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家| (10)

繼續道:“我們一早說好,我要錢,你要葉家。我要的都得到了,可是你呢?三年前,你為了找我而放棄收購葉家。這一次,又是因為我,你選擇和葉家合作,結果險些破産。”

說到這兒,她終于看向季承。他閉着眼,眉心緊攏,颌骨鋒利,像在隐忍莫大的痛楚。葉沂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指尖:“你看,怎麽說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錯的太離譜了。你是季家人,我是葉家人,兩家雖無深仇大恨,但也積怨已久,能和平共處已經不容易了,居然還奢求感情,後來發現得不到,又用極端的方法離開。還有麥苗,我總想着她是個意外,你并不在意,所以……”

“不是意外。”暗啞的聲音一字字敲下,竟不真切。

葉沂愣了半晌,問:“什麽?”

“孩子不是意外。”

季承在床前半跪下來,用他們交握的手抵住額頭:“我知道你一直吃長期避孕藥,就把你的藥換了。最後那次,也沒做措施。”

“什麽?”良久,葉沂呆呆地問,“為什麽?”

每一字出口,都異常艱難:“協議快到期了,我眼看着你積極準備離開我以後的生活。我突然意識到,我不想你走,可是,你迫不及待地要走。你有嚴寒,我争不過他,只能用孩子把你留下。可是即便有了孩子,你還是不願意留下。葉沂,你就這麽讨厭我?”

讨厭?她怎麽可能讨厭他?她就是因為太愛他了,才沒法眼睜睜看着他和另一個女人糾纏不清,才不希望他因為孩子而困在一份難堪的婚姻裏。

葉沂想笑,眼淚卻流了出來。沒緣分,真是沒緣分。他們之間永遠橫亘着家族的陰謀、利益和算計,最後只能見證一次又一次的陰錯陽差。

“就這樣吧。”她無力笑笑,“季承,我們都別再掙紮了。就算我愛你,你也愛我,可事到如今,沒法走下去了。季氏和葉氏決裂、向尚氏借款已成定局,我們的關系,哪家的股東都不會同意。而且,你已經不信我了,綁在一起還要互相提防,何必呢。”

“我沒有。”季承低着頭看不見表情。但他手上的力氣極大,幾乎把葉沂的骨頭捏碎,“葉沂,我沒有不信你,我只是……”

“你信我,為什麽要問出那句話?”葉沂搖搖頭,“‘借款和孩子的事你知不知道內情?’季承,你就是不信我了。但我不怪你。”

“開始我是怨你,可仔細想想,我有什麽資格怨你?我當年假死逃走,這就是報應。換我是你,也一樣不信。”

季承的聲音幾不可聞:“葉沂,是我錯了,我不知道你懷孕……”

“不知道有什麽錯?”葉沂把視線轉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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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星星居然格外好:“季承,誰也沒錯,不合适而已。因為家族對立,所以只能算計猜疑。別再勉強了。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各自過好日子。有孩子的消息我們及時聯系,你永遠是她的父親。”

***

葉宗進來的時候,葉沂還維持着看星星的姿勢,一動未動。葉宗給她掖了掖被角:“他同意離婚了?”

“嗯。”

葉宗猶豫了一下,問:“孩子的事……你怎麽和他說的?”

葉沂背對他反問:“你是怎麽和他說的?”

“他問我你怎麽樣了。我說,她受了刺激,然後又落水又跑來跑去,肚子疼了一天,最後還被尚微推摔了一跤,你覺得呢?”

“他怎麽說?”

“他什麽也沒說,直接進來找你了。”葉宗頓了頓,問道,“小妹,他不會沒再問你孩子的事吧?”

葉沂轉過頭,牽出個艱澀而慘淡的笑:“他沒再問,他連親口問我一句都不敢。夫妻居然能做到我們這個份上。原來聽人說如履薄冰,我們的關系比薄冰脆弱多了,是真的耗不下去了。”

“耗不耗得下去是一回事,孩子是另一回事。”葉宗嘆道,“他不問,你就不打算告訴他孩子還在?”

“我要是告訴他,他不會離婚。”葉沂調開視線,“那樣有什麽好?尚家會鬧,季氏的股東會鬧,他連董事長的席位都可能丢掉。可我和他呢?什麽都不會改變。他還是會防着我,還是對尚微的糾纏毫無辦法。想做的事做不成,還要和我一起痛苦,何必。”

“所以這次你又要瞞着他?”

