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到底是年輕人底子好,第二天單晖起床的時候,顧鈞早洗完澡穿着衣服在餐桌旁等他了。
昨天因為那個吻,單晖幾乎一宿沒睡着,因此連帶着對着他也沒了好臉色,偏偏那人還笑眯眯一直看着自己。
桌子上放了兩碗陽春面,最上面還卧了兩個荷包蛋,一盤燒麥跟幾個花卷,還榨了兩杯橙汁。一大早看到這麽豐富的早餐,單晖的氣便消了一大半。畢竟他平常吃的最多的就是黑咖啡跟三明治了,其實他更偏愛中式的早餐,奈何有時候時間不夠,便只好哪個方便吃哪個。他拉開椅子,嘗了一口面條。裏面雖只放了些蔥,但吃起來卻湯清鮮美,清淡爽口,面條的軟硬度也剛剛好。顧鈞自從給自己送晚飯後,廚藝簡直是突飛猛進,也不知道是本身就有天賦,還是背地裏下了苦功夫。所謂吃人嘴軟,單晖只好先放下心裏那點不快,問道:“身體怎麽樣了?”
“沒事兒。”顧鈞咬了口燒麥,燒麥他是樓下買的,味道還不錯,便夾起一個遞到他哥嘴裏:“這家味道不錯,嘗嘗。”
單晖剛想用自己的筷子夾過來,就被他半塞進了嘴裏,他只好咬住燒麥的一個角,不小心還碰到了筷子尖。顧鈞滿意地收回筷子,低頭吃起了面。
吃完顧鈞跟着單晖一起出了門,在公司門口二人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後走着。
快到下班的時候,楊超走進辦公室。
“單先生,那對夫妻又來了。”
“啧。”單晖頭疼地放下文件。
單晖五歲的時候,父母飛機出了事故雙亡,但他并沒有從那以後就被單秋陽收養,而是被接到了自己親舅舅家。而自己那位親舅媽在順利繼承了自己大半遺産後,就露出了自己真實的面目,經常動辄打罵自己。偏偏親舅舅是個懦弱無能的,在家都聽自己老婆的話,也不可能幫着他。那段日子小小的單晖過得着實黑暗,好在後來顧家老爺子過壽辰,自己被親表哥欺負的時候碰巧被單秋陽看到,在看到了他一身的傷疤後,單秋陽終于決定正式收養他,那時候顧鈞還沒出生。
顧鈞剛從樓下送完文件走進電梯,在電梯門快關上的時候,一只手眼疾手快地鑽了進來。一對中年夫妻走了進來,後面還傳來前臺的聲音:“等等,你們不能進去。”然而電梯門已經關上并開始上升了。
顧鈞輕皺着眉頭看了他們一眼,男的瘦巴巴地站在一側,那女的卻胖的跟顆球一樣,穿金戴銀的,一臉精明勢力的模樣。
直到跟着他一直坐到了最頂層,門還只開了一條縫,那女的就迫不及待地率先擠了出去。那男的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也立馬跟了出去。
等他出了電梯門,就看到梁秘書攔着那對夫婦,不讓他們往總裁辦公室那裏走。
他走上前去,就聽到那女的仗着自己胖,一直往梁秘書身上撞,還不屑地大聲嚷嚷:“我可是你們單總的親舅媽!親舅媽你懂嗎?!你一個小小的秘書竟然敢攔着我?”
親舅媽……顧鈞聽單秋陽提到過,收養單晖的契機就是這位親舅媽造成的,聽說經常打罵單晖,剛來那會兒,單晖身上布滿了淤青。顧鈞臉色冷了下來,大步走上前,把梁秘書往旁一拽,那胖女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她站穩身體,看着眼前的年輕人,破口大罵:“你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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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鈞冷冷地看着她,那女人的氣勢無端地就弱了下來,自言自語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
這時候辦公室門打開,單晖從裏面走了出來。看着眼前的陣勢,眉頭一皺。那女人一看到他,就喜上眉梢,繞過他們想走到單晖面前,但被顧鈞眼疾手快地擋在了自己身前。
那女人此時也顧不上了,開口就嚎道:“小晖啊,這次你可得救救你親表哥啊!高利貸的都追到家門口來了!”
