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海水漸退,兩側的石案上布滿了破碎的海蛎皮。
賴禦幾個跟着許安走出集市,視野越加開闊,海風也越來越猛。
“到了,你們先下去坐穩,我來劃船。”許安一邊解着繩索一邊指引着幾人。
小船晃悠無援的擺在海水中,風一過,船身便起了很大波颠簸。
雖距岸邊只有一步的跨度,但幾人都猶豫着沒敢下。
近距離接觸了大海,畏懼遠遠超過心中所想。
見無人行動,最前頭的賴禦咬了咬牙,一腳邁了進了小船。
小船輕微的晃了一晃,更為平穩的置于海中,有了重量,船身反而穩固了。
“下來吧,船很穩。”賴禦伸手向葉秋白。
葉秋白瞥了一眼,略過賴禦的手,邁步跳下去,輕盈的落入船中,都沒怎麽起漣漪。
站定後,葉秋白便去了船最前頭。
“輕功不錯嘛。”賴禦嬉笑着上葉秋白。
“喂,我們還沒下去呢!”慕青在賴禦身後喊道。
這手都伸出去了,賴禦卻走了。
這人真沒良心!這人真重色輕友!
最後還得指望着丁禧,将慕青和三道接下了船。
許安解開纖繩後,熟練的躍入船中。
船向前滑行了一小段,遠離了岸邊。
周遭毫無依靠,俯身望去,底下是深不見底的藍海,吓得船上幾人都不敢亂動。
許安見幾人緊張的樣子,大笑了兩聲,從一側的暗格中掏出一把長漿,伸進海中向後一劃,船平穩向前行去。
許安劃船很是熟練,幾人如履平地,劃行一段後,皆安了心,有說有笑起來。
“許安兄,你這漿很是獨特。”賴禦離許安最近,自他拿漿出來的那刻,便注意到了。
這漿的上半部是木制的杆子,下半部卻是一塊實鐵,銜接處有松動的痕跡,應該可以拆分。
這船槳自是要在木頭上裹層鐵皮,才能劃起船,但用實鐵,可是前所未聞過。
許安未停歇下,輕松劃着船,笑道:“老一輩留下的漿,劃習慣了也就不換了。”
賴禦點了點頭,這許安還挺聰明,不給他問下去的機會。
賴禦還想找點話聊,身後傳來慕青尖細的一嗓子!“你快看,那座山像不像青龍。”
賴禦皺眉,猛地回頭瞪了慕青一眼。
慕青還未察覺,繼續與丁禧聊着:“你說那山裏會不會就住着青龍。”
未等賴禦動作,身後的三道給了慕青一腳。
慕青不明所以,剛想開口罵,對上了前頭賴禦投來的警告目光。
慕青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見到賴禦這樣子,便住了嘴安靜下來。
賴禦笑着回頭,望向許安轉園道:“他昨夜也不知道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書,淨胡說八道起來。”
許安側對着幾人,沉悶的劃着船,不再搭話。
賴禦皺起眉頭,轉側身子與葉秋白對視一眼,皆神情肅穆起來。
一路上幾人無言。
海岸早已消失在身後,小船孤零零的劃行在海上,卻愈發的靠近慕青所喊道那座似青龍的島嶼。
“許安兄,龍島好像不是這座吧?”賴禦再次開口,語氣戒備了幾分。
早在地圖上觀察過,龍島比這小島嶼還要大上幾分,航線全亂了。
許安啞巴了般,依舊不說話。
手中多了些小動作,向後劃行的手勢逐漸變成原地旋轉。
船下的海水被攪的一陣波動,黑色的海水冒了上來,逐漸蔓延至整個船下。
“怎麽回事?”慕青驚叫了一聲,向丁禧身側靠去。
賴禦目光深邃地望着已經延展了幾裏的黑海水,暗下裏攥緊了雙手。
在海上,幾人如同廢物般,任何能力都施展不出。
賴禦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轉身望向三道。
三道垂目,半阖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般,絲毫不為周圍的嘈雜所動。
賴禦深嘆了一口氣,依舊參不透這老頭在想什麽。
葉秋白已經站起身,向更遠處打探。
突然海風四起,卷着一層又一層的浪花拍打在小船上。
小船搖晃的越加厲害,慕青已經颠簸的泛了惡心,躲在丁禧身前動彈不得。
“看那邊!”葉秋白指着遠方的一處,拍了下還在出神的賴禦。
賴禦起身,向葉秋白所指望去,一條似魚似蛇的尾巴從海中冒出,海水翻滾的越加兇猛。
很快,那物露了全貌。
一條靛青長龍盤旋着突破海面,八爪在海面上迅速奔走,激起了無數的水花,遠遠的甩了過來,空中仿佛下了雨般,頓時陰雲密布。
慕青目瞪口呆地望着奔來的青龍,那青龍高達幾丈,一張爪子就能拍翻整條船,人類是無法與之抗衡。
就如同這大海般,是造物者用來震懾人類的。
“怎麽辦?”葉秋白已經握劍,對準前來的青龍。
兒時聽賴禦講過幾次關于龍的傳說,那時不信,現如今真開了眼界,賴禦想的,只能用命博了。
飛揚的水花打濕了袍子,賴禦沉默不語,摸了一把臉上的海水,目光轉向前頭許安。
許安靜立在船頭,淡然的望着前來的青龍,手中的鐵漿不再轉動,腿向着海的方向撇去,随時準備着跳離而去。
賴禦向後側頭,對葉秋白耳語道:“你什麽都不要管,看好許安就行。”
“許安。”葉秋白揪着眉頭看了眼許安,又不解的望着賴禦。
賴禦已經将外袍脫下,整整齊齊的壓在船的一頭,站在奔來青龍的正對立面,架起一種要與之抗衡的姿态。
“你要幹什麽?”葉秋白按住賴禦的肩膀,緊張問道。
這青龍可不是一般的野獸,大了足足十幾倍,正面對抗,簡直就是找死。
“放心好了,死了大不了你給我收屍。”賴禦拍了拍葉秋白的手,半開玩笑道。
葉秋白沒有躲閃開賴禦,反手抓緊了他的手,勸道:“不要去,肯定還能想到別的法子。”
“放心好了,不會死的。”賴禦收斂起笑意,極為認真的撫慰道葉秋白。
賴禦認真起來的神情,總能給人極大的信賴感,讓葉秋白一瞬放了心,逐漸松了手。
安撫好了葉秋白,賴禦轉過頭來。
青龍已經來到面前,頭頂早已是一片漆黑,龍爪揚起舉到頭頂,毫不猶豫的向這一片小孤舟拍來。
一道金光閃過,刺的一衆閉了眼。
同時,一聲響徹行雲的喊聲從黑暗中傳來:“孽畜!”