“事情鬧到現在的地步,就是因為我當年的隐瞞惹急了他。同一個錯誤不能犯第二次。醫生不是說這個孩子很危險,随時可能沒有嗎?所以現在沒必要說,否則哪天真沒了,還要徒增煩惱。先離婚吧,情況穩定了我會告訴他。等季氏的風波過去,又沒了婚姻和利益的糾纏,沒準反而能心平氣和地做決定。”

葉宗半天沒說話。葉沂擡眼:“二哥,三年前你問我想清楚沒有。這次你不問嗎?還是你覺得我做錯了?”

“不是。”葉宗嘆了口氣,“你們兩個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到了離婚這步。和三年前挺像,又不太像。特別是你,好像突然不一樣了。”

“可能是我老了。”葉沂閉上眼,“現在我沒心思關心別的,我只想知道麥苗在哪。如果讓我知道誰傷害了她,我一定、一定,要讓他死。”

***

澳門的深夜,正是印第安納的清晨。

黎離掙紮着睜眼。渾身都痛,連帶視線都分外模糊。窗簾沒拉,只有一層薄紗濾着日光清白,勾出個筆直高挑的身影。

他來了,那一定是夢。黎離開心地笑了:“葉宗?”

和從前的夢不同的是,他竟然慢慢轉身,向她走了過來。黎離不敢相信,連聲音都低了下去:“葉宗,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為……”

葉宗走到床前,修長的手指掠過她的額頭、鬓邊、臉頰,最終停在下颌上,狠狠一捏:“黎離,你真厲害。”

黎離吃痛吸氣,視線陡然清明:“周臣?!”猛然起身,她抱着被子靠向床頭,“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這兒不比葉宗在這兒合理?”周臣雙眸冰冷,唇畔含笑,“腦子撞壞了吧,提的什麽問題。”

“撞?”黎離環顧四周,拼命搜尋記憶。

“車禍。”周臣涼涼提示,“暈了會兒而已,沒什麽事。”

黎離戒備地盯着他,神經驀地一繃:“現在幾點?”

“別想了,趕不上了。”周臣優雅地坐下,牽起她的手,“彙款我撤回來了,葉宗沒幫上季承。據說,他和葉沂明天離婚。”

“什麽?!”黎離用力抽手,周臣的手指卻像鐵鉗一般,箍得她一陣劇痛,“你憑什麽?”

周臣的笑意漸濃,眼裏的寒意卻愈發徹骨:“憑我是你丈夫,夠不夠?”

“顯然不夠!”黎離吼道,“周臣,我們說好互不幹涉,你也簽字同意了的!”

“那簽字的時候我告沒告訴過你,怎麽折騰随你,但別給我戴綠帽子?”

“那是正常商業借款!什麽綠帽子?!”

“正常商業借款?”周臣笑出了聲,“你們黎氏的正常商業借款都不用合同的?甚至借條也沒有一張?我也這麽問你借二十億,你借不借?”

“你……”黎離說不出話,只能奮力甩開他,轉頭尋找手機。

周臣站了起來,漠然俯視她:“想和他解釋?別急,我已經解釋過了,說你怕我吃醋,所以臨時反悔,撤回了借款。黎離,別忘了,當初你是為了嫁給我才甩了他的。你猜,你我的說辭,他信誰的?”

黎離的動作僵住:“為什麽?周臣,你也知道,這筆錢雖借給葉宗,但是為了幫他妹妹。你和他妹妹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毀了她的幸福?”

“我為什麽要看她幸福?”周臣鉗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擡,“我的幸福被你們黎家毀了,所以最看不得別人、尤其是和你們黎家有關的人幸福。我的身邊,誰也別想上演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我不行,你和葉宗不行,葉沂和季承,照樣不行。”

***

簽離婚協議那天陽光正好。葉宗本來要陪葉沂一起,卻被她拒絕:“我和他估計很久都不會再見了,二哥你就讓我自己去吧。”

“好吧。”葉宗妥協,“但你身體還沒恢複,讓趙陽陪你。”

為避人耳目,他們約在了一個很私密的會所。看到季承發來的地址,葉沂覺得有點諷刺。居然是當年他們簽婚前協議的地方,也不知季承是有意還是無意。

也好,葉沂想,這也算善始善終。

會所的陳設竟一點沒變,連工作人員都被支會過,開口就叫她“葉小姐”。曲徑通幽,葉沂一路走向深處,陡然覺得恍如隔世。她叫住引路的服務生:“我是不是見過你?”

