頭頂的雨,“還不走?”

沈萱笑吟吟看着他,搖了搖頭:“我在等你答複。”

“什麽答複?”

“我喜歡你。”

韓允執舉着傘,沉默不語。

“我知道你也喜歡我。”

韓允執的手捏緊了雨傘的傘把,拇指刮了兩下,依舊是同樣的答複:“你想多了。”

“我不信。”

面對她的逼問,他想一走了之,可又不忍心把她留在雨裏。最後,他問:“怎樣你才信?”

“你說。”

他的目光下落,落在了沈萱的眼睛上。四目相接,他又果斷移開。

“我不信你不喜歡我,除非你親口說出來!”看着韓允執移開視線,沈萱更加堅定自己的猜想。

韓允執沉沉地呼了一口氣,再将目光與她對接,僵了半晌,他咬着牙開口:“我不……”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觸感綿軟,帶着雨水的濕潤和冰涼。

韓允執四肢百骸如同通了電一樣,一時間連呼吸都不記得了。他身上承受着沈萱撲過來的重量,腳下不由往後撤了一步,這才站穩扶住她。

她吻上來的時候,他手中雨傘應聲落地,在地上彈了幾下,激起一圈圈漣漪。

韓允執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嘴唇,她的嘴唇、味道、氣息完完全全侵蝕掉了他所有的理智。

韓允執閉眼,皺眉,不敢去回應她。

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

他伸手穩穩扶住她的肩膀,然後把她拉開。

兩個人的嘴唇都在微微顫抖,互相對望着,發絲在雨水中變得敷貼,緊緊地黏在了臉上。

韓允執氣息不穩,看着她,皺眉喘着粗氣,低沉着聲音,幾近嘶吼:“你幹什麽!”

沈萱也看着他,臉上濕潤,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她雙唇微顫,一字字說:“我就是不想讓你說出那句話。”

她說完,抹了抹臉上的水漬,彎腰拾起傘,交還到韓允執手中。轉身離開前,又多看了他一眼。

當晚,兩人無一例外,全都失眠了。

半夜一點多,沈萱躺在床上全無睡意,最後吃了顆安眠藥這才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淺,腦子裏來來回回都是那麽幾句話,“你想多了”,要不然就是韓允執沒有說出口的那句,“我不喜歡你”。

和這幾句話交錯出現的是他擋在她身前的背影,他的眼神,以及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

這一覺無異于天人交戰,沈萱睡下後就後悔了,可是想要醒又醒不過來。

次日早上九點鐘,手機響了。

第一次響,沈萱沒有反應過來,伸手摸了摸,沒有摸到。

第二次響,她才摸到了手機,迷迷蒙蒙地劃開手機,放到耳邊,“喂”了一聲,卻被自己的聲音吓到了。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粗啞,她清了清嗓子,再“喂”了一聲,一樣的效果。

電話那邊的沈母卻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劈頭就問:“最近見到昕昕了嗎?”

“沒……”

沈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是這個回複,攢了一肚子的氣正愁沒地方撒。“她一個人在北京,讓你照顧她、關心她,你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你這個姐姐怎麽當的!”

被沈母一頓吼,沈萱這會兒也清醒了一些。她揉了揉腦袋,看了眼窗外。

“都放假一個月了,她不是回家了嗎?”

沈母聽了更來氣了:“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放暑假都一個月了,家也不回,怎麽回事!”

五一後,沈萱就沒見過鐘昕了,再加上公司的事情忙,鐘昕沒主動找她,她也就以為這姑娘過得順風順水,沒什麽事了。現在想想,可能未必如此。

事情沒弄清楚前,沈萱當着母親的面也不好說什麽,只道:“暑假學校還有活動吧,昕昕也是大人了,自己有分寸。”

“你說得倒輕巧。”沈母氣不打一處來,“家也不回,電話打十個才接一個,天天跟躲着我似的……”

沈母唠唠叨叨抱怨了一通,沈萱聽得頭疼,看了看鐘點,道:“媽,你別急。我這就去找找她,找到了跟您彙報。”