聽到此,梁秘書跟楊超都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他們兩兄弟跟那對夫婦。
單晖嘆了口氣,說道:“前段時間不是剛給過你們錢嗎?”
“那點錢哪夠啊!”
那女人想仗着身體的優勢,把顧鈞撞開,擠到單晖眼前去哭訴,但顧鈞哪裏是這麽好對付的。他最煩這種人,尤其眼前人還是那位傳說中虐待過單晖的親舅媽,便用了幾分力推了她一下。那胖女人趔趄着往後倒退了幾步,睜着眼睛一臉不可置信:“你竟然敢推我?!”
顧鈞可向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君子,什麽不能動手打女人,尤其是碰到跟單晖相關的,哪兒還顧得上什麽倫理道德。要不是單晖就在自己旁邊,他都有點耐不住想動手了。單晖在此時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臂,朝他搖了搖頭。
他越過自己走上前來,此刻臉色也板了下來:“錢我一分都沒有。當初我父母留下的那份遺産你們獨吞了大半,差不多也能抵消你們養過我那半年的恩情。後來我也斷斷續續給過你們幾百萬,所以我覺得該盡的義務我都盡了。至于顧盛被高利貸追着打也好,坐牢也罷,都是他自己好賭作出來,讓他聽天由命吧!”
單晖雖然善良,但也不是個好揉捏的。他想着畢竟養過自己幾個月,從他們來找上門那天起,看在自己親舅舅的份上,給過不少錢。雖然他不缺錢,但他也懂這種事你越順着他們來,就越看不到頭。尤其是自己那個表哥顧盛,不知從什麽時候沾上了賭瘾,把家底敗光不說,還借起了高利貸。他是真的不想當這個冤大頭了,何況眼前的這位親舅媽,當初可是給自己留下過不少“美好”的回憶呢!
那胖女人看着單晖的神情,知道他這次是鐵了心地不會給錢了。她本就不是什麽伏低做小的那類人,當下露出了原來的面目,當下手指着單晖,口不擇言道:“你別忘了當初是因為誰,我們才被顧家老爺子趕出家門的!”
顧老爺子戎馬倥偬一生,平時最見不得的就是那些腌臜事。出了單晖這件事後,他拍板同意了讓單秋陽他們接收這個孩子,雖然條件是必須再代孕一個孩子。再托人一打聽,了解了這對夫妻平常沒少幹打着顧家的名號做些驕橫跋扈的事,當即當着衆人的面宣布以後顧家的一些家庭聚會他們一家子都不必來參加了,對外也不許他們再打着顧家的名號做些胡作非為的事。這就相當于變着法子把他們一家從顧氏裏“除名”了。本就看不慣他們一家人的作風,但礙着即使是旁支外戚,好歹也姓顧便也只好忍了。這下陸陸續續地得了消息,衆人再也無所顧忌,平時一直壓抑下來的不滿一下子爆發了出來,更是少不了一些難聽的諷刺辱罵。這下倒好,一家子的處境從天堂一下掉到了地獄,便少不了在內心怨恨單晖,但礙着顧思年是個狠厲的,哪兒敢來找麻煩。後來聽說單晖接管了顧氏,便借着這個契機,纏上了單晖。他們一家子過慣了驕奢淫逸的生活,如果兒子不賭還是能過得比普通人好上幾倍的生活。偏偏顧盛是個不争氣的,這幾年不僅把原本應該給單晖的那份遺産敗光,自家的家底也被掏了個精光。
顧鈞知道他們被老爺子“除名”的事,但卻低估了家人的臉皮厚度。見他們當着自己的面這麽死皮賴臉地把過錯推到單晖身上,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他一步一步走近那個女人,那女人被他的氣勢弄得瘆得慌,邊拼命往自己老公身上靠邊說:“你…你想幹什麽?”
顧鈞在那對夫妻面前站定,笑了下,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看你也不用求我哥了,不如來求求我。我有朋友在警局那兒有點關系,讓你們的寶貝兒子也不用再東躲西藏了,依我看,直接關進局子裏得了!”