“葉小姐記性真好。”服務生得體地笑,“葉小姐八年前第一次來,就是我為您服務的。”

“這麽巧?”葉沂懷疑地問。

服務生駐足開門,笑得毫無破綻:“葉小姐,到了。季先生在裏面等你。”

又是和八年前一模一樣的對白。葉沂搖搖頭,擡腳進了包廂。季承靜靜坐在窗邊。陽光透過玻璃,為他的側顏打上層完美的柔光。他側頭轉身,溫潤低沉,一如當年:“過來,坐。”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他的眼睛漠然篤定,現在卻帶了荒涼。葉沂走過去坐下,直接翻開面前的文件。兩道目光灼灼地釘在頭頂,她恍若未覺:“和葉宗起草的版本都一致吧?”

四下無聲。律師見季承緊抿着唇,連忙接話:“除了財産,其它條款都一致。季先生堅持,之前贈予葉小姐的財産仍歸葉小姐所有。”

“你不必這樣。”葉沂擡頭,“季承,我不是想和你劃清界限,只是現在季氏在困難關頭,那些財産對我沒用、卻對你有用,你還是……”

“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會再拿回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沉沉道,“如果你沒想和我劃清界限,那就收下。”

“那簽字吧。”一邊簽下自己的名字,她一邊說,“孩子……等孩子找回來,我會告訴她你的身份。她雖然跟我生活,但你随時可以探望。”

“葉沂。”季承的喉結艱難地動了動,“孩子……”

“會找回來。一定會找回來。”

交換文件,再次簽字。葉沂工整的簽名旁,季承的字跡不如平日沉穩剛毅,竟非常潦草。葉沂“啪”地合上文件。

季承正在看她。他的眸子黑得可怕,眼底也是烏青,将一張臉襯得幾乎透明。八年前的這個時候,他對她微微一笑,伸出了手,說:“葉沂,合作愉快。”

那個他自信堅定、溫潤有禮,同時堅不可摧。八年,因為她的存在,他想做的事一直沒有成功。但願她離開,他終能回到正軌。于是,葉沂如他當年一般起身、微笑、伸手:“季承,希望你所願得償。”

季承定定坐在原地。那女人纖細而決絕的身影已經到了門口。所願得償?為什麽他突然覺得,從前所願的一切都沒了意義?

他驀地站了起來:“葉沂,你會不會想起從前?你有沒有一點……舍不得我?”

“舍不舍得都過去了。”葉沂拉開沉重的木門。

不遠處,一束陽光從天井落下,靜靜照着塵埃落地。她背對他擡起了手,輕聲說:“季承,再見。”

***

陽光刺眼得讓人想要流淚。趙陽正幫葉沂開車門,手機突然響起。聽了兩句,他一把攥住了葉沂的手肘:“小小、小小姐……”

葉沂蹙眉看他:“你別結巴,慢慢說。”

“不是結巴,就是小小姐!”

葉沂愣了半秒,尖叫道:“麥苗?!”

“是!”趙陽拼命點頭,“小小姐很好,只是……”

“只是什麽,你快說啊!”

“只是她,她現在……在韓邵成手裏。”

☆、52|4.1||發|表

在葉沂的催促下,趙陽把汽車當飛機開回了葉宗家。将将停下,葉沂就“騰”地跳下車,沖進門:“二哥!麥苗她……”

剩下的話生生卡在了嗓子眼裏。葉宗從沙發裏起身,淡聲道:“小妹,見過韓先生。”

背對葉沂的座位裏,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悠悠回頭:“葉小姐,幸會。”

葉沂僵在原地。韓邵成這個名字她聽過多次,無一不是和兇殺、毒~品這類邪惡的名詞聯系在一起。這樣的人,想想就是兇神惡煞。

而事實卻是,他長得非常正常,年輕時甚至該算英俊。只是,那雙幽黑的眼不像人眼,倒像某種獸類,似是平和,卻找不到一絲感情,只有冷血的光。

絲絲冷意過後,葉沂只剩憤怒:“是你!”

“小妹。”葉宗擡手打斷,“麥苗是韓先生救下的,不要無禮。”

“什麽?”葉沂愣了,“救?”

韓邵成微笑道:“葉小姐恐怕惹了什麽人。那天你們乘坐的貢多拉游船是提前安排好的,駛入偏僻線路、落水、救援,都是有人故意設計,打算劫走孩子。”

葉沂緊盯着他:“韓先生怎麽知道?”