沈母聽了這才消停一些,叮囑道:“你可別和她一起瞞着我!”說完了,又埋怨一句,“你說說你這個當姐姐的……”

沈萱挂了電話,揉着腦袋起床洗漱。

時間接近中午,她想了想給小曹去了個電話:“有點不舒服,不去公司了。”

小曹聽了,“哦哦”應了兩聲,正巧看見韓允執來上班,電話沒挂,就叫住了韓允執:“萱姐今天不舒服,說是不來了。”

韓允執那邊什麽動靜,沈萱隔着電話聽不見,也不想聽。

他昨晚那句回答,說和不說沒有什麽區別,他遲疑的态度代表了一切。不喜歡,或者不能喜歡,總之,在他那裏,兩人是沒有結果的。她該收心了。

沈萱挂了電話,翻箱倒櫃找到了感冒藥,倒了杯溫水吞了下去。沒人喜歡、沒人關心,更得照顧好自己。

她想着,韓允執的模樣又出現在腦海裏,跟着鼻子酸了酸。

緊跟着,她又笑了笑,覺得自己也是可笑,那邊想着該收心了,這邊又開始不着邊際起來。她嘆了口氣,換了身衣服,出門去了。

沈萱出了門直奔鐘昕學校。

路上她一直給鐘昕打電話,怎麽打也打不通,最後只好翻出鐘昕早前留給她的宿舍地址,到了學校挨個找人問,這才找到鐘昕的宿舍樓。

放暑假了,宿舍樓裏沒什麽人,樓下的舍管大媽看得嚴,看見沈萱,盤問了好久。

得知沈萱來找鐘昕,大媽回道:“出去了。”說着,又上下打量了她兩眼,“你是她什麽人?”

“姐姐。”

大媽又看了她兩眼,瞥眼翻了翻登記表:“你告訴她,她下學期要是再這樣晚回來,我絕對告訴她輔導員。”

沈萱聽出了一些端倪,追問了句:“晚回來?”

“你看看她這學期,”大媽把登記本在沈萱面前晃了晃,“每天都是淩晨之後才回來,沒一天例外!”大媽摔下本子,又說,“你是她家人我才跟你說的,你回去好好說說她,一個姑娘家,天天這樣不怕別人說閑話。”

鐘昕不在宿舍,沈萱也不好在大媽面前晃悠了,便從宿舍樓裏退了出來。

頭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雨,天空中沒有雲層,午後陽光烈極了,直接曬在她身上,頓時起了密密的一層汗珠。身上熱,骨子裏卻有點發虛。沈萱琢磨着,估計是感冒藥起效果了。

宿舍樓外沒有樹蔭,門口只有個小賣部。

沈萱過去買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灌了幾口,發現旁邊有個小姑娘盯着她看。

小姑娘看了她半天,怯怯地開口問:“你是昕昕的姐姐?”

沈萱一愣,點點頭。

小姑娘笑了笑:“我是她隔壁宿舍的,在她桌上看見過你們的合照。”

沈萱沖她笑了笑。

小姑娘又問:“你來找昕昕?”

沈萱點頭,問她:“她最近在幹什麽?”

小姑娘嘆了口氣:“我們勸她她都不聽,你快去勸勸她吧。”

☆、40|4.26|

城南的攝影棚,沈萱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

門口的攝影師助理看見她也不陌生,她找來,也沒人攔着,點了個頭,直接放她進了攝影棚。

攝影棚裏邊清了場,不少助理、化妝都在外圍站着。沈萱撥開一層人擠了進去,正好碰見先前給鐘昕拍過照的攝影師。

攝影師和她打了個招呼,揚了揚下巴,指了指影棚中央的鐘昕:“可塑性挺強的。”

沈萱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影棚中央,鐘昕趴在床上,脫得只剩了內衣,頭上戴了條新娘戴的白紗,眼神迷離魅惑得很。

場中的攝影師舉着相機對着她不停地按快門,一邊拍一邊指導。

鐘昕很得要領,翹了翹腿,腳趾勾了勾,下巴一揚,嘴唇微張,有模有樣。

沈萱本來還覺得不妥,但看着鐘昕的樣子,反倒有些震懾住了。

她盯着場內看了片刻,轉頭問身邊的攝影師:“哪家的廣告?”

