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留君一面

花主之下,是五殺在列,五殺之下,是五十花衛,這一代的青棘之位向來懸空無主,誰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五十花衛卻是齊備的,他們既是最有希望繼承五殺之位的精英,也是五殺的協調配合者。

五殺行蹤無定,花主便通過花衛遙知他們的行蹤。

每隔一月,都會有十藍衛之一的人前來與他聯系,再過三日,就是下一次見面的日子。

計算好了時辰,藍光燃起一團火,靜等着來人——他似乎,有了更好的主意,來完成沒有完成的事。

片刻之後,陸采薇姍姍來遲。

看見他,她的面上一閃而過的紅,又似乎很驚訝,站在火堆那頭,“是你?”

他隔着火堆看他,灼熾的火溫讓空氣有些扭曲,火焰後的她微微低頭,手按在腰間的葫蘆上——是他的葫蘆。他握着恰好的大小,對她來說卻是略大了一些。

她似乎很緊張那葫蘆,淺淺笑了,“昨晚,多謝你。”

然而,她的謝,是沒有回應的。

采薇看着他徐徐轉移了視線,将目光投進火堆裏,微蹙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氣氛那樣沉默,她無措地幹立着,見藍光沒有回應的意思,只好厚着臉皮指了指橫在兩人中間得火堆,問:“我可以用你的火嗎?”

他眯起眼睛,脫口就是:“你騙了我。”

“啊?”采薇不明所以,過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我隐瞞我會說話這件事,實在是有難言之隐。”

“是麽。”他勾起嘲諷的唇角,沒有尋根問底,只是命令般地說:“跟我學武。”

這一次不再是詢問,仿佛也不怕她不答應,采薇想起昨天的經歷,身上的傷痛還在提醒她自己有多麽弱小,她有些暖心地想,這位俠士,大約是見不得她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吧。

想要答應,但學武又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她想學,他又有什麽時間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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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說:“你往京城去,正好,我們結伴同行。”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京城?”

他蹙眉瞧着她,仿佛在瞧一個傻子,“難道這不是去京城最快的路?莫非你要去寅州不成?”

寅州雖然也是這個方向,但卻另有一條更近的大道,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在火堆邊坐下,“既然如此,一起走也好。”

藍光看着她,忽而道:“我姓唐,大唐之唐,名華,榮華之華,你可記住了?”

“唐華……”她念了一遍,心中卻想,昨日見到時,不是已經叫過了麽?“嗯,我記得了。”

得到了回應,他終于滿意地阖上了眼睛。

采薇烤暖了身子,覺得肚餓,便取出随身攜帶的紅薯來,自顧自地烤上,不多時,烤紅薯的香味就散出來,她湊近了,吹着上頭得熱氣,剛想提議一人一半,藍光手一勾,便将整個紅薯搶到了衣兜裏。

看不出來,他那樣幹淨的一個人,卻一點也不介意烤紅薯會不會弄髒他的藍衣,更看不出來,他會如此天經地義般得說:“就當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

這個理由實在冠冕堂皇得不行,采薇竟無言反駁,心想男子食量大,他許是餓了,這個給他便是了。于是又取出一個,但剛剛烤好,竟又被勾了去。

他并非餓了,只不過有心戲耍她,說的也是方才那個理由:“就當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

她睜大了眼睛,指着之前那個紅薯,“這個你還沒吃呢!”

他眯起眼睛,似是成心要挑釁,“我喜歡吃一個看一個。”

世上還有這樣的怪人!

在采薇瞪大了眼睛的注視下,藍光反瞄她一眼,掰開一個,當真咬了一口。

采薇唉嘆一聲,唯有翻找着包裹,想要找到第三個,翻了個底朝天,也再沒找到一個。

肚子餓得咕咕叫,周圍又沒有店家,采薇默默按住了肚子,看來,等忍到明天了。

藍光看她一眼,生出幾分別扭來,想了想,還是将沒有吃動的那個扔給她。

“多謝!”采薇接住,歡天喜地地往嘴裏塞着這個僅有的烤紅薯,幾乎要把自己噎死,這時候,她已經無暇思考“烤紅薯明明是她的,為什麽還要謝”這個問題了。

藍光皺眉看她,一時無語,難道這家夥是餓死鬼托生?他看向手中燦金色的紅薯瓤,又吃了一口。

方才……怎麽沒覺得有如此香甜?

草草填飽了肚子,連一個授業儀式也沒有,藍光開始教起她內功心法,采薇雖然也想跟着學,但是走了一天,早已累得不行,呼吸吐納之中,竟去會了周公。

藍光默默地瞧着她歪垂的頭,心中感嘆,花暝的武功,說是自成一派也不為過,世上不知多少人汲汲欲學,她卻睡着了。

外頭隐隐有夜鳥的鳴叫,他在火堆中投入一些柴火助燃,并沒有睡覺的意思。無論何時何地,唯有清醒着,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自己的安全。

自此以後,兩人雖結伴同行,但除了教授武功的時候有些接觸,每每到了趕路的時候,采薇就覺得他們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與他見面之時的情況,她走在前頭,藍光走在後頭,兩人之間,無一句交流。偶爾回頭,還會發現他不知所蹤。

幾天之內,如此反複了許多次,采薇耐不住性子了,“你怎麽總是突然消失?”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雙手抱臂,“自然是因為我輕功太高,你走得太慢,我只好多兜幾個來回等等你。”

“……”

實際上,在離去的那些時間,他已經暗暗剪除了一些不開眼的障礙,另外,離錦城越來越遠,有些事,他不得不在這幾天辦妥。

看着采薇吃癟的模樣,他的心情竟出奇地好了起來,再次離去,回來得時候就帶了兩個綁腿,裏頭灌着滿的沙子,扔到采薇懷裏,就将她壓得軟了軟。

“這是什麽?”

