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來至海岸前頭,華轎落下,一雙白靴踏了出來。
一身繡花藍袍的少年探出了頭,髻冠高束,目光睥睨的望着腳底拍案的卷浪。
緊接着身後随士擡來一把扶椅,少年抿袍,不願多走一步,徑直坐了下來。
身後一衆随士圍了一圈,擋住了身後的看客。
三道和游蕩擠到了前方,賴禦和葉秋白也趕了上來,四人齊望向最前頭坐着的陸淵。
坐定後,陸淵目光深邃的望着前方。
前方也是一處小峭壁,兩岸夾峙,中間的海浪尤為兇猛,一壑之隔,對面的那處森林茂盛,無有人跡。
陸淵向一旁的角落裏勾手,黑衣人搖晃着身子上前來。
烈日灼烤下,那黑衣人的穿着看着格外的悶熱難受。
“那是……”誰?
賴禦打眼便瞧見了黑衣人,背後的傷又撕裂了般抽了一下,不覺與昨日的偷襲聯系在一起。
葉秋白也做同樣反應,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那是鬼,世人稱之為魑魅。”一旁,游蕩回答了賴禦。
賴禦猛地扭頭,瞧見了人群中矮了半頭的游蕩,一副你怎麽在這兒的表情。
游蕩無視賴禦的神情,又将來時跟三道說的話說了一遍。
聽畢,賴禦不再說話,跳過游蕩望向三道。
三道點了點頭,肯定了游蕩的推測。
而後一衆的目光更加緊俏的盯着烈日下那抹黑色。
來至陸淵身側,魑魅俯身,與他耳語一番。
随後起身朝最身後的随士招手,那随士接了命令,向着峭壁處剛開墾的小路走去,那小路一直通到岸底的海中。
“他們要行動了。”游蕩收起扇子,擰着眉頭望着對面峭壁的深林,轉而又望向賴禦,仿佛這話是對他說的。
賴禦靜默不語,游蕩這聲突兀的話語,很快消失在周遭的吵嚷聲。
一旁的葉秋白也向賴禦這邊看來,游蕩的話,他這個隔着稍遠點兒的都聽到了,賴禦怎麽不知,而且賴禦是有話必回的性子,除非是故意裝作聽不到。
賴禦想幹什麽?
葉秋白低頭思索,那旁的三道也發了聲:“他們要行動了,青龍不能被他們抓,會引起大患的!”
說畢,他和游蕩似有默契的一齊看向賴禦。
葉秋白突然一愕,對于青龍的态度,這兩人竟如此的相似,都知曉些什麽但又都閉口不談,還想借着賴禦來保護青龍。
此等默契,怕是他們都沒察覺。
而賴禦遲遲不行動,是早就參透了這層關系,想逼着其中一人先開口談青龍的事。
昨晚又命慕青去做的事,一層疊着一層,這才有了今日的底氣。
這些,只有從昨晚一直陪在賴禦身旁的葉秋白才能領會。
而葉秋白的領會,已是在賴禦計劃的尾聲了。
恍然大悟後,葉秋白身體嗡的一顫,被身旁這個人給震擊了一番。
也随着賴禦一起,緘默了。
“不急,這不是還沒行動嗎。”賴禦語态平淡,雙臂疊在胸前,淡然的望着前方。
“你這個呆子!”游蕩不知為何,突然轉了性情,朝賴禦破口大罵起來。
而後,游蕩仗着個兒小的優勢,從那高大的人牆縫裏鑽進去,直接沖着陸淵去了。
“你以為青龍是你想抓就抓的嗎?這會引起大患的,趕快撤了你的人!”游蕩叫嚷着趨近陸淵,手裏的折扇一揮,暗含在內的鋒利刀刃向着他的脖頸而去。
“好家夥,這游蕩還有些本事。”賴禦不疾不徐,站在遠處靜觀好戲。
剛好,拿游蕩試試水。
見游蕩所說所做,三道則驚愕不已。
這如出一轍的想法,怎麽現在才發現,自始至終,游蕩都是在引導幾人與外域這幫人對抗,目的是守護青龍。
再看向游蕩,三道眼中多了幾分不已察覺的動容,而後轉瞬即逝,僵在了原地。
游蕩的幣刃雖是隐晦,但在半路便被截了胡。
魑魅大袖一揮,一只痩如枯柴的手鉗住了游蕩的手腕,手中的那把扇子被生生的捏掉,游蕩的整條手臂失了力。
又是往前一拉,游蕩向前傾去,撲倒在地。
一捏一拉間,魑魅已将游蕩徹底的壓制住。
一股黑氣兀的從魑魅身上飄出,過渡到游蕩身上。
很快,游蕩被黑氣團團萦繞,四肢僵住,動彈不得,唯有那雙驚詫的神情,昭示着他還醒着。
整個過程,魑魅未說一句,衣袖收合,魑魅又将自己包裹起來,靜立在陸淵身後。
陸淵也随即回轉過頭,罵了一句:“不自知的東西!”