“一個新晉的內衣品牌。”攝影師報了品牌名字,果然是沈萱沒聽過的,“沒辦法,品牌名聲不夠響,二線模特請不起,又覺得三線模特氣質不行,這不才找她的嗎。”

攝影師端着下巴看了看鐘昕,“啧啧”兩聲:“我還真沒看錯。”

沈萱不管這些,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mo的廣告?”

“不是。奧氏的吧。”

不是mo的廣告,沈萱就放下心來,回想一下又覺得自己可笑。郭勵揚主要負責地産客戶,時尚這邊他是鞭長莫及。

一組照片拍完,鐘昕裹了衣服蹦着跟在攝影師後邊看樣片,又仔細聽他講解效果,猛然擡頭時,看見攝影棚邊上站着的沈萱。

鐘昕一愣,看見沈萱跟她揮了揮手,這才放松下來,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跑到沈萱面前:“姐,你怎麽來了?”

“拍廣告怎麽不跟我說?”沈萱抱着懷假裝生氣,“暑假不回家也不跟家裏說清楚。”

鐘昕吐了吐舌頭,笑道:“不是怕你不同意嗎。再說了,我要是告訴媽,她能同意?”

沈萱伸手戳她腦門,鐘昕笑着躲開,背後攝影師喊了她一聲,比了個ok的手勢。

鐘昕拉着沈萱:“姐,你別走,等我一下!”說完,鐘昕扭頭往後邊的休息室跑。

不多會兒,她換好了衣服,牛仔褲,白t恤,剛才的性感尤物不見了,又恢複了青春靓麗的樣子。沈萱看着不由想起剛才攝影師對她的評價,“可塑性強”。

鐘昕蹦蹦跳跳跟着沈萱除了攝影棚,懷裏抱了本畫冊,捂得死死地不讓別人看。

沈萱逗她,探了幾眼,問她:“什麽東西?見不得人啊?”

鐘昕趁四下無人,把畫冊塞給沈萱看。沈萱翻了幾頁,眼睛不由睜得老大:“你什麽時候拍的?”

鐘昕壓低聲音:“上次拍片挺順y哥趁機多拍了一組。”說完,鐘昕又囑咐她,“千萬別告訴別人y哥也是擔風險了的。”

沈萱分不清誰是jonny,但也知道這幫攝影師有時也會用客戶的棚子攬點私活。她翻了翻鐘昕的寫真,倒是沒什麽特別露骨的,看着也不色|情,但尺度确實不小,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也難怪她的那幫同學都勸她三思。

“你最近就忙這個?”沈萱把寫真塞給她,“抱好了。”

鐘昕果真護得好好的:“這個來錢快,拍一組就有好幾萬。”

沈萱搖頭:“你呀,犟死你。”

鐘昕聽了不生氣,反而笑:“姐,喜歡一個人不都這樣嗎,十頭驢都拉不回來。”

沈萱面色一僵,笑了笑,不說話了。

鐘昕察覺到了,那手肘頂了頂沈萱:“姐,你想什麽呢?”

“沒有。”沈萱搖了搖頭,企圖把某個人的身影從腦子裏搖出去。

“那今晚我去你那兒行嗎?”鐘昕笑笑,“宿舍都沒人了,舍管大媽看我的眼神可瘆的慌了。”鐘昕想着,起了身雞皮疙瘩,又問沈萱,“不打擾你和姐夫吧?”

