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單晖一路沉默地跟着人一起坐上了他那輛車，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多麽錯誤的決定。
車裏密閉的小空間，讓二人的氣息很快便不分彼此地交融在了一起。
顧鈞坐在駕駛位上，眼睛注視着前方，手指輕輕一下下地敲打着方向盤，率先開口道：“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要跟你搶那塊地？”
單晖猶豫了一瞬，終是忍不住對他說道：“其實你要是真想要那塊地，我可以拍下來給你，你完全用不着多花這筆錢。”
顧鈞輕輕笑了一聲，“倒是差點忘了，你一直都是一個‘好’哥哥。”
他特意加重了那個“好”字，聽得單晖心裏一陣難受，讓他接下去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尴尬的氣氛在瞬間蔓延開來，平時在商場上巧舌如簧的他，面對着親弟弟，卻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噎得說不出話。
注意到身邊人沒了聲響，顧鈞把頭轉過去，剛想看看那人臉上的表情，卻發現那人的褲袋裏正微微鼓起着，好像放了一樣什麽東西。
顧鈞觀察着那東西的形狀，愣了一瞬，然後一臉不可置信地朝那裏把手伸過去。單晖察覺到他的氣息越來越近，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那人卻直接伸向了他的褲袋，單晖瞬間反應了過來，在那人把手伸進去之前，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那只手，低聲呵斥他：“你幹什麽？！”
顧鈞的嘴角慢慢地向上勾起，整個身體都湊了過來，偏偏單晖兩只手此刻都死死抓着他的那只，于是他的後背只好緊緊地貼着那一側的車門，他剛想張嘴說話，就被那人猝不及防地狠狠吻住。
單晖的心髒狠狠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便想去推他，誰知他這邊剛把手拿掉，顧鈞的手就迅速地伸進了他的口袋裏，把裏面的東西拽了出來。
那只手表被拿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了。
自從他送了自己這個表開始，單晖一直沒舍得把它摘下來過。在他出國後，單晖更是形影不離地随身戴着這個表。
記得有一次表突然停了，換了電池也沒用。他舍不得讓國內的人來修，第二天就飛了一趟瑞士，才把表修好。
單晖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明明當初把人推開的是他，現在陷在回憶裏出不來的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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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麽意思？”顧鈞把表舉到他眼前，沉聲問他。
單晖把頭偏到一邊，沉默不語。
顧鈞直接把手伸過去，用力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扳過來，把表舉在他眼前，提高了聲音逼問他：“說話！”
單晖垂下了眼睛，想從他手裏把表拿回來，那人卻直接把表甩在了後座椅上，湊過來用整個身體鉗制着他，出口諷刺他：“騙我出國的是你，現在在我面前裝出這麽一副深情樣子的也是你。單晖，我他媽是真的搞不懂你！”
二人之間故作的平靜終是被打破，一直苦苦壓抑着的情緒終是被這只表輕易地勾了出來。
顧鈞越說越激動，他用手用力掐着單晖的下巴，逼着他擡頭看自己。
“這四年裏我給你陸陸續續地寫了那麽多封郵件，你有回複過哪怕是一次嗎！你沒有！一次也沒有！後來竟然還配合着爸他們一起演戲騙我，給我寄了張你跟路思琦的婚紗照！你們有哪個人想過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那次我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在機場大鬧，後來還被抓進了警局關了整整三天！”
“下藥那次是我不對，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不原諒我也行，但是你他媽就不該騙我！！！任何人都可以騙我，但是唯獨你單晖就不行！知道為什麽嗎？”
“你他媽知道為什麽嗎！”
“就因為我他媽像條狗一樣愛着你！！！”
他的話仿佛是一記重擊，兜頭兜惱地朝他砸下來，胸口傳來密實的疼痛，讓單晖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好一會兒，才敢看着他的眼睛，啞着嗓子說道：“那你想怎麽樣？”
“怎麽樣？”顧鈞笑了笑，把嘴貼到他耳邊，像情人之間耳語呢喃，但說出來的話卻殘忍至極。
“我要你這一輩子都欠着我。”
“你知道嗎，你當初就不該回應我。既然有些東西曾經給過我，那就一輩子都是我的。”
“你跟我這輩子都兩清不了。”
單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睜着一雙赤紅的眼睛看着自己，眼底深處是毫不掩飾的憤恨。
單晖知道，顧鈞當初有多愛他，現在就有多恨他。
是他一手，把自己的親弟弟變成了如今這幅癫狂模樣。
單晖不知道為什麽此刻他會伸出手，他只知道顧鈞此刻需要他，迫切地需要他。
他把手掌貼在了顧鈞的臉頰上，像安撫一只受傷的小獸般輕輕地來回撫摸着他的臉。
他感到顧鈞剛剛還全身炸起的毛，在他手貼着他臉的那一刻起，便很快地軟了下來。
他是顧鈞這一輩子的劫，顧鈞于他，又何嘗不是呢？
顧鈞知道自己此刻應該毫不猶豫地揮開那只手，然後大聲質問他現在在幹什麽。
可是……
那只手實在太溫暖了，溫暖到他就像一只小獸般輕輕嗚咽着，然後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哥……”
單晖的理智終于被這聲“哥”叫得逐漸回籠。
他在幹什麽？
他到底在幹什麽？
他突然恨透了這樣徘徊不定的自己。
可是有時候，有些東西又哪裏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單晖把手收回來，然後毫不猶豫地打開了一旁的車門，站在車門旁對他緩緩說道：“你就像現在這樣恨我也挺好的，總比…總比……”
想到那個字眼，他苦笑了一聲，甚至覺得自己有點不配提那個“愛”字。
單晖最終也沒有把那句話說完，只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