那夫妻剛還心驚于顧鈞的真實身份,這下聽到他想把自己的兒子送進局子裏,他們知道憑着顧家的本事,這種事還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而且看着顧鈞的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當下亂了分寸,竟當場跪了下來,朝着單晖哭喊着:“小晖啊!你不能親眼看着你的表哥進局子啊!這一進去,他這輩子就完了啊!!!”
表哥表哥表哥…顧鈞被這對夫妻開口閉口表哥來表哥去的弄得格外不爽,簡直都想用膠水封住他們的那張嘴了。單晖的兄弟只有他一個好嗎?其他人又算什麽東西?!當下便掏出電話,讓下面的安保人員上來把這兩位拖出去。
這對夫妻為了錢還真是什麽臉皮也不要了,他回辦公室開了張支票,在上面填了五十萬,拿出來遞到他們眼前,就當他做慈善吧,他心想。
“這是最後一次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下次你們再來找我,我直接報警了。”單晖冷着臉開口道。
那女人谄媚着應着,接過支票一看,當下變了臉色。但她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只好把支票放進自己的包裏,連謝謝也不說,就扶着她丈夫走了。
等人走後,顧鈞不贊同道:“你不該給他們錢。”
“就當做好事吧。”
但事實果然證明好人是未免有好報的。當一個人被利益欲望熏昏了眼,他是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的。
自從顧鈞同自己開始上班後,還是一直送着晚飯。只是免不了總要在路上耗費很多時間。單晖本想讓人直接上自己那兒去做,反正單秋陽他們也不在,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正好能借着這個機會,讓顧鈞斷了給自己送飯的念頭。偏偏顧鈞這小子也不嫌麻煩,像是做飯做上了瘾,每天笑眯眯地拿着六七樣菜往返于兩個地方之間,而且一個禮拜基本都不會重樣,手藝更是突飛猛進。單晖覺着自己的口味都被他養叼了。而且單晖有種錯覺,就像變着法子被人監視着,都好久沒跟朋友出去喝一杯,過過夜生活了!
這天單晖見時間還早,便去了小區不遠處的健身房。一個多小時以後從那兒出來,在路上邊走邊琢磨起了這個問題。想着再這麽縱容下去,顧鈞這小子不但不會死心,反而會助長他蠢蠢欲動的心。便掏出了電話,想讓他今天不用來了,剛按下號碼,還沒撥出去呢,就被幾個人迎着面攔下了。
包括顧盛在內,一共有五個人。其他四個人手上都拿着一根鋼管,其中一個看起來是他們這群人的頭,手上還拿着很長一把明晃晃的刀。見他來了,那人帶頭走了過來,笑道:“麻煩單老板跟我們走一趟。”
現在是晚上七點,正是晚飯時間,街道上沒什麽人。再加上冬天天色暗得晚,又在一個轉角的弄堂裏,這下除了自己只有他們這幾個人。他看了看窩在他們身邊做鹌鹑狀的顧盛,厲聲道:“顧盛!你瘋了嗎?!”他知道憑着自己單打獨鬥是贏不了的,他一看那幾個人的架勢,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練家子,只能寄希望于喚醒顧盛的良知。
那小子被他吼了一聲,整個身子都哆嗦了一下,躲到其中一個人身後,探出頭來被他吓得說話都結巴了:“是是是……是你逼…逼我的!”
單晖知道自己的希望破滅了,只好認命地跟着他們走向面包車。那個領頭怕他跑了,還用刀尖對着他的背。
這時候眼角餘光卻正好瞥到顧鈞朝着他們這裏沖了過來。那幾個人顯然也看到了,他趁着那領頭朝着那邊看,回身一腳踹在那人腰上,把人踢翻在了地上。單晖雖然不怎麽會打架,但托常年健身的福,身體素質一直都很好。前面走的人一看老大被踢倒在地,拎起手上的鋼管就朝他沖過來。這時候顧鈞已經沖上眼前來了,他看着那根鋼管快要砸到單晖身上了,把保溫盒用力扔在那人臉上。為了讓單晖多吃點,他每次都至少折騰五六種菜,這下扔過去,少說十來斤呢。那人被他扔的痛苦地彎下了腰,手裏的鋼管落在了地上。
顧鈞可不是什麽善茬,打架向來下來追求快狠準。他彎腰拿起了鋼管,把沖到眼前來的兩個人掀翻在了地上。他從小散打、自由搏擊一直不間斷地練着,要不然也不可能把比他還高壯的梁一凡打得送進了醫院!
