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淩厲的風沙撲面而來,前方漆黑一片,與安逸的客棧簡直是天壤之別。

葉秋白頭一次來大漠,對此毫無經驗,出了客棧才認識到大漠的瘋狂。

灌來的風沙迷住雙眼,葉秋白雙手緊護住鼻翼才稍得呼吸。

雙腿艱難的邁合,葉秋白吃力的跟上前方人的步伐。

葉秋白十分的篤定,那人就是慕青。

慕青甚至連衣裳都未換,看似瘦弱的身子在狂風中健步如飛,向着更深出邁進。

葉秋白吃力的跟了幾裏路,忽而風沙全數散去,葉秋白還未睜開眼睛,耳根先被一陣吼叫唬住。

吼聲咆哮而來,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葉秋白徐徐睜開眼睛,頓時一股涼意襲上心頭。

此時他正身處一片幽林中,冷風從林中沖擊而來,碩大的風口幽深而空洞,看不到盡頭,那吼聲就是從洞口裏傳來。

從客棧尋到此處,葉秋白心緒起伏跌宕,此刻,葉秋白覺得,還不如去受風沙的侵襲,也好過這死寂的深林。

跟着慕青一路來此,慕青不見了,這兒又無其他路徑,看來只能進洞尋覓。

葉秋白握緊劍柄,逐步向洞口靠近。

平坦的腳步忽的向下一陷,葉秋白一個踉跄,單腿跪在地上,幸得阿束劍支撐才沒撲倒在地。

跳出坑底,借着月光,葉秋白繞着大坑觀望一圈。

手指在空中稍作比劃坑洞的形狀,畫完一圈,葉秋白頓在原地。

突兀出現在深林入口的大坑絕不是天熱形成,這形狀類似于獸的腳印。

兒時聽阿束講過,世有四象,其形高于人之倍數,或其貌與人無異,或二者兼并,變化莫測,世人見之卻不知,故,無人知。

葉秋白望着坑洞沉默良久,握着阿束轉了身,再次紮進了漫天的風沙中。

直到東方顯了魚腹白,葉秋白才回了客棧。

日上三竿,葉秋白還在熟睡,被風沙拍了一夜,葉秋白感覺身子快要散了架。

展鴻見葉秋白疲乏,便沒多問,想等他歇息過後再商議。

平日以葉秋白為首,但展鴻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雖在大營裏早早磨去了孩子氣,但抵不住年紀輕,展鴻服侍過葉家兩代,親眼看着葉秋白的成長和轉變,對他也愈加心疼。

外頭同往日一般豔陽高照,展鴻守了葉秋白幾個時辰,突然反應到,接近晌午了,客棧怎麽連點動靜都沒有。

正欲出門搞點吃的,外頭響起了一陣摔鍋摔碗的噪雜聲,而後是賴禦的叫罵。

沉靜的氣氛瞬間打破。

床榻間,葉秋白已經起身穿衣袍。

“秋白,你醒了?”展鴻又從門口折返回,給葉秋白倒了杯茶送過去。

葉秋白用力一束,散落的長發整齊的捆在發帶裏,無一絲蓬亂。

接過展鴻遞來的茶,葉秋白漱了一口,掏出新手帕擦幹嘴角的水漬,跟展鴻道:“你信不信世間存在四象?”

被問的猝不及防,展鴻有些懵愣的望着葉秋白,半響沒說出一句話。

持續不斷吵嚷的屋外,又響起了摔碗聲,接着是慕青那尖銳公雞嗓的回罵。

聽到慕青的聲後,葉秋白肅穆起來,中斷了和展鴻的對話,開門下了樓。

展鴻則一頭霧水的跟在葉秋白身後。

一入後院,便看到賴禦和慕青掐起了架,腳底分散着許多碎碗片,不要多想,這些個就是這場掐架的罪魁禍首。

丁禧不知去了哪兒,廚房裏飄出白煙,大概是在做飯。

三道先生坐在不遠處,陰涼大棚子底下的搖椅上,手裏舉着一本書,置若罔聞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吵鬧的聲音全由這兩人造出。

展鴻捂住雙耳,一臉的煩躁地對葉秋白道:“秋白,我們上去吧,他們太聒噪了。”

葉秋白未回,目光緊鎖在慕青身上。

慕青又拿起一個土泥碗,半懸在空中,正一臉亢奮地威脅着賴禦,絲毫不見困意。

“咳!”不遠處傳來三道一聲撕心裂肺的巨咳,賴禦和慕青停下争吵,望向三道。

三道坐在搖椅上紋絲未動,依舊沉浸在書中。

兩人目光回轉,對上了站在後門的葉秋白。

“起來了?”賴禦踩過碎片,朝葉秋白走去,雙手躍躍欲試的往葉秋白肩上搭。

“嗯。”葉秋白簡短的回了一聲,忙不疊的轉身進了大堂,平靜的發帶随着葉秋白的小跑飛了一路。

賴禦也不嫌尴尬,懸在半空的手順勢撸了一把袖子,加快步子去追葉秋白。

“砰!”棚子底下,傳出很大的摔書聲,三道背着手,長袍下兩根細腿快速邁動着沖向大堂,跟一只要去戰鬥的公雞般。

“老頭,你急什麽!”慕青被三道推到一邊,讓開了條路。

後退了幾步,慕青向三道追去。

丁禧不知發生了什麽,剛從廚房端出一盆冒着熱氣的餅,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向大堂走去。