沈萱一愣,看了眼鐘昕,伸手去捏她的臉蛋:“哪兒來的姐夫。”

鐘昕跟着沈萱回了家,兩人上了電梯,沈萱這才想起來,“你給媽報個平安吧,你不給她打電話,她都急死了。”

鐘昕撅撅嘴:“知道了。每次打電話她都啰嗦那兩句,我都怕了。”

“她那也是關心你。”沈萱笑笑,心想這丫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電梯到了樓層,沈萱出了電梯,想起了什麽,扭頭指了指鐘昕懷裏的寫真,叮囑道:“不過你拍的這個千萬別讓媽知道了。”

話說完了,一回頭,沈母正站在電梯口。

沈萱和鐘昕都愣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沈萱先開口:“媽……你不是在南京嗎?”

沈母沒理她,問了句:“什麽東西千萬不能讓我知道?”

鐘昕下意識護了護手裏的畫冊,低頭不說話。

沈母怒了,叫了聲:“昕昕!”

鐘昕往後退了幾步,躲在沈萱後邊。

沈萱下意識護住鐘昕,卻被沈母一下推開,繼而鐘昕懷裏的畫冊就被搶了過去。沈母打開畫冊翻了兩頁,臉色全變。

鐘昕悶頭不敢說話,沈萱動了動唇,剛喊了聲“媽”,臉上*辣一疼。

被沈母突然一巴掌打過來,沈萱眼前一黑,踉跄兩步,沒站穩,還是扶住牆壁才沒摔倒。她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鐘昕在她耳邊喊:“你幹什麽打姐,又不關她的事!”

“不關她的事?”沈母氣急,揮了揮手裏的寫真,“我讓她看着你,她倒好,把你看成什麽樣了!還要你瞞着我!”

鐘昕伸手去奪寫真:“是我自己決定的,和姐沒關系。”

沈母把鐘昕的手一拽,直接拉進電梯,“你少廢話!跟我回家!”

鐘昕叫叫嚷嚷聲慢慢随着電梯的下行而消失。

沈萱蹲在牆根緩了一會兒,這才站起來,擡頭一看,韓允執正站在門口,手裏拿着鑰匙,不知道是鎖門還是開門。

那晚之後,沒想到兩人是以這樣的方式再見,有些狼狽、丢人,醜态百出。

沈萱覺得臉上疼,渾身都疼。她低頭從包裏摸出鑰匙,顫顫巍巍去開門。鑰匙插了半天插不進鎖孔,手一抖,掉到了地上。

韓允執見狀,腳下朝着她這邊挪動了一步,還沒開口說話,她便蹲下身,撿起了鑰匙,慌忙再做了一遍嘗試,看也沒看他一眼,開門進屋了。

韓允執撤回了腳步,低頭沉了口氣,也開門進了屋。

第二天,沈萱依舊沒出現在公司。

韓允執坐在自己的單間,有些魂不守舍。

昨天,他站在角落裏看着三個人,沈母那一巴掌還沒打在她臉上,他的心就跟着揪了一下。他想沖上去把她護在身後,卻發現自己沒有立場,甚至連事後安慰她、關心她的立場都沒有。

韓允執不知道什麽時候事情發展成了現在的樣子,他一直在克制,卻又一再淪陷,已經有些不受控了。

他瞥了一眼沈萱的工位,頓時心裏有些煩躁。

這時候,小曹敲門進來:“韓先生,你沒帶手機嗎?”

韓允執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衣兜,這才發現手機落在家裏了。

“有個國際長途,說是找不到你,才打到公司來了。”小曹問,“要不要給你接進來?”

韓允執眉心皺了一下,問:“哪國的?”

小曹分不清楚,只說:“65開頭的。”

65開頭,是新加坡,不是美國。

韓允執點點頭,示意小曹接進電話。

電話接起來,韓允執聽了那邊的聲音,喊了聲:“大姐。”

韓允禮“嗯”了一聲,不廢話,直接說:“八月下旬是爸的壽辰,你回來一趟。”

大姐的語氣頗為生硬,尤其是那個“回”字讓韓允執倍感陌生。他聽了不由皺眉,懶得去強調哪裏是他的家,找了個籠統的借口:“我走不開。”

韓允禮頓時就有些不高興了:“上次就你沒回來,這次再不回來說不過去了。”