“我的人恰好經過,目睹了全過程。”韓邵成一臉坦然,“我和葉先生也算有些交情,就把孩子救了下來,不用謝。”

葉沂滿腹狐疑。見葉宗對她搖頭,便繃着聲音問:“那孩子現在在哪?”

“我家。”韓邵成不緊不慢撥了個電話,“葉小姐在線上,讓孩子接。”說着,把手機遞給葉沂,“葉小姐的丫頭性格好得很,在我那兒都要樂不思蜀了。”

葉沂一把奪過電話:“麥苗?”

“媽媽!”麥苗興沖沖道,“舅舅這個朋友爺爺家好好玩啊!有蹦床、獨木橋、還有滑梯!”

“麥苗!”葉沂連聲喚道,“你還好嗎?彥彥還好嗎?”

“唔,彥彥膽小,好多東西都不敢玩。不過沒事,我保護他!”說着,麥苗的聲音小下去,“不過媽媽,我有點想你,你能不能陪來我一起玩?”

“寶貝乖,媽媽很快過去。”葉沂差點哭出來,“你乖乖等着,不要受傷,不要亂跑,知道嗎?”

“知道啦,媽媽快來!”

“我沒說錯吧。”韓邵成閑閑收回手機,“樂不思蜀。我手下的訓練場已經被葉小姐的丫頭當游樂園了。”

“既是這樣,那韓先生,多謝。”葉沂看看韓邵成,又看看葉宗,“請問,我什麽時候能去接孩子?”

“孩子我馬上派人送回來。葉小姐稍等即可。”韓邵成微微一笑,擡腳向大門走去,“別謝我,好好謝你哥哥。”

***

大門一關,葉沂霍地轉向葉宗:“二哥,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宗踱到她面前,沉聲道:“有人想讓孩子失蹤,以此挑撥你和季承、以及葉家和季家的關系。可那人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韓邵成半路殺了出來,把孩子劫走了。”

挑撥?葉沂一凜。她怎麽沒想到呢?借款和孩子同時出事,怎麽會是巧合?她和季承之間的猜疑、争吵、決裂,每一步都中了別人的算計。僵了良久,她艱難地問出兩個字:“尚微?”

葉宗托住她的手肘,給她支撐的力量:“這是最佳猜測。”

她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可是彥彥……”

“她家的孩子牽扯其中,更能撇清嫌疑。何況,那孩子的身份本就存疑,和她的關系又不親近,很可能只是從哪随便弄來的誘餌,為的就是接近麥苗和你。”

“尚微……尚微!”葉沂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整個人都不由開始顫抖,“她怎麽針對我都無所謂,可是她竟然,竟然……”

“小妹,我發誓,一定讓她付出代價。”葉宗握緊她的肩膀,“只要孩子沒事,就是萬幸。”

“嗯。”葉沂靠近葉宗懷裏,“吓死我了。二哥,真的吓死我了。”

葉宗摸摸她的頭:“沒事了。”

剛要放松,葉沂又是一驚:“不對,韓邵成……他怎麽會白幫我們?”感到葉宗微微一僵,她猛然擡頭,“二哥,怎麽回事,你告訴我!”

見他不答,葉沂正色道:“二哥,你以前總說我身份尴尬,可我現在只是葉沂,葉家的女兒,其餘和誰都沒關系。祁焉不在,葉家就只剩下我們倆,不論有什麽事,你都告訴我,好不好?”

葉宗沉吟半晌,最終點點頭:“韓邵成不是白幫忙,他把孩子還給我們,條件是我去對付葉朔。”

葉沂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葉朔一直幫韓家洗~錢,韓家落敗時,許多財産都被他吞了。現在韓邵成回來找他要,他不給了?”

“差不多。本來葉朔給韓邵成洗~錢,韓邵成捏着葉朔洗~錢的證據,互相制衡,誰也不怕對方賴賬。可這次,葉朔拿了我們的二十億,把過去洗~錢的證據抹幹淨了。韓邵成沒了把柄,錢徹底要不回來了。這個損失,他讓我賠。”

“你賠?”葉沂驚道,“你的錢都給了葉朔,哪還有錢給韓邵成勒索?”

“我也是這麽說。”葉宗笑笑,“我沒錢,但和他目标一致:把葉朔從我這搶的錢拿回來。所以我們達成協議,共同對付葉朔,二十億拿回來,一人一半。”

葉沂一震:“你和韓邵成……達成協議?”

