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6|
韓允執從後院回來,客廳的人已經散了,大姐回了自己家,小丫頭吃完了夜宵,心滿意足地跟着姜亞捷上樓了。
韓允執上樓去看小丫頭,小丫頭瞧見爸爸,伸手想要爸爸抱,姜亞捷卻把小丫頭牢牢抱在懷裏,不願放手,坐在床邊冷眼看着韓允執。
小丫頭有些不樂意了,在她懷裏扭了兩下,小嘴撅了撅,還是韓允執走過去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小丫頭這才乖了些。
他的眼神對上姜亞捷的眼神,韓允執不動聲色地挪了開來,懶得和她廢話。
姜亞捷面部抽搐了一下,“你這麽看我什麽意思?叫你回來又不是我的意思。”
韓允執沒看她,也沒理她,走到窗邊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
他猶豫了一下,沒打電話,只給沈萱發了條短信:到新加坡了,過兩天就回去。
短信發出去沒多久,沈萱就打來電話了。
韓允執接起電話,聲音變柔,連神情都緩和了幾分。
姜亞捷看在眼裏,冷笑了一聲,高着音量說了聲:“熙熙,媽媽帶你去洗澡。”
韓熙剛剛吃得肚圓,只想坐着不動,但還是不情願被姜亞捷抱去了浴室。
“還沒睡?”韓允執往姜亞捷相反的方向走去,對着電話,語意缱绻。
沈萱假裝沒聽見那邊姜亞捷的聲音,笑了笑說:“我睡不着。”
沈萱那邊話音剛落,姜亞捷假意出來拿東西,在韓允執身旁的行李箱裏翻了半天,制造出不小的噪音,翻完了自己的箱子又把韓允執箱子裏的衣物弄得亂七八糟。
韓允執瞥了眼她,繞過她,走到門外,邊走邊問:“又失眠了?”
他的聲調和緩,語氣關切,聽得姜亞捷直冒火,憤怒着把衣服往韓允執離開的方向一扔。韓允執順手帶上了門,衣服砸到門上,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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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失眠,是想你。”沈萱說完,輕聲笑了笑。
韓允執聽了也笑,“我父親沒什麽事,過兩天我就回去。”
“嗯。沒事就好。”
韓允執趴在走廊的窗子邊看着屋外。屋子在山上,俯瞰下去是如流的車燈煉造成的長龍,再遠一點有一片如晝的光亮。
韓允執望着遠方,緩緩開口:“萱萱……”
“嗯?”
“我愛你。”
沈萱聽了一愣,愣了兩秒,開始笑,笑聲輕輕柔柔的,撩撥着韓允執的心弦。
她怨他:“我還沒和你說呢,你怎麽先說了。”
韓允執笑笑:“不能什麽都讓你先來。”
表白被她搶先了,兩人的第一個吻也是她主動的,就連兩人的第一次也是她要求的,總要有一件事是他先來做。
沈萱捂嘴笑着,不出聲,良久才說:“那下次我再和你說。”
韓允執明白,嘴角挑了挑,道:“好。”他頓了頓,又說,“早點休息,還有……天冷,多穿點。”
“嗯。”沈萱也叮囑他,“你也早休息。”
韓允執笑着挂了電話,屋外正好吹了些涼風進來,他迎着風深呼一口氣,心裏的煩躁一掃而光。他回頭,正巧看見蘭姨站在他身後。
韓允執朝蘭姨點了點頭,蘭姨也回笑了一下,兩人擦肩而過時,韓允執叫住她:“蘭姨,麻煩你幫我加床薄被,我在客房睡。”
蘭姨點頭說好,帶着韓允執去了客房。
客房的牆上挂着老頭子自己的書法作品,沒什麽特別的,都是些吉祥的字眼。韓允執看了一圈,翻出手機開始收郵件。
小方動作快,已經按上午客戶的要求對效果圖做了最後的修改。韓允執看了看,沒什麽問題,回複了句“确認”。
再往下翻翻,風投下午的時候給兩人發來一封郵件,大致的意思是看到現階段公司業務進展不錯,希望擴大融資規模。
沈萱的回複是:暫不考慮擴大融資規模。
風投的項目經理看了言辭也不由激烈,直接在郵件上回複:沈小姐,你要搞清楚,現在擴不擴張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再往後就沒有郵件交流了,韓允執猜測兩人估計是通過電話溝通去了。剛才和沈萱打電話,她沒跟他提過這事,多半已經協商解決了。
韓允執愣神的時候,蘭姨抱着薄被上來了,把薄被在床上鋪開,笑道:“知道你要回來,剛洗好的。”
韓允執點點頭,道:“謝謝。”
蘭姨看着韓允執,瞧着他拿着手機的樣子,又想起他剛剛倚在窗邊對着電話說“我愛你”三個字,笑着問了句:“那是沈小姐吧?”
