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到顧鈞洗完澡出門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下得很大了。
雨刷器瘋狂地來回搖晃着,可還是根本趕不上雨點砸下來的速度,開車時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況。
單晖在他開車才剛開了5分鐘時,就把電話打了過來,讓他不用來了,等雨小了,他就回酒店,這種天氣,在工地裏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一群人都在樓裏躲着。
顧鈞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可他看着外面的天氣,心裏卻湧出了一些很不好的預感。他說不清那是什麽,只是覺得心裏堵得慌。為了安撫單晖,他口頭上答應了回酒店,可等挂了電話,還是繼續開着車緩慢移動着。
雨勢絲毫沒有一點變小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
路邊的大樹被狂風吹得連根拔起,街上到處可見被吹落得廣告牌,以及在空中漂浮着的各種大小垃圾。
明明才只有下午3點,天卻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街上的車越來越少。他沒法,只好打開了遠光燈。
半小時的車程硬讓他開了2個小時才安全地到達了目的地。
他把車剛剛停下,就看到工地門口那輛醒目的黑色高級轎車,被一顆樹在車蓋那裏砸出了一個大坑。因為風雨太大的關系,根本看不清車裏到底有沒有人。
他的心在一瞬間就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了起來,冷汗順着脊背滑了下來。
不會的……
剛才單晖在電話裏說了,會在樓裏等雨變得小一些才回去。
可是他一邊這樣安慰自己的同時,心裏卻又控住不住地胡思亂想起來。
他把手機拿出來,按號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着抖。
電話那頭一直無人接聽,顧鈞的心漸漸沉到了谷底。他锲而不舍地一口氣打了5個電話,還是沒有任何人接起。
他的喉嚨像是被人緊緊扼住,讓他一時之間忘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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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剛打開車門準備走出去,電話就響起了。
電話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單晖”,他發誓在這一刻之前,從來沒覺得手機自帶的這個鈴聲竟然是這麽地悅耳。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他迅速地接起,電話那頭的人顯然也被吓了一跳,愣是好幾秒都沒開口。
顧鈞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哥?”
電話那頭的單晖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恍惚了片刻。這還是自從他回來後,第一次這樣正兒八經地叫他,就跟從前一樣。顧鈞可能自己不知道的是,他每次這樣叫自己,總會不經意地帶上點兒撒嬌讨好的口氣。
“你剛才在打我電話?”
聽到他的聲音後,顧鈞終于回過神來。剛才的緊張恐懼在瞬間就化成了一股腦兒的委屈,控制不住地吼了出來:“你為什麽不接電話?!”
單晖被他吼得愣了愣,下意識地老老實實回答道:“有個包工頭受了點傷,就沒注意手機……”
聽到有人受傷,顧鈞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急地打斷他,“那你呢,你受傷了沒?”
“沒有。”
顧鈞這顆懸着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你在哪棟樓?”
“最中間最高的那一棟,”單晖這才反應過來,急道:“你沒在酒店嗎?”