“綁在腿上。”

他如此吩咐,她便依言而行,從聽話這個角度來評判,她絕對是個一等一的好徒兒。

這兩個沙袋雖然不大,但藍光清楚,它的分量,并不是一個初學者能輕松負荷的,就算花暝的輕功向來高妙,習武之事也難以一蹴而就。

果然,走了一段,她的速度慢了,臉色也越發不對勁。

那種敢怒不敢言,想摘不敢摘的樣子,催生出了他的興趣,他又尋來兩個沙袋,命令道:“綁在手上。”

手腳的雙重負荷之下,采薇的體力飛速消耗,氣喘如牛,不由自主地想要歇一歇。

“如果想歇,大可以歇。”藍光悠悠道。

采薇停頓了一下,反而更加努力地邁步,她并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什麽事也做不成的廢物,秦濟白雨已經無法照顧她了,她必須學會自己強大起來。

這樣倔強,藍光暗想,這一路過去,必然能有所效吧。

如此從白天走到黑夜,采薇一句話也沒有說,藍光便不加阻攔,只是淡然地在她昏倒之時背起了她。

迷迷糊糊之中,采薇伏上一個寬厚的背,只覺得那具身體的溫度,隔着衣衫徐徐溫暖了她的棉結,讓她昏昏欲睡,再接下來,她感到自己離開了那具身體,一雙手溫柔地貼着她麻痹的腿腳,繼而熱流穿過身體,久滞的血液緩緩疏通。

在這源源不斷的熱流下,她沉沉睡去。

今夜,定然是無夢之夜。

靜谧的夜晚唯有明星閃爍,藍光站直了身子,攤開手來,這雙手,還是原來的模樣,怎的變得如此多事起來?

忽而,他擡起頭,繼而輕輕提氣,幾個縱躍,便到了屋頂。

是她。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錯覺,藍光總覺得,今日的紫湘,有一種讓人心驚的美豔。

“今天該是藍十來見我。”他皺了眉。

“我知道,我是代他而來。”

他略一沉吟,“出了什麽事?”

“什麽事?并沒有什麽事……”她的笑容很美,聲音卻有些失控,其中的波動,讓他難以忽視。

“既然無事……”他沉吟了一下,“你可以走了。”

“走?”紫湘擡高了頭,盡力讓自己神情自若,她并不想像個瘋子,只是情到深處,容不得別人在眼前,“這麽說,你喜歡她?”

不用點明,也知道是誰。

藍光的心猛得一跳,細細地看她,想要從她身上,瞧出這不對勁的緣由。

“不。”

聽到了藍光的回答,紫湘低下頭,抿唇,似乎是輕笑了一下,笑容卻出奇地苦澀,顯然,她并不信。

夜風吹起她的輕紗,如夢似幻,他有些不忍她此刻流露的寂寥,卻不願向她解釋。

“那我呢?”

她的聲音很輕,卻沒有辦法忽視,低垂的頭落下漆黑的發,讓藍光瞧不見她的眸子。

藍光暗暗握緊了拳頭,沒有叫她瞧見,反而提高了聲音,質問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頓了頓,仍是那個答案:“不。”

同樣的否認,卻叫她如花的面容瞬間失了顏色。

這是他頭一次見到她這般模樣,好像一只一只紫色的蝴蝶,在狂風中随時會被撕碎。

他唯有垂下眼睛不去看他,“紫湘,你要記得你的身份。”——這句話,說給她聽,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喉嚨傳來酸澀感,他轉身,“快走吧。”

他們,曾經一同在陰暗的地牢相互扶持,一起在饑寒交迫中依偎取暖,可如今,甚至連彼此的名字都不再提起,一個是藍光,一個是紫湘,刀光劍影殺的不是別人,是他們自己。

誰在無眠夜裏數數不清的繁星……

誰在寒風裏留無人憐惜的長淚……

誰在夜莺聲裏唱無人聽見的悲歌……

留君一面畫奴心間

無計消除永如初見

歲月倥偬紅顏易老

思君不忘恍如昨日

縱我徒留皮囊

此情面目全非

無怨無悔

無怨無悔

留君一念印奴心間

是非對錯誰人來判

生死何懼願癡願颠

君所居處妾方安生

縱我徒留皮囊

此情面目全非

無怨無悔

無怨無悔

……

“藍十,去告訴他們,就在明日。”

明日,明日與君決!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歌詞靈感來自姚貝娜演唱的《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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