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夢境與現實
晨曦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房間裏了，她在那天遠遠觀望的長有紫葉李的水池旁，她坐起來拍掉了落在身上的花瓣，茫然的注視着紫葉李，她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但是她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哦是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包括她是誰。
“早安。”長有一對鹿角的女孩拉住晨曦的手，晨曦順從的站起來，呆滞的看着她。
“你是誰？”
“我是麋鹿。”
“我是誰？”
“你是晨曦。”
“這裏是哪？”
“這裏是……”麋鹿頓了頓，似乎在想如何形容，“是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
“恩，是的，是你的世界。”麋鹿勾了勾唇角，露出的笑容略顯僵硬，“這個世界，包括我，都是你的。”
“我的？‘我的'又是指什麽？”
“……”麋鹿看着她愣了片刻，“你的……就是不會離開你的，你永遠不會失去的。”
“不會離開我？”晨曦看着她，依舊一臉茫然，“音勻也是我的，可她還是離開了我。”
“……”麋鹿已經變得柔和的微笑僵在了臉上，快速的隐匿下去，她盯着晨曦的眼睛，深沉的黑瞳像是要将晨曦吞噬掉，“音勻？”
“音勻？音勻是誰？”晨曦依舊茫然的看着麋鹿——哦她其實只是在看着前方的任何物體，而麋鹿正好就在她的前方。
“那是一個不存在的人。”麋鹿伸手抱住晨曦，力道大得快讓晨曦喘不過氣，她在晨曦耳邊低低的說着，“這裏只有你和我，其他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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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一片黑暗。
晨曦覺得自己似乎之前醒了一次，但是她記不太清楚醒着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她也不在意——在那座空城裏她覺得自己已經悶得想要發瘋了，在這裏至少還有人跟自己說話，而且也可以獲得一些零散的信息。
這個夢境太真實了，甚至讓她覺得，空城才是夢，而這才是現實。
“我收拾的時候翻到了你的一個本子。”漣漪的聲音再次的響起了，“似乎是你之前用來寫小說的？字可真醜，文筆也不能看，敘述還亂七八糟的，內容太零散了。”她毫不留情的批評着晨曦。
“不過我看出來了，你似乎覺得對于你來說，家人是可有可無甚至帶有諷刺意義的一群人？”
【啊是啊，我構想過如果爸爸去世的情況，可是我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悲傷。】
“天吶。我的妹妹居然這麽的中二，真是可怕。我不想像爸爸那樣跟你說什麽家人給了你多少多少有多重要——哦我知道你最煩那個說法了，實際上我也讨厭，聽了那麽多年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我只是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或者只是這些年來的一些看法吧。”
“你應該知道你小時候有多煩人——你一直都覺得我讨厭你來着？但是并沒有，從小到大，我從沒讨厭過你，即使你總是各種闖禍，我也會想着法子的替你彌補。這些本來不是我來做的事情，但是媽媽走了，我就需要替代她的位置來引導你，讓你知道什麽是應該的什麽是不應該的。”
【媽媽？那個女人不配被稱為媽媽。】
“教孩子真的是一件費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尤其是對于同樣是孩子的我來說，真的是很累，我可以不管，但是天知道為什麽我就那麽心甘情願的去做這些事情，就像是從生下來我就要保護你似的，不自覺的就攬下着這些責任，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啊。”
“這個世界唯一的，和我最接近的人。”
晨曦突然有種想要大哭一場的感覺，想要見到漣漪，想要擁抱她，從自己的家人那裏尋求安慰和安心的感覺。
“我很抱歉……在那三年把你留在家裏獨自面對那個瘋子，那時候也才十五、六歲的我只想盡快的逃離那個可怕的，壓抑的牢籠。我還記得那之前你還是一個活潑好動，有些讓人頭痛的孩子，可是後來卻變得做什麽事情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戒備的看着我們。三年後我回來看到你的時候，真的是心疼得差點哭出來。”漣漪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聲音的顫抖，“所以我就經常的和你談人生，即使我所說的東西并不是完全的正确，但是比你大八歲，我的眼界還是要比你寬闊一些，我希望你能擁有一個健全的人格。”
晨曦知道她所說的瘋子是誰，那是她們共同的母親，親生母親，但是這個女人卻像是個瘋子一樣的虐待自己的女兒。漣漪是借着高中離家路途太遠為由搬到學校去住的，她走的時候，晨曦讀小學三年級，九歲。在那個壓抑的環境下，晨曦的人格缺陷是注定了的，唯一能讓漣漪松口氣的是，晨曦并不叛逆，她就像是只烏龜，建了一個保護殼把自己縮在裏面，防禦了傷害，也限制了自己的成長，拒絕了別人向她伸出的手。
“我盡我所能的想要挽救你，你所想要的東西，只要是我能負擔得起的我都會給你——雖然你的要求少得可憐，我不厭其煩的和你分享我的經驗，是希望你能吸取到一些正面的東西。可是讓我覺得挫敗的是，不論我送你什麽，不論我和你說什麽，你永遠都是一臉的平淡，說話的聲線永遠都沒有變化，我無法從中判斷你的心情你的喜好，我不知道你究竟開不開心。”
“我一直都很恐慌，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麽，我害怕你這麽一直壓抑着自己哪天就走極端了。”
“後來你變得話多起來，在家人面前不再那麽拘束了，也愛笑了，我以為有了成效了……可是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以為沒人在意你嗎？”
“可是，怎麽可能沒人在意你，你還有我們啊，還有家人……”漣漪哽咽到了幾乎發不出聲音，她打了一個嗝，“我們是最愛你的人啊……”
『吶，曦曦。還好有你在。』
【……？】
『我真的很慶幸我能遇到你，能夠和你告白并且被接受。』
【恩……？】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早就放棄了吧，寫文什麽的。』
【哎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對于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可以放棄，就算是家人也比不上你。』
【別這樣說……】
『家人……不過是因為血緣關系才會對你好的。』
【音勻……】
『我最喜歡你了。』
【……】
『……你呢？』
【我？】
【我也……最喜歡你了……】
[是啊，最喜歡了]
[你最喜歡我了，喜歡到腳踏三條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