“等我。”顧鈞直接掐斷了電話。
他看了眼車窗外,發現工地上的泥沙碎石在外面肆無忌憚地飄在空中。
剛才出來得急,他只随便穿了件白襯衫跟黑褲子。他想了想,從車裏拿了一個靠枕跟雨傘,咬了咬牙,便踢開了車門。
他用靠枕護着自己的頭臉,再用雨傘擋在自己的前面,然後朝那幢大樓沖了過去。
就這短短的幾十米路,他卻走得無比艱難。
他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濕了,衣服濕漉漉地緊緊地黏在身上,大腿那裏還被不知道從哪兒飛來的一塊石頭砸中,他也顧不上有沒有流血了,只埋頭往前沖。
好在等進了大樓裏,情況就好了很多了。他在一個避風的角落裏坐在地上休息了幾分鐘,便開始上樓找他們。
這種天氣顧鈞知道他們也不會往高處跑,等走到了三樓,果然發現了一群人都圍着躲在了一處避風的角落。
顧鈞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單晖順着別人的視線轉過頭來,就看到了一身狼狽的正站在不遠處緊緊盯着他的顧鈞。
他從來沒見過顧鈞這樣。
全身上下都髒得不行,如果不是單晖認出了自己那件襯衫,他真看不出來原來那還是件白的。頭發因為都淋濕的關系,都被他順到了腦後,臉上也沾上了泥污。
明明看起來是這般狼狽,但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慢慢走近,他的心髒卻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起來。
他走到他的面前,單條腿屈膝跪下,然後彎下腰緊緊地摟住了單晖。
那力氣大得像是恨不得把他嵌進身體裏,兩者融為一體才好。
一群人都被他這個舉動驚吓到,都呆呆地看着他們。
好半天,他才終于啞着聲音緩緩說道:“還好你沒事。”
單晖的臉上出現了剎那間的茫然,但随即很快地反應了過來,他是在擔心自己。
即使是在這種天氣,他也義無反顧地來找自己,只是為了确定自己有沒有受傷。
他的心靈一瞬間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突然發現言語在這一刻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單晖最終只是擡起手來,也不顧着衆人在場,一下下輕輕地順着他的後背。
外面的雨勢還是沒有變小的趨勢,但是天已經完全地暗了下來,就算現在出去也不怎麽實際,一幫人便決定在這裏窩一晚。只是在劃分睡覺區域的時候,其他人很自覺地離了他們兩個人遠遠的。
單晖皺着眉看着顧鈞的衣服半濕不幹地貼在身上,心疼地問道:“冷不冷?”
“不冷。”顧鈞把頭輕輕靠在單晖肩上,拿臉蹭了蹭他的,“其實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讓我有一種錯覺,仿佛這天地間只剩下了我跟你這麽兩個人。”
單晖聞言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然後低聲說道:“你今天不該來的。”
顧鈞擡起頭看着他,眼神深沉得讓人看不真切。
單晖被那眼神看得發了慌,含糊道:“先睡覺吧,時間也不早了。”
他把顧鈞帶來的那個半濕不幹的靠枕放在水泥地上,然後示意顧鈞枕着它睡,自己則打算靠着牆就這麽眯一晚上,但卻被顧鈞把靠枕又強硬地塞到他懷裏,他沒辦法只好自己把頭墊在那個靠枕上,剛躺下來,肚子那裏就枕了一個毛絨絨的腦袋。
他好笑地摸了摸他細軟的頭發,“晚安。”
顧鈞把他的手抓過來,然後對着掌心輕輕印了一個吻,“晚安。”
單晖這一覺其實睡得很不安穩。
環境惡劣點倒是其次,身體上隐隐傳來的不适感才是主要的。昨天顧鈞折騰了他一晚上,他的全身上下其實沒有一處是不酸軟的,再加上畢竟也是從小金貴慣了的人,這一下讓他躺在水泥地上,雖然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但其實他的意識卻一直很清醒。
所以地震發生的時候,他幾乎是在這一群人中最先醒來的。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整棟大樓都在劇烈地搖晃,C市雖然不是地震的頻發區,但近年來也有過幾次不小的地震。他當即扯開嗓子朝着包工頭所在的那個方向大聲喊了一句,見他們陸陸續續都漸漸轉醒,然後當機立斷地把顧鈞拉起身,往樓下跑。
單晖雖然不清楚這次地震的震級,但他明白,在地震期間,像這種還只在剛剛開工階段的樓房,是最危險的。
顧鈞跟單晖不一樣。
他雖然從小也是個金貴的主兒,但是自從被送出國後,他就經常參加一些戶外的極限運動,因此雖然環境在外人看來惡劣,但對于他來說,只要能跟單晖在一起,這些外在的東西都不算什麽。因此這一覺反而是他這些年來睡過最安穩的一覺。
直到被單晖從地上拉起來,往樓下跑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原來是地震了。
就在他們兩個快跑到一樓時,他們看到天花板突然裂了一個大口。
來不及了。
顧鈞狠狠撲在單晖身上,把單晖連腦袋帶脖子死死地護在自己身下。
單晖被他猝不及防地壓得臉朝下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聲巨大的聲響,緊接着背上那人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