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深情淺

采薇被軟禁了。

快綠閣新人回芳的名字,也傳遍了城南春常街。

秦棣之依舊賣他的菜,只是奇怪,采薇怎麽許久不來,有時刻意在集市上久待些,卻始終落了空。他又如何能知道,采薇是如何屢次想要破門而出,又屢次被強壯的龜奴趕了回去。

小樓向來是住着快綠閣花魁的,只是上一位花魁被富賈娶了作妾,故而這裏才暫時閑置了下來,來往的人本來就少,更何況有人嚴加看管,她甚至連領翠和回青也再也沒有見過。

失敗的次數多了,龜奴動手時就不再留情了。

她是見識過那些龜公如何馴服不聽話的人的,拳腳和鞭撻都是輕的,他們還有更可怕的折磨,能讓鋼鐵一般的意志化為求饒和讨好。

說到底,客人們并不在乎你身上有多少傷,只要那張臉完好無損就是了。

她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再去觸犯他們的怒火,免得過早地被打得毫無反抗之力,卻也想不出即使乖乖呆着不動,自己又有什麽辦法能逃出去。

論體力,外頭日夜站着兩個龜奴,論智謀,她笨口拙舌,連謊話也說不溜。

屢次想要自盡,但轉了一圈,屋裏空落落的,但凡有危險的東西早就被收走。

回青,沒有傳來一點兒消息。

她不禁更加不安,爹爹還好嗎?他的身子,怎麽經得了這樣的打擊。

每每氣悶,她就想起秦棣之來,如果她能有棣之那樣的功夫,一縱身就能躍出窗外,天高海闊,那該多好啊。

而對于領翠所說的是她母親賣了她,她只能不斷勸服自己相信,那只是領翠的謊言。

三日的時光不過是彈指一揮間,采薇卻覺得比過了三年還要漫長。

這三日來,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是她這輩子享受過最好的,但一想到馬上就會有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或猥瑣,或粗醜,将她壓在身下肆意蹂躏,她就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都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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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無比懷念只穿着粗布麻衣的日子,懷念能跑進跑出,能見到回青,見到老金頭,見到棣之的日子。

她還想,幹幹淨淨的,再泡一次溫泉。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流下,她已經幹了許多次的淚痕又被潤濕。

等天一亮,就到了最後一日了。

希望已絕,她輕輕咬住了舌頭,只差最後的狠心。

“哎呦,兩位,這麽晚了還站着呢?真是辛苦啦。”

是老金頭的聲音。

采薇大喜過望,豎起了耳朵。

“走走走,不喝酒不喝酒。”龜奴的聲音顯得有些困倦。

“不是酒,是領翠大公着我送來的濃茶,特意讓二位喝了,免得打瞌睡。”

采薇心中一緊,怎麽老金頭也幫着他們拘着自己?

她不相信,還豎着耳朵,期待老金頭能沖進來救自己,但說完這番話,就是龜奴嘀咕的聲音,“果然是喝點兒熱茶精神。”

老金頭随意應了兩聲,就再也沒了動靜。

他走了……

采薇眼中漫起水氣,微微握緊了拳頭。

忽聽咚咚兩聲,很快,門吱呀一聲開了,老金頭沖了進來,身姿挺拔地一點兒也不像他,可他給人的感覺,卻比之前還蒼老了十歲。

“別說話。”他的語氣充滿了不容置喙的果決,采薇甚至來不及問一句爹爹呢,就已經被一塊黑布蒙了整個人,而後一把被抗在了肩上。

通過黑布之下的縫隙,她可以看到門口倒着那兩個守門的龜奴,茶水灑了一地,顯然是被迷暈了。

小樓雖然沒有多少人,但要出卻,卻總要經過前樓的,采薇伏在老金頭背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音。

他的腳步一點兒也不似老人的緩慢,而是十分穩健,即使扛着她,也毫無拖沓。

很快,他們就到了有人聲的地方。

采薇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老金頭的背矮了,腳步也恢複到了平常緩慢的步調,時不時的,還有人同他打招呼,他也是毫無異常地笑呵呵應過。

“老金頭,這麽早,又清理雜物啊?”