響聲而後,金光消失。
葉秋白趕忙睜開眼睛,頭頂上的龍爪在半空停頓住,眼前,賴禦不知怎麽,臉色青白,虛弱的爬在船沿。
“你怎麽了?”葉秋白蹲下身,扶穩了賴禦,生怕他掉下去。
暗間,葉秋白仔細一瞧,賴禦的衣服不知為何破碎成縷,外露的肌膚滾燙無比。
葉秋白伸手挑過一旁的袍子,披在賴禦身上,雙手一圈,給賴禦造了一處安穩的地界。
光芒再現,龍爪迅速收了回去,整個龍身在空中翻轉一圈,青龍一頭紮進海中,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浪花在空中彌散開,又一陣水珠打來。
葉秋白俯身,将賴禦圈入懷中,擋住了水花的侵襲。
衆人防備之際,三道不知何時站起身,雙手背立在後,望着逃竄的入海的青龍,眉頭緊鎖,任由水珠拍打着滿是溝壑的臉龐。
“孽畜!”嘟囔了一句,三道氣憤甩袖,轉身來到賴禦和葉秋白身前。
看着緊扣在一起的兩人,三道的眸子柔和了不少,神情恍惚一陣,又迅速回轉。
拍了下葉秋白的肩膀,三道道:“起來吧。”
葉秋白緩緩擡頭,猶如隔世般,懵愣的望着三道。
三道無奈一笑,心道:還是未處事的小子,不過心地純良,怪不得賴禦這麽在乎!
“賴禦……”葉秋白晃了會兒神,急切地低頭望向賴禦。
賴禦阖着眼睛,未有任何反應。
“賴禦!”葉秋白輕拍賴禦的臉,急得不知所措,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再不起來,天就要黑了。”一旁,三道雙手抱胸,一臉的冷漠的戳穿。
葉秋白忽的反應過來,還未來得及質問,賴禦忽的瞪大眼睛,坐起身來,指着三道破口大罵:“你這個糟老頭,就等着看我出糗,才肯出手,啊!”
三道捋了下稀疏的胡須,搖頭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說畢,搖晃着身子退到了船後。
賴禦也沒追着不放,氣呼呼的轉了身,對上比他還氣惱的葉秋白。
葉秋白還保持着環住賴禦的姿勢,手裏的袍子抓出了褶皺。
這危機還未過呢,這個賴禦,沒點正經!
“小葉,我沒事了。”賴禦氣性全消,還想裝上一番。
葉秋白哪兒還能再受賴禦的欺騙,将手中還抓着的袍子甩到賴禦身旁,也朝船後走去。
賴禦嘿嘿一笑,套上了袍子,遮擋住破碎的衣裳。
站起身來,望向了船頭的許安。
許安望着青龍消失的方向,驚詫的神情還未回轉過來。
“許安兄,你的本領不小啊。”賴禦邊系着腰帶邊對許安笑道。
“賴兄在說什麽呢,我就是一賣藥的,哪兒來什麽本事。”許安迅速收斂起神情,一臉無辜的回道。
“剛在岸上,你說你賣藥十幾年,那敢問這十幾年的海路,你都是這樣走的嗎?”賴禦從前胸掏出一張打濕的牛皮地圖,指着這出地域和龍島的位置,正在相反的方向。
許安淡然的模子有了絲松動,兀的縱身向海裏一躍,潛向海底深處,消失在賴禦眼前。
“追不追?”慕青雙手撐住船沿兒,向海底望去。
“追,你去追嗎?”賴禦反問。
慕青搖了搖頭,回到丁禧身旁,這一船的旱鴨子,能順利到達龍島就不錯了。
将地圖往一衆中間一拍,賴禦指着龍島的位置,道:“天黑之前,我們劃到這兒。”
“怎麽劃?”慕青疑惑問。
“用手劃。”
“手?!”
“對,就是用手,趕緊的,別廢話了!”
“你娘的!”
☆、龍島尋覓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