“風沙已經停了,你們什麽時候走?”三道一路狂奔,終于趕在賴禦前面問出來。

葉秋白停下了腳步,背立着身子沒回過頭。

葉秋白臉皮薄,頂不住這老頭多次強硬的逐客令。

正不知怎麽回答,門外忽而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賴禦朝門外喊了一聲,打斷了尴尬的氛圍,邁步向大門走去。

三道沉着臉不再說話。

葉秋白稍偏轉了身子,瞥向了賴禦。

“誰啊?我們客棧暫且不營業,你回去吧!”賴禦對着禁閉的大門喊了回去。

然而,敲門聲依舊未停 ,只是聽着力度愈來愈小。

透過窗戶紙,賴禦并未見到人影,察覺到不對,賴禦轉頭望向三道先生。

三道也有察覺,邁步向賴禦走來。

葉秋白緊跟其後。

氣氛瞬間緊縮,剛進大堂的幾個未提一句,皆向大門靠攏。

“今天風沙剛停,是個難得的好日子……”慕青和丁禧在一旁有一嘴沒一嘴的搭着話茬。

賴禦趁勢,猛地打開了門。

一個伏在門檻上的人,猝不及防的摔進了大堂。

賴禦迅速反轉過此人,看清其面目後,一衆倒吸了口氣。

此人的半邊臉被削去大半,血淋淋的腐肉中可見白骨,血色裏,那雙放大的瞳孔死死的盯着觀望的幾個。

看這慘狀,在場的無不惡心難受。

“小山丘…山丘。”那人氣息減弱,艱難的吐出一句。

賴禦強忍着不适,向前貼近傾聽。

經豔豔烈日的烤灼,傷口腐化的厲害,臭氣撲向賴禦的鼻翼。

賴禦面不改色,全神貫注在此人微弱的話語中。

那人重複了幾遍便咽了氣,賴禦迅速起身,遠離了此人

“他說了什麽?”三道問道。

“山丘。”賴禦看向三道,眉宇間不覺一縮。

三道也轉了難色,不再言語。

“山丘在哪兒?”葉秋白表情肅穆起來,向賴禦發問道。

“往西走差不多三四裏。”賴禦從屍體上別開目光,跟葉秋白回話道。

葉秋白不覺點了幾下頭,邊向展鴻喊道:“展鴻!把他們叫起來,我們立即去山丘。”邊握緊阿束劍向屋外奔去。

展鴻立即轉身,三步并兩步的上了樓 一小會兒,随士們立整嚴肅的向着西部出發。

看着一衆離去,三道面色更加難看,來到賴禦身後,冷硬道:“這次徹底擺脫不了了。”

賴禦無視三道的冷言,雙手交合向上一抻,扭了下脖子,舒緩了一口氣道:“好久沒動腦子了,我也去瞧瞧。”

說畢,賴禦離開了客棧。

三道對着賴禦的背影一陣吹胡子瞪眼,而後轉身朝在店的兩人吼道:“你們把屍體處理了,然後去山丘!”

交代彎頭,三道氣呼呼的跟上了賴禦。

“別忘了鎖門!”走出幾步,三道又不放心的回頭囑咐了一句。

一客棧的人呼啦啦的全數離去,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慕青和丁禧,還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我他娘的答應這老頭了嗎?”慕青驚詫的望向丁禧。

丁禧憨笑一聲,一把撈起地上的屍體,道:“我馬上就處理完這個,你拿上鑰匙,我們待會兒就出發。”

慕青圍在丁禧身旁,叽叽喳喳的罵了起來。

丁禧就只管着笑,手裏忙活着處理屍體,一刻也沒閑下。

埋完屍體,慕青還在罵,丁禧無奈拿上鑰匙鎖上門,半推搡半攬着慕青向西走去。

一夥人腳下生風的來到山丘前。

高達三丈的山丘在常年風吹的大漠中少見,幾個未停頓腳步,一口氣爬到丘頂。

濃重的血腥味順着風向撲面而來,下部的小丘壑中堆積滿了殘碎的屍體,烈日烤灼下,臭氣熏天。

葉秋白站在丘頂,望着屍體犯了難,坑裏殘肢遍布,血漬滿地,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而且臭的讓人反胃。

正猶豫着,肩上搭上了一雙手,耳邊起了一陣胡子刮撒的瘙癢。

賴禦貼近葉秋白的耳邊,道:“小孩,在上面待着吧,別髒了你的白袍子,我下去看一眼再來告訴你。”

拍了拍葉秋白的肩膀,賴禦一個健步沖下山丘。

葉秋白目光緊鎖着賴禦,眼底升出一股子倔強。

将衣袍下擺撩進腰帶裏,葉秋白跟着賴禦下了山丘。

☆、群滅無尾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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