采薇揪起心來,這明明是待春的聲音,似乎還有一絲沒睡醒的慵懶,“這幾天看你忙來忙去的,也不怕累死。”

他話說的難聽,老金頭毫不介意地矮了身子,“大公說馬上要開宴了,讓我多整理整理。”

“那你這又是抗的什麽呀,還用塊兒黑布遮着。”

“是幾位倌兒房裏……剛換下的……床褥……”

待春一聽,立刻嫌棄地走了,嘴裏嘟嚷着,“他們的生意也真是好……”

老金頭頓了頓,仍繼續往前,采薇的心這才放下來。

黑布揭起,已是到了後院,重見天日的采薇長出了一口氣,來不及高興,就見老金頭定定地站在一片蕭索的院裏,天空中悠悠地飄着雪花,而他端穆地如同一個守陵的士兵。

他似是從未見過采薇,從頭到尾将她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目光每到一個地方,自己的靈魂就好像被抽走了一樣。

“你很像他。”他忽而開口,聲音很輕。

這一瞬,他走近,向采薇懷中塞了什麽東西,有些粗魯地将她拉向後院的小門。

“賣身契我已經毀了,你快走,快走。”

“我爹呢?”

老金頭手上一滞,面露悲怆,繼而是更加用力的推搡,冰冷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重拳一般砸在采薇心上,“他死了。”

他死了……

采薇一把揪住老金頭的衣袖,身子微微發抖,“老金頭,你說什麽?”

“不信是麽?”他眸中似有淚光,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來,“這是你爹的骨灰,三天前,你被拘起時,他就死了!”

采薇握着那瓷瓶,雙唇顫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爹只是身體不好而已,怎麽可能會死!

“沒時間了。”老金頭催促着,“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你逃了,你要是不想辜負你爹的在天之靈,就跑得越遠越好,永遠也別回來!”

木然之間,小門已近在咫尺,跨過那道門口,她就和這裏再無關系了。

“你休想逃跑!”

這一聲驚呼,引得兩人都朝聲源看去。

待春站在那兒,氣急敗壞的神色,“你休想!”

電光火石之間,之間老金頭眸光如劍,手上一動,一道寒光激射出去。

想要大喊的待春忽而喉間一涼,繼而是溫熱,他低頭,一支小巧的銀色飛镖,正插在他的喉間,鮮血淹沒了它原本的色澤。

“呃……呃……”他似乎還想說什麽,身子卻軟了下去。

這是采薇第一看見死人,驚慌地要叫,老金頭面不改色,重重一推她,就将她推到了小門外!

沒有給她一絲回旋的餘地,小門極快地關上。

天空中悠悠地飄着雪花,她還不敢置信地握着手中的瓷瓶,這小小的一個,輕得幾乎沒有分量,怎麽裝得下她時常生氣的爹爹?

——有本事飛得遠遠的,永遠也別回來,倒叫我少了一樁心事,死也好死得幹淨些!

——你要是不想辜負你爹的在天之靈,就跑得越遠越好,永遠也別回來!

——永遠也別回來!

腦海中重複播放着嘈雜的話語,她收了瓷瓶,背上老金頭塞給她的包袱,跌跌撞撞地向遠方逃去。

不知何處,響起了孤笛一曲……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

潮起潮落,轉瞬白頭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韶華灼灼,梧桐潇潇

恩恩怨怨,幾人看透

求之不得,棄之不舍

來世他生,來世他生

無盡無休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

情深情淺,搔短白頭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韶華灼灼,梧桐潇潇

笛簫相和,能聞幾回

求之不得,棄之不舍

來世他生,來世他生

無盡無休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詩詞不能居中看着就是不爽啊!

改自畫皮二某曲《采薇》歌詞 演唱:周迅

挺棒的歌哈<( ̄ˇ ̄)/

要被晉江的代碼逼死了。想把歌放上來的,死活弄不好啊/(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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