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雨如傾

次日,采薇仍然出來賣菜,只不過,這次棣之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她一個人出來的了,秦濟便被發配來做采薇的護花使者,他最是能言善辯,笑面迎人,魅力不亞于棣之,不多時就将帶來的菜賣的差不多了。

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采薇,咱們早些回吧,我還想睡個回籠覺呢。”

陽光忽而被一道陰影擋住,他揉了揉眼睛,“客人,看看呀,要買些什麽?”

來者不答,他仰起頭來,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右額角戴着銀色的面具,三分桀骜,七分寡言,很明顯是沖着他來的。

“小兄弟,要買些什麽?”他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心中卻已經清楚這人并不是來買菜的。

采薇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着面前人深藍色的衣衫,咿咿呀呀。

“哦!”秦濟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昨天幫了你們那個俠士?”

采薇點頭,他稍稍放松了些,熱情介紹起來,“少俠,要不要來個白菜?蘿蔔也不錯,很水靈的,菜都是剛摘的,絕對新鮮,看在你是恩人的份上,還可以給你打個八折哦……”

整個過程,藍衣人都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爪。

原本是要去抓秦濟的手的,誰知竟落了空,秦濟仍然叽叽歪歪地介紹着,“青菜怎麽樣?清炒和煮湯都不錯的。”

藍衣人嘴角一牽,雙掌齊出,這下子卻是很輕易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秦濟心如擂鼓,卻是一臉無辜,“少俠,你抓着我做什麽?我這雙嬌滴滴的老手是不賣的。”

藍衣人不語,加入內力試探,卻是毫無回應,不禁疑惑,難道方才那一下失誤真的只是偶然?

采薇已經瞧出幾分不對勁來,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

“刺啦”一聲,秦濟胳膊上的衣服被撕破,露出一道一掌長的傷痕來,看得采薇也是一愣,她從未聽說過秦濟還曾受過這樣的傷。

藍衣人放了手,不知為何,從他的眼中,采薇看出了幾許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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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濟已經笑不出來了,他将疤痕掩起,直視着他,“你是誰?”

藍衣人眯了眯眼,勾起一絲冷笑,卻未答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秦濟凝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是難得一見的深沉,“這人……”才說了兩個字,忽而又笑着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大雨如傾,林木蕭蕭。

林中一道寒光,驚起飛鳥蟄蟲,樹葉緩慢地飄零,卻在落地之前被摧為粉末。

劍光雖在,如浪如潮,卻不見實體,舞劍之人如鶴如豹,卻不見其蹤,這一柄三尺長劍,時而硬直,時而軟曲,如同劍客的手臂一般,不知道究竟是人随劍動,還是劍如人意。

轉瞬之間,盡管無一劍落在實處,淩厲的劍氣還是斬斷了無數的枝桠。

陰暗地牢中哭泣的孩子……

飲血茍活的少年……

都在此刻融入浮現在眼前。

似是被霧氣侵了眼,舞着舞着,他閉上眼,身影驟然停下,深藍色的衣衫上尚是幹燥的。就在劍停的剎那,一柄油紙傘遮蔽了他頭頂的天空。

好快……劍客與來者俱是如此一念。

輕薄的紫紗攜着朦胧的香氣,就好像是盛開在雨中的丁香,劍客垂眸不語,來者靜默片刻,輕聲道:“是什麽讓我們藍光如此不平靜?”

他沒有回答,只是生硬地問:“什麽事?”

“難道沒有事就不能來找你嗎?”身邊的女子将傘朝他傾斜了一點,半肩露在傘外,紫色的輕紗很快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合在她身上,襯托出她婀娜的身姿,這樣的千嬌百媚,恐怕是女人看了都要心生憐惜。

藍光抿唇,微微離她遠了一些。

她眼中閃爍着雀躍的光芒,似乎是有些得意,在他耳邊呵氣如蘭,“你不敢看我?”

藍光握劍的手一緊,偏過了頭,毫不閃躲地看着她。

她的眼中印出他銀色的面具,彼此間呼吸可聞。

她擡起左手,虛虛撫向他的面頰,酥胸靠近了他的手臂,微微踮起腳尖……

“刺啦。”油紙傘被劃破了一個口子,雨水從縫隙落下,淋濕了兩人,也澆熄了兩人之間的暧昧。

藍衣的劍客站在一步之外的雨幕裏,長發濕成了墨的樣子。

紫湘輕笑一聲,将潮濕的鬓發挽到耳後,随着她松手的動作,破了的雨傘跌落在泥水中。

“沒事的話,我走了。”

“棠華!”

劍客微微一滞,随即皺緊了眉頭,“別那麽叫我。”

紫湘低下了頭,“你不讓我叫你的名字,那麽,你能叫我的名字嗎?”

“殺手,沒有名字……”藍光的聲音在雨中斷斷續續,“只有代號……”

紫湘苦澀地微笑了一下,褪下了濕透的輕紗,“花主命我告訴你,盡快結束這個任務,三月後,他在京城等你。”

潮生劍一顫,即刻隐沒不見。

劍客褪下銀色面具,收進藏藍色的錦囊中,右手執葫,腳步聲淹沒在嘩嘩的雨聲中。

只剩下伶仃的女人,如夢呓般地呢喃着:“棠華……”

冒着大雨,藍衣人踏着潮濕的泥土前行,足下卻未濺起一點泥水。

他似乎是踏着雨,禦着風在前進,又似失路的羚羊般茫然無向,去哪兒呢?腳步已經代他做了決定,他遠遠望着那一片蒼翠的竹林,望着竹林中的茅屋,望着茅屋下熱熱鬧鬧的一家子,心中的失陸無法言說。

遠遠的望着,那桌上竟擺着許多的好菜,雞鴨魚肉,雖是不多,卻也樣樣俱全,記憶中殘留的影子端着一盤面出來,略顯蒼老的面容喜氣洋洋,“壽面到!”

壽面……

他看着圍桌而坐的棣之,那張與他有幾分相似的臉。

果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今天,是他的生辰?

那麽……自己呢?

他第一次希望手中的葫蘆裏有酒。

似是感覺到了什麽,座上的采薇朝這裏看來,他匆匆隐沒在竹林後頭,但那擦拭幹淨,明媚皓齒的容顏,卻跌進了他的心裏。

是她?那個髒兮兮的——棣之家的……

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啊。

那麽……自己呢?

他笑了笑,眼中卻是勝于大雨的寒氣。

該盡快結束這個任務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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