那個領頭想趁亂撿起那把刀,被單晖眼尖地遠遠地踢到了另一側。這邊動靜終于引起了一些飯後來散步的人的注意,有些人還拿出手機報了警。那幾個人見再下去讨不着好,便坐上面包車,飛快地逃走了。
顧鈞把手裏握着的鋼管扔到草叢裏,剛想問問單晖有沒有事,眼角餘光就看到有個人迅速撿起了地上的刀,眼睛赤紅着朝單晖沖過去。單晖此時正背對着那個人,絲毫沒發現這邊的異狀,顧鈞來不及多想,用了平生幾乎最快的速度撲上去,把他抱在懷裏并轉了個身。
一聲悶哼從顧鈞身上傳來,單晖就看到那明晃晃的刀尖從顧鈞右側肩膀那裏穿了出來,地上很快就彙起了一攤血。
這時候警車終于來了,單晖拎起旁邊的鋼管,不管不顧地用力朝顧盛的臉上砸過去。這一下他絲毫沒留力,砸的顧盛痛苦地嚎了出來。
等把顧鈞送進急救室,單晖心都被狠狠地揪了起來,焦急地在手術室外走來走去。在沒有出結果前,他都不敢打電話給單秋陽他們,免得讓他們擔心。
單晖只在外面等了差不多2、3個小時,顧鈞就被推出來了。顧鈞蒼白着一張臉緊閉着雙眼躺在病床上,顯然是還疼得厲害。好在這時候醫生開口說道:“幸好送來得及時,沒有傷到筋骨,年輕人底子好,靜養兩個月就行了。”單晖一直吊起的心這時才放了下來。
他跟着一起走進了病房,等所有人都出去,才關上門拉過椅子坐到了病床旁。
顧鈞這時候緩緩睜開了眼,沙啞着聲音問道:“哥,你沒事吧?”
都這樣了還在關心他有沒有事,單晖覺得顧鈞這小子生出來就是要他命的,盡會往他心窩上戳!
看着顧鈞這幅樣子,他心疼得不行。他暗暗在心裏責怪自己,同時暗下決心,對顧盛那一家子跟那幾個流氓,他絕對不會輕饒。
把他額前被汗打濕的碎發往後撥,“我哪兒會有什麽事!”單晖看着他被紗布一圈圈纏起來的傷口,心疼道:“是不是很疼?”
顧鈞把臉朝着他挪了幾寸,不要臉道:“你親親我就不疼了。”
單晖被他這幅無賴的樣子弄得又好氣又好笑,都被人捅穿肩膀了腦子裏還盡想這些不正經的事!但人是為了他才受了傷的,他也不好意思責罵他,給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哄道:“先好好睡一覺。”
就看到顧鈞失望地垂下了眼睛,像只垂下耳朵的可憐的小狗。
說實話今天這件事帶給他的觸動不是一星半點。這短短的二十幾年,說愛他的人不少,但他自信,能在刀朝着自己揮過來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拿自己身體擋在自己身後的,除了顧鈞,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而且到今天他才發現,顧鈞對着外人跟對自己,态度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今天拿起鋼管砸人的那股狠勁兒,把他也着實吓了一跳。他也有所耳聞顧鈞在外人眼中一直是個不好惹的主,但他總是很難把那個他跟眼前這個時常對自己撒嬌任性的顧鈞重疊起來。尤其是碰到跟自己有關的事,顧鈞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外人都道顧鈞陰狠冷漠,卻不知他獨獨把那柔軟的一面,盡數呈現在了他一個人眼前。
如果說這幾個月顧鈞的所作所為只輕輕撥動了那一汪平靜的湖面,盡管有波動,但很快就能歸于平靜。但今天發生的事情,則徹底攪亂了他的一池春水,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顧鈞在麻醉藥的影響下,很快就睡了過去。他看着他英俊的睡覺,盯着那蒼白的嘴唇看了好久,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一晚。這張嘴發了狠似的卷着自己的舌頭,一遍遍訴說着對自己的愛意。
他輕輕扇了自己一下,想什麽呢!他可是自己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