“或者說是脅迫。他不信任我,于是,我答應幫他洗一筆贓款,這樣他就有了我的把柄,作為交換,他把孩子還給我們。”葉宗譏諷一笑,“這樣雙方互信,共同對付葉朔。”

“二哥!”葉沂失聲,“這種事一旦沾上,就永遠脫不開身了!你幫他洗一次錢,就要洗一輩子……”

“只要孩子能回來,別的都是小事。小妹,你別擔心,我都有打算。”

葉沂眼圈通紅:“這怎麽能是小事,二哥,又是因為我……”

“你要對我有點信心。”葉宗拍拍她的頭,“小妹,我已經受了足夠多的威脅了,絕不會再讓人威脅我一輩子。相信我,不論韓家、尚家還是葉朔,所有威脅過我們的人,咱們一個一個看他們的結局。”

***

孩子很快被送了回來。韓邵成還算厚道,孩子不僅沒受罪,還玩得興高采烈,只有彥彥受了點驚吓。

“小妹,你帶他們上樓休息。”葉宗吩咐着,突然頓了頓,“彥彥也先住我們這,對外只說麥苗回來了,彥彥下落不明。我有別的安排。”

“二哥是想……”

葉沂正要問,葉宗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示意:“你先弄孩子,回頭再說。”

客廳重回寂靜。葉宗把手機擱在茶幾上,眼看它不知疲憊地震到熄滅,又再次亮起。當不知第多少次重複這個過程時,他終于做好準備,按下接聽。

接通的一瞬,電話那頭的呼吸陡然尖利。良久,微顫的聲音幽幽傳來:“我還以為,你不會再接我的電話了。”

葉宗阖眸陷進沙發裏。他一共答了兩個字,可每說一個,胸口就像裂開一道縫:“有事?”

“那筆錢……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葉宗淡淡道,“事關你的家庭和睦,我能理解。黎離,你當時該直接拒絕我的。”

黎離手指一緊,夾在指尖的煙頭直接燙上了嬌嫩的肌膚。可她渾然未覺。只是心裏這麽疼,竟然這麽疼。“事關你的家庭和睦,我能理解”,如此平淡的一句話從所愛之人口中說出,竟比最惡毒的語言更傷人百倍。

“不是,不是這樣……”她語無倫次,“葉宗,我能解釋,你聽我說……”

“你說什麽我都相信。”葉宗平靜地打斷,“但是不必說了。黎離,你不欠我什麽。”

黎離拼命張口,可連呼吸都極為困難,更遑論語言。

只聽葉宗繼續道:“過去是我沒想清楚。你提出分手,我覺得是你背叛了我。可是,我們沒有婚約,你有權做出任何選擇。何況小妹在美國的時候,一直是你照顧。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是我得寸進尺,屢次找你幫忙,給你造成的困擾。以後再不會了。”

“不是的,葉宗!我沒有困擾,錢我已經彙出去了,可是周臣他……”

“他是你丈夫,你應該尊重他的意見。”

黎離跌在冰冷的牆壁上,又一點點滑落到地板。她從來沒這麽恐懼過。他們分手過,争吵過,冷言冷語過,甚至惡語相向過,但從沒有這麽平靜過。

有一句很俗套的話,愛的背面不是恨,而是漠視。黎離一直很确定葉宗恨她,這樣很好。至少他還會記得她,至少他還會因為想罵她一頓而接她的電話。然而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他已經不恨她了,這才是真正的訣別。

黎離用力按住胸口,按得喘不上氣,卻還是不敢松手。好像一旦松手,她就會血流成河,就會就此死掉。她不會知道,在遙遠的澳門,一個男人正在做着和她一模一樣的動作。他的心已經不會跳了,但這樣很好,這樣,他就能波瀾不驚地說出下面的話。

“已經意識到不妥,以後就再也不要聯系了吧。黎離,之前給你帶來的麻煩,我向你道歉。”葉宗頓了許久,一字字道,“再見就不要說了,不會見了。就這樣,我挂了。”

***

葉沂下樓的時候,葉宗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盯着茶幾上的手機。他臉色蒼白,脊背挺得筆直。葉沂吓了一跳:“二哥,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事。”葉宗驀地起身,“孩子都安頓好了?”

“都睡了。”葉沂點點頭,“你剛才說,彥彥回來的事先保密?”

“沒錯。”葉宗應道,“既然覺出這次事件是尚微所為,不如證實一下。”

“怎麽證實?”