在老頭子那裏,面子比什麽都重要。韓允執不再說話,保持沉默。

大姐嘆了口氣,緩了緩語氣:“又沒什麽天大的矛盾,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爸都不說什麽了,你何必還挂懷?而且……”大姐頓了頓,又說,“爸的身體最近也不好,一直沒見過孫女……”

“我知道了。”韓允執淡然回答,“我會讓熙熙過去。”

這話把韓允禮噎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他固執成這樣,到了這一步仍然不肯退讓。

大姐默了默,又說:“也好,正好亞捷在這邊,可以照顧熙熙。”

姜亞捷,韓允執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有些陌生,好像已經遺忘了似的。韓允執舉着電話,伸手捏了捏眉心。

“人家比你有心多了,雖然現在是兩家人了,但時不時還是會從美國飛過來看看。”大姐頓了一下,問韓允執,“人家這麽做是什麽意思你清楚吧?”

韓允執氣悶,伸手扯了一下領帶,問:“大姐,你還有別的事嗎?”

大姐知道他要挂電話,但是老人的意見必須帶到,便搶着說了句:“再怎麽說她也是熙熙的媽媽,人家……”

“我還有個會。”韓允執打斷她,“先挂了。”

☆、41|4.26|

晚上,韓允執接小丫頭回了家。小丫頭照舊上蹿下跳,直到吃完晚飯,看完動畫片這才安分了些。

韓允執給她洗頭、洗澡,其間心事重重,一言不發。小丫頭自顧自地玩着浴池裏的泡泡,嘟着小嘴對着泡泡吹氣,臉上樂呵呵的。

韓允執看着女兒,手裏打了些泡泡,抓了抓她的頭發,問:“熙熙,想見爺爺嗎?”

小丫頭轉頭看爸爸,問:“爺爺?”

“就是爸爸的爸爸。”韓允執解釋。

小丫頭想了想,把頭直點。

“讓姑姑來接你,坐飛機去見爺爺,好不好?”

韓熙看着爸爸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自己要獨自去,便問:“爸爸不去嗎?”

韓允執笑笑,拿過噴頭,打開水,試了試水溫,道:“爸爸忙,不去了。”

小丫頭小嘴立馬撅得老高,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爸爸不去,我就不去。”

“媽媽在那裏。”韓允執微嘆了一口氣,拉過小丫頭,給她沖掉頭上的泡沫,“你不是一直很想媽媽嗎?去了就能見到媽媽了。”

雖然媽媽的印象在韓熙心裏已經抽象成了一個概念,模糊得一塌糊塗,但平日裏看着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是媽媽接送,韓熙心裏也挺羨慕。只是當下要她離開爸爸,她是怎麽都不願意的。

韓熙聽了,嘴撅得老高,鼻子有點紅,嗓子裏開始哼唧,身上濕乎乎的伸着胳膊就要爸爸抱,好像韓允執是把她推去了媽媽那裏,再也不要她了。

韓允執抱着她哄了半天,小丫頭這才止住了哭聲,吭哧吭哧地說:“爸爸一定接我回來。”

韓允執笑笑,幫她擦幹頭發,哄她上床睡覺。

等小丫頭睡得熟了,韓允執從她屋裏出來,輕手輕腳關上房門,轉身到了陽臺上。

屋外,沒有風,蟬鳴聲不斷,耳邊時不時萦繞着飛蟲撲扇翅膀的聲音。

韓允執聽着覺得胸悶,解了兩粒襯衣扣子,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的氣息沉沉呼出時,隔壁屋裏的燈突然亮了,透過陽臺的玻璃門,散發出淡淡的光。韓允執瞥了一眼,腦子有些放空。

就在他思緒飄散的時候,隔壁傳來“啪”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摔碎了,隔了幾秒,又是“嘩啦”一聲,這回像是很多東西一起碎了。

韓允執沒多想,急忙轉身出門,去敲隔壁的門。敲了很長時間,門才打開。

沈萱穿了件長t恤,光着腿,光着腳,身後留下幾滴血跡。

沈萱看見是他,還沒等開口問他有何貴幹,整個人就失了重心,被韓允執直接橫着抱了起來。

他抱着她穿過客廳,那邊的地上一地玻璃碎渣,其間還夾着斑斑點點的紅色血跡。

他把她放在沙發上,沒說話,直接去看她的腳。

男人抓住她的腳的時候,沈萱腦子裏“嗡”地一下,全身一緊,連腳趾頭都縮了縮。她急忙躲開,卻被韓允執抓了回來,較了些勁,拉住,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不看她,低頭檢查她的腳底。她的腳心紮了幾片碎玻璃,鮮血滲出,有些可怖。

韓允執皺眉問:“酒精呢?”