擡手随意一勾,剛愣在原地的一小隊随士向着壁下小跑而去。
“玉玺在青龍身上,不能讓他們随意碰青龍。”三道望着地上的游蕩,輕嘆了口氣,不情願地道出。
聽畢,賴禦依舊淡然:“那不更好嗎,等他們激出青龍,我們順便取走玉玺就行,一石二鳥,不費吹灰之力。”
“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三道被激得,朝賴禦喝了一聲。
“哦?那該怎麽想?”賴禦扭過頭,看向三道問道。
三道深吸一口氣,重重的咽了回去,氣惱的轉回頭不再說話。
三道的反應反倒讓賴禦皺了眉,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三道竟還咬得住牙。
看來,這次是激不出什麽了。
氣氛陡然凝重起來,前頭并排的兩人不再言語,葉秋白想聊點什麽調節下氣氛,憋了半天也沒想到要說什麽,便也随着這氛圍禁了聲。
三人靜聲等着陸淵的下一步動作。
而周遭的的吵鬧聲反而高漲,各個高抻着脖子向崖底探望。
下崖的一行人很快消失在眼前。
身旁的人給陸淵送來一個耳罩子,陸淵扣在兩鬓。
凡是知道行動的随士,皆準備着捂耳朵,那□□的威力可以震碎整個峭壁。
那些不明真相的看客,還談笑着風生,不知即将迎來一場震耳欲聾的爆炸。
三道已經徹底的沒了氣性,雙手背離身後,緊緊擰着衣袖。
一衆等了半響,崖底冒出一個人頭。
一個随士火急火燎的跑到陸淵身旁,小聲嘀咕了一番。
“什麽!”陸淵氣急敗壞地扔掉手中的耳罩子,疾步來到崖端,不顧那一身潔淨的藍袍子,俯身跪到地上向下望去。
崖底那一行人正圍着成堆的□□束手無策。
“□□怎麽會濕透,不是昨夜才安置上的嗎,啊?”陸淵瘋魔了般,猛地拍打着兩側的地面,一旁的碎石撲簌簌的落了下去。
“還想再死一次嗎?”沙啞低沉的聲音從黑頭罩裏傳出,魑魅一勾手,将陸淵拎遠了崖端。
陸淵瞪了魑魅一眼,甩開了他的手,踮腳拎起魑魅的衣領,目光猩紅,對着罩中的臉威脅道:“時間不多了,你趕快想辦法再找來些□□,要不然我和你,和湯鳴,同歸于盡!”
魑魅身子停頓,低頭死盯着陸淵。
無人看清罩後的臉是什麽樣子,離近了的人只感覺一股黑氣從魑魅身上發出,快要扼制住陸淵。
全員噤聲,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好,我再去找些□□來。”轉瞬,黑氣消失,魑魅身體向後退了一步,掙脫開陸淵的牽制。
陸淵也退了一步,向着轎子走去。
周遭的一衆不明所以,叽喳的說個不停,什麽都沒發生,怎麽就走了呢?
三道的眸子先是驚訝,而後轉了平靜,依舊擰着眉頭望着對岸的峭壁。
“老賴,我們回來了。”身後響起了慕青的聲音。
他和丁禧的身子皆濕了個透,兩側的人怕沾濕衣裳,紛紛讓開道路,兩人一路暢通的來到前方。
“你們……”三道指着濕透的兩人,忽的反應過來,猛地望向賴禦,氣惱道,“好啊,你現在連我都要試探了嗎?”
與賴禦相處有十年,三道該是熟悉他的性子,不會因着任務而放任極盡手段,只怪當時太急了,再加之游蕩這個傻子在身旁,三道才大意了。
賴禦聳肩,一臉的無辜:“我哪兒敢,三道先生。”
三道瞪了賴禦一眼,甩袖擠出了人群。
“他又生哪門子氣!”慕青一頭霧水。
這三道的脾氣愈發古怪!
“可能年紀大了,受不了這烈焰天,火氣大了些。”賴禦扯謊,倒不是三道脾氣古怪了,是慕青的腦子越發鏽了。
看葉秋白,就沒有這疑惑。
賴禦朝一旁發呆的葉秋白打了個響指,問道:“想什麽呢?”
葉秋白正深思,被賴禦兀的一吓,晃神的望向他,急忙道:“沒、沒什麽。”
“走吧,天熱了,我們回去買個西瓜吃。”賴禦用手遮了下頭頂的陽光。
慕青在一旁笑道:“你都黑成什麽樣了,還遮什麽呀。”
“老子以前白過,這是曬黑的!”賴禦急忙解釋,又拽過葉秋白,将他往前一推,道,“不信你問他。”
葉秋白被突然的點名,又有慕青和丁禧兩雙好奇的目光投來,結巴道:“好像是挺白的。”
“我說是吧!”賴禦得意的搭在葉秋白肩上,嘚瑟的晃着身子,“走吧,回去吃西瓜。”
說畢,趁機放在葉秋白肩上的手也沒放下,半推半拖着葉秋白向人群尾端走去。
慕青朝丁禧擠了下眼,小聲道:“這個賴子!”
然後兩人說笑着跟上了賴禦。
“不對!”
走至一半,賴禦忽然停住腳步。
“怎麽了?”慕青問道。
“好像忘記了一件事。”賴禦向身側的葉秋白投去疑問的表情。
葉秋白也擰着眉思索,好像是有那麽一件事?
“救命啊,殺人了!”身後,響起了游蕩的叫喊聲。
幾人猛地回頭,看見正被一行人擡着向崖端走去的游蕩,一臉的絕望。
☆、龍島尋覓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