韓允執愣了一下,随即點了下頭。
蘭姨眼睛眯了眯,眼角擠出了些魚尾紋,“我聽說了。”
韓允禮上次從北京回到家裏,自然帶回了沈萱的消息,言辭難免有些偏頗。
但當下蘭姨笑容卻是和藹的,韓允執看了心裏多了幾分舒暢。他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一滑,打開照片,那裏放着沈萱和他的合照,上次三人一起在游樂園時照的照片。
韓允執把手機遞給蘭姨,指着屏幕上帶着貓耳朵的沈萱道:“這是她。”
沈萱笑得燦爛,眼睛彎彎的,露了幾顆小巧的牙齒。
蘭姨看了一眼,笑道:“一看就是好姑娘。”
韓允執笑着點頭附和。
蘭姨把手機還給韓允執,囑咐他:“一路上累了,早點休息吧。”
韓允執把蘭姨送到門口,笑道:“謝謝,蘭姨。”
蘭姨也笑,揮了揮手讓韓允執回屋。
這一覺,韓允執和衣而睡,睡得很沉,早上醒來時已經快要九點了。
他回房洗漱,從衛生間出來時正好看見姜亞捷坐在床邊幫小丫頭梳辮子。
姜亞捷用手當梳子,在小丫頭腦袋上随便撥了兩下,分出左右兩股頭發,然後拿過皮筋,捆了兩下。
小丫頭坐在姜亞捷腿上,動了兩下,“哼哼”兩聲,抗議道:“媽媽,疼!”
姜亞捷沒察覺到韓允執在身後,不耐煩地說了句:“你別亂動!”
小丫頭悶着頭不再說話了。
左邊紮完了紮右邊,姜亞捷揪着韓熙的頭發,手底下沒有輕重,又把小丫頭弄疼了。越是疼,小丫頭動得就越厲害,越動就越疼,一疼就忍不住掉眼淚。
看見小丫頭抹淚,姜亞捷頭疼不已。
母女兩人在一起時,小丫頭動不動就要爸爸,看不到爸爸就掉眼淚。姜亞捷又沒有耐心,不願意哄她,一看見韓熙的眼淚唯恐避之不及。
姜亞捷心裏煩,把小丫頭拽了回來,穩在自己跟前,兇了一句:“說了讓你別亂動,不聽話!”
被姜亞捷一訓,小丫頭抹淚抹得更兇了,幹脆左躲右躲地,不要姜亞捷碰自己了。
梳頭的場景,韓允執曾見過一次。上次小丫頭來新加坡時走前的早晨,沈萱曾幫她梳過頭發。小丫頭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沈萱站在她身後,低着頭,垂着眼,幫她編了兩個小辮子。
兩個場景在腦海中一對比,韓允執終于看不下去了,在兩人身後冷不防發聲:“熙熙,來爸爸這裏。”
小丫頭聞聲,急忙跳下床去找爸爸,撲到爸爸懷裏,順勢就摟住爸爸的脖子,悶頭在他懷裏,低聲啜泣。
姜亞捷這才知道韓允執一直不聲不響地在背後看着她。她扭頭看韓允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韓允執沒理她,抱着韓熙坐下,幫她擦了擦眼淚,小心地拆掉左邊的辮子,又重新開始幫她梳頭發。
韓允執不擅長這些,但下手很輕,以不弄疼女兒為準則。
小丫頭這會兒緩過勁來了,擦幹眼淚開始點單:“爸爸,我想要梳兩個小辮子。”韓熙頓了頓,又說,“就像上次沈阿姨幫我梳的那樣。”
姜亞捷聽了嗤笑一聲。
韓允執卻柔和地笑了笑,坦言道:“爸爸不會。”
小丫頭撅撅嘴,表示不滿意。
韓允執又和她商量:“回家後,讓沈阿姨幫你梳好嗎?”
小丫頭想了想,點點頭,同意了,任由韓允執在她腦後一把抓了個馬尾。
姜亞捷看不下去了,斜睨了韓允執一眼,起身摔門而出。
早上吃了早飯,姜亞捷執意要帶小丫頭出去購物,誰都攔不住。
母女兩人走後,韓允執先斬後奏,先是打電話訂了兩張第二天的飛機票,訂完了票才去了老爺子的書房。
老爺子正在書房練字,筆頭舔了些墨,剛準備下筆,韓允執的出現擾了他平靜的心境。
他擡頭看了兒子一眼,料定他沒好話說。
韓允執沒進門,立在門邊道:“爸,我公司還有事情,過兩天回北京。”他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告知,時間也有意多說了兩天,免得老爺子當下起疑。
老爺子聽了一肚子氣,冷“哼”一聲,道:“你那個公司不開也罷。”
老爺子自己在書畫界混出了名聲,清高得很,姜亞捷的油畫勉強能看兩眼,韓允執的廣告創意,或者他用電腦做出的平面廣告實在是難入法眼。
老爺子認定廣告占滿了銅臭味,和藝術挂不上鈎。早先韓允執美國藝術系畢業時就極力反對他去廣告公司,廣告這種東西簡直是玷污藝術。
韓允執已經懶得在和老爺子辯駁藝術和廣告的關系了,直接說自己的:“我會帶熙熙一起走。”
“走了你就別回來了!”老爺子聽了一怒,把手裏的毛筆往地上一摔,“你從來都不聽我的話,我讓你往東你就要往西,翅膀硬了就開始胡作非為,你要和那個女人結了婚,永遠別進韓家的門!”
毛筆剛剛舔滿了墨汁,摔在地上,墨汁畫出一道弧線,最後落在了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
韓允執側身躲開,看着腳下那道剛勁有力的墨跡,點點頭道:“萱萱我是娶定了。”說罷,他擡頭看了眼老爺子,平靜道,“等您消氣了我再帶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