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碩大的青龍在,三道得趕緊處理。
走至游蕩身旁,三道又從他手中掏出銅哨,對着青龍吹了起來。
輕柔的哨聲響起,再次淨化了周遭的一切,青龍緩緩睜眼,看見三道後,滿是委屈的向他蹭去。
三道終止哨聲,伸手阻攔了青龍,喝道:“還有臉來,不快滾回去!”
青龍噗嗤了一聲,鼻孔發出輕微的嘤嘤聲,八只爪子倒騰着,在地上走了起來,很是滑稽。
三道恨鐵不成鋼的在一旁急道:“磨叽什麽,人都要上來了,快走!”
青龍頭也不回,一甩尾巴,順着崖壁滑進海中,未激起一絲漣漪。
三道這才松了口氣,轉頭去送銅哨,順帶叫醒游蕩。
一轉身,便對上了謝香梅好奇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三道,滿是敬佩。
三道沉着臉繞開了謝香梅,來至游蕩面前踢了一腳。
游蕩立馬活泛,僵直的坐了起來,大喊道:“不要!”
喊完,四下裏安安靜靜,狂風暴雨也不見了蹤影,游蕩疑惑的望向身旁的三道。
三道将哨子一扔,罵了句:“廢物。”
游蕩接過哨子,邊往衣袖裏塞邊好奇的打探起跟在三道後面的謝香梅。
而後又是一臉的懵愣。
沒等游蕩問出口,崖口處吵吵嚷嚷的擠上一堆人。
幾乎整個島的人都趕了來。
望着黑壓壓的一片人,賴禦嘆了口氣。
這兒還有受傷的人呢,能不能安靜點!
也就心裏罵罵,賴禦已經被一片人聲淹沒,隔着一群人,賴禦扯着嗓子朝三道吼道:“先生,走不走?”
“走走走!”三道也被吵得心煩,立馬轉了身。
幾人擠開人群快要下山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尖叫。
慕青站在人群的中央,正和一堆島民搶奪着什麽。
“放手!給老子放手!”慕青梗着脖子紅着臉,朝對面的島民嘶吼。
對面一衆被吼的變了臉色,不敢直視慕青,卻也不願放手,與慕青僵持了。
丁禧在慕青身後幹着急,似乎無法插手這件事。
他們争奪的是一個裹得緊實的棉被,鼓鼓囊囊,不知裏面包了什麽。
“湯鳴,湯鳴……”隐約着,賴禦從人群中聽到一聲與衆不同的低沉絕望的喊聲。再往人群裏一瞧,陸淵披頭散發的坐倒在棉被旁,雙手擎着被子,生怕雙方撒手後被子落地。
雙目無光,面無表情,陸淵像一個落魄幽魂,十分的狼狽。
“去看看。”被賴禦緊攬着的葉秋白發了話。
大家停頓下,無非是放不下這事,賴禦現又遲遲不行動不發話,是怕耽誤葉秋白的傷。
只有葉秋白提出,賴禦才會放下顧慮。
葉秋白不想成為賴禦的負擔。
有了葉秋白的指示,賴禦立馬通曉,不再過問旁的,手臂向前一簇,将葉秋白護到身前,推着他向人群中擠去。
在人群的撞擊中,葉秋白不斷向賴禦的胸膛貼近,賴禦的喘息聲近在耳邊,呼出的氣息瘙癢着脖頸,葉秋白心空了一拍,腦子一片空白,任由賴禦帶着他向前沖。
賴禦看似疲軟頹喪,用起勁兒來也不含糊,帶着葉秋白給後面的幾人開了條路 ,擠到了人群中央的小圈中。
“小嬌花,你們在這兒幹嘛呢?”賴禦邊找了個空地安置葉秋白邊問道慕青,還不忘瞥一眼地上頹喪的陸淵。
“他們仗勢欺人,把快要死了的人擡了出來!”慕青激動的跟賴禦解釋,手上的勁兒半點沒松。
賴禦往被褥瞧去,這才看到快要瘦成屍骨的湯鳴,只露出半個腦袋,稀疏的頭發貼在臉頰兩側,眼窩凹陷枯黃,臉頰縮到骨頭裏,要不是半阖的眼睛還微微轉動着,賴禦都覺得這只是一具枯骨而已。
湯鳴比前些時更憔悴了,瞧一眼的都有感覺,這人活不多久了。
見過湯鳴的幾人,再對照着今日場景,心中皆不覺一震,一個人怎麽會被折磨成這樣。
幾人正驚詫之際,身前響起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他們是妖怪,我們要替天行道!”
“傷了青龍的人不能放過!”
“把他們扔下海供奉青龍!”