沈萱不敢多說,指了指衛生間。

韓允執擡頭會意,墊了個墊子放在她腳下,去衛生間翻出了醫藥箱,又回到沈萱面前。

酒精、棉簽,還有紗布,還是上一次他留在這裏的。這些他都沒用,而是直接拿起了鑷子,用酒精棉擦了擦鑷子頭,伸手握住她的腳腕,迎着光線,微微擡了起來。

沈萱急忙扯住t恤,遮住大腿,這才沒有走光。她擡頭去看韓允執,對面的人卻沒放在心上,所有心思都集中在了鑷子尖部,微皺着眉,穩穩夾住一小片玻璃,拔了出來。

沈萱哼了一聲,不敢大聲叫疼。

韓允執看了眼她,道:“忍一下。”說完,又聚精會神看着她的腳底。

韓允執的手指很長,但是指節突出,看着并不秀氣。他手心出了些汗,潤濕潤濕的,握在沈萱腳踝,讓她不合時宜地動了動心,身體跟着心顫了一下,腳也往回收了收。

韓允執擡頭看了她一眼,以為她怕疼,手上的動作更輕了些,溫言道:“最後一片了,一下就好。”

他握穩鑷子,定了定神,對準玻璃渣,避免對她不必要的傷害。夾出玻璃渣的時候幹淨利落,将痛感降低到最小。

玻璃渣四五片,有大有小,排在茶幾上。

他放下鑷子,又拿酒精消毒,消了毒又上了些藥,再用紗布包好。

處理好傷口,他腦袋上起了密密的一層汗珠。襯衣因為之前被韓熙打濕,仍然留着些水跡,貼在身上,露出了胸口的皮膚。

沈萱急忙收回目光,同時也收回腳,道了聲:“謝謝。”

韓允執擦了擦汗,起身去掃地上的玻璃渣,邊掃邊問:“怎麽弄的?”

“手滑,頭暈。”沈萱不願多說。

韓允執看着一地玻璃渣,又看了看餐桌上被拽得亂七八糟的桌布,已猜到多半是她彎腰撿杯子的時候犯了低血糖,沒站穩,又拽翻了桌布。

韓允執嘆了口氣,收拾好屋子,擡頭看沈萱。

她窩在沙發裏,抱着腿也在看他。

兩人目光相碰,她問:“你找我有事?”

韓允執嘴唇翕動了一下,一時沒說出話來。他依稀覺得,剛才那一步,倉惶間,他走得有些亂了陣腳,而且走反了方向。

“我……”他停住了,又改口,“有份文件需要你發給我。”

沈萱問:“哪份?”

“東昇的方案。”韓允執随便扯了一個。

東昇的項目已經批下來了,按理說不需要再看方案了。沈萱沒明白,問了句:“怎麽還需要?”

“還要改一下。”

沈萱聽了點點頭,起身就去拿電腦。

韓允執上前攔住她:“你告訴我在哪兒,我自己拿。”

沈萱又坐回沙發上,指了指卧室的位置。

韓允執從卧室出來,坐在客廳的茶幾邊啓動電腦,等待的空隙,他看了一眼沈萱。

她依然抱着雙腿窩在沙發的一角,臉色有些蒼白,沒什麽精神,連目光也是呆滞的。她不和他說話,也不看他,只是呆呆地盯着一個方向,沉默不語。

韓允執不知怎麽回事,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資料,長期失眠會導致精神衰弱,或者是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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