愈說愈激動,島民們開始暴動起來。
最前頭的幾人加大了争奪的力道。
“放手!”慕青也越發瘋狂的嘶吼,瞪大眼珠,拍打着幾人的手背。
激憤的情緒一激而起,混亂之際,被褥撕裂開,中間的湯鳴向地上摔去。
“先生!”混沌着的陸淵伸手,一把抱住了只剩一副骨架大湯鳴。
散出被褥的湯鳴,全然暴露在衆人面前,悚的一衆啞了言。
前方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後方不明群衆還抻着脖子向裏打探。
湯鳴身上着的衣衫已全然染成了黑色,黏糊糊的血液凝固在身上,已經與肌膚成為一體,再無新鮮的血液流出,已經燈枯油盡了。
陸淵脫下外袍披在湯鳴身上,遮擋住他的身體。
絲毫不嫌棄湯鳴身上的血腥味,陸淵緊緊将他裹在懷裏,臉貼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臉頰上。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久久未落下,看他那紅腫的眼眶,大概是哭累了。就這樣抱着湯鳴,輕拍着他的後背,嘴中輕聲念着:“先生,先生……”
看的慕青一陣揪心,又不知該怎麽辦,搗了賴禦一下,着急道:“怎麽辦?”
賴禦向後偏頭,看向了謝香梅。
謝香梅早就猶豫不決,上前一步來到賴禦身後,小聲道:“可他們傷害了青龍。”
父親憤然離宮後,便帶着一家直奔天災的始源來,在龍島上制藥布施,龍島的安穩與複蘇離不開謝榮的功勞,島上的藥包皆是那時留下的。
而謝榮一家又機緣巧合探知了島上的青龍,天災過後,便銷聲匿跡到青龍附近,與青龍同生共存。
謝香梅的成長中,青龍占了不小的位置,還有許安,謝榮招納的弟子。
得知有人要尋青龍時,許安便下了殺心,不讓任何人傷害青龍,而今青龍受傷,而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謝香梅有普世之心,也很難接受這個差點引起天災的人來。
“他是他,湯鳴是湯鳴,等這件事過後,自會有人來懲罰他。”賴禦勸道謝香梅,也确實,湯鳴什麽都沒做。
謝香梅猶豫了會兒,上前拉了下賴禦的衣角,央求道:“你和我一起去。”
陸淵這狀況跟個瘋子似的,謝香梅可不敢輕易靠近。
賴禦早有打算,先來至陸淵面前道:“她是藥師,可以治療湯鳴。”
“她救不了!”陸淵兀的擡頭,怒目瞪着賴禦,整個人的神态都便了,“只有龍骨才能救他,我要取龍骨,我要取龍骨!”
邊喊着,陸淵将湯鳴緊裹在懷中,輕輕一提便抱了起來,朝着崖端走去。
因着湯鳴身體發出的腥臭味,前方的一衆厭惡的躲避開,一條向崖端的大道通開。
烏雲消散,前方是驕陽照耀的一片光亮,與湛藍的天空輝映。
陸淵一步一步的抱着湯鳴走至崖端,賴禦擰着眉頭緊跟其後,其他幾人也一同跟了上來,逐漸脫離了人群。
出神的望着遠方舒心的天色,陸淵撲的跪倒在地上,癱軟的坐在腳背上,低頭俯視着懷裏的湯鳴,毫無情緒道:“先生,你還記得跳崖那天的情景嗎?”
湯鳴除了喘息,已經全然不知。
陸淵繼續道:“我記得很清楚,也是這樣的天氣,周遭也是這般氣勢洶洶的人,他們極為的冷漠極為的無情,把毫無還手之力的你扔下了崖。”
撫上湯鳴的額頭,陸淵輕輕摩挲了一番,湯鳴有了一絲感觸,頭顱艱難前傾回應了一下,幹裂的嘴角似是笑了一下,一如過往那般溫柔。
陸淵身子一顫,積壓的情緒在這熟悉一笑後,全然發洩出。
他的情感,他的一生也只因湯鳴而波動。
抽搭着,陸淵面朝着廣闊的大海無盡的天空慢慢道來。
“我家是皇室貴族,我是父親唯一的子嗣,而湯鳴是父親招攬的幕僚,在我十八歲時過繼到我的名下,為我從政之路獻計商議。”
“先生十分的聰明靈活,對于政事十分的通透,我從政之路極為的平坦,因此我十分喜歡先生,為了方便商議政事,幾乎與他同吃同睡,久而久之,我對先生動了別樣情感。”
“我曾試圖壓制這種情感,卻發現,越是壓制越是喜歡,在一次酒宴後我喝的寧酊大醉,先生扶我回房休息,我……”
說至此,陸淵剛平靜些的情緒又起伏,哽咽了一聲繼續道:
“我對先生做了一直壓抑着的事情,可是那晚我明明沒有喝的很醉,卻怎麽也停不下來,先生為了不讓守夜的外人探知,竟咬着牙沒發出過一聲,我也是混蛋,摸到過先生臉頰上的淚水也沒有停下來,只記得窗外的月光變了幾色,由深入淺,鳥鳴消停,萬籁俱寂後我才停下,身下的先生也沒了反應,昏昏沉沉着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先生躺在我的身側,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身前身後全是傷痕。”
☆、龍島尋覓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