“對外宣布麥苗被不明人士送回,但彥彥沒有。這樣,尚家一定會受到極大的關注。尚微的目标是麥苗,彥彥只是個誘餌。現在目标沒達成,誘餌還丢了,再加上輿論壓力,她必定方寸大亂。到時候,她的處理和态度一定會露出馬腳,我們靜觀其變。”

葉沂驚嘆:“二哥,你真是高。”

葉宗瞥她:“高的還在後面。”

“啊?”

正在發怔,身後的大門“咔噠”開啓:“沂沂?”

葉沂霍然轉身:“嚴寒?”她三步并作兩步地撲了上去,“你出院了!”

“二哥幫我跟江醫生請了個假。”嚴寒緊緊将她箍在懷裏,“發生這麽多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在養病,我怎麽能讓你擔心。”葉沂的淚水決堤,“都過去了,沒事了,你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嚴寒吻了吻她的頭頂,“沂沂,我很想你。”

“我也是!嚴寒,我有好多事想和你說……”

葉宗靜靜繞過他們,獨自上樓。樓梯轉角處,他駐足回望。葉沂抱着嚴寒的胳膊滔滔不絕,臉都憋紅了也顧不上換氣。葉宗兀自笑笑。

有些時候,比起他來,葉沂更需要嚴寒。他嚴肅無趣,葉沂雖然愛他,但總有點又敬又怕。可嚴寒不一樣,他們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內心深處,葉宗一直覺得,嚴寒才是葉沂最好的歸宿。

然而,大概命中注定,他們葉家兄妹的摯愛永遠成不了歸宿。他的一輩子已經被摯愛燃盡了,成了一縷無依的荒魂,再無歸處,但葉沂還有機會。但願她能明白,很多時候,摯愛不僅不是幸福,反而會毀了你。而一個好的歸宿,才是真正踏實的依靠。

只可惜,很多人終其一生也買不過摯愛的坎。他就是其中一個。自嘲地勾勾唇角,葉宗繼續上樓,可走了兩步便驀然頓住。

擡眼,祁焉站在臺階盡頭,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似笑非笑道:“聽說你為了隐瞞我的身份賠了二十億、得罪了季承、害得妹妹離婚、惹上了韓邵成,還竭盡全力阻止我回國?葉宗,你對我,這是真愛啊。”

☆、53|4.1||發|表

葉宗站在幾級臺階以下,皺眉擡眼:“你怎麽回來了?”

祁焉涼涼道:“就你這小身板,還想把所有事都扛下來,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葉宗繃了片刻,最終走上前,拍拍祁焉的肩膀:“多謝。”

“謝?”祁焉把他的手扒拉下來,“你為了我差點把全部身家都賠進去,最後我還落了個謝謝?這世道真是越變越好了。”

“韓邵成以為你死了。他要是知道你還活着,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葉宗嘆道,“你是他親生,卻故意設計把韓家毀了個幹淨。你的身份一旦暴露……我都不敢想。”

“他不會知道。”祁焉淡淡一笑,“他沒命活到那個時候。”

葉宗一凜:“你……”

“韓邵成剛回國,根基還不穩固。他之所以急着找葉朔讨債,就是因為缺錢。除了你們開賭~場的,還有什麽生意來錢最快?”

葉宗和他對視半晌,輕聲說:“毒~品。”

“沒錯,那是他的老本行。”祁焉扯扯唇角,“澳門就這麽大,可用的交貨地點我都清楚。我會盯着他,只要他一交貨,馬上通知警方。你穩住葉朔那邊,争取在消息洩露前把這事徹底結束。”

“那可都是亡命之徒。”葉宗語氣沉沉,“有把握嗎?”

“你老把我當好人,你是不是忘了,我原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祁焉笑道,“現在知道我的用處了吧?葉宗,你雖然厲害,但動刀動槍的事,還是由我來吧。上回讓韓邵成逃了,是我失手。這一次,呵,絕不會了。”

***

夕陽泛着淡淡的橘金色,灑上暗灰的海面,映出一片破碎的粼粼波光。葉沂和嚴寒并肩坐在岸堤上面。幾只海鷗掠過,畫出柔軟安靜的弧線。

嚴寒低低笑了一聲。葉沂用手肘搗他:“你笑什麽?”

“笑世事無常。”嚴寒環住她的肩膀,“三年前,我們在同樣的時間地點做着同樣的動作。當時我和你說,你離開他,我們一起回大陸,你答應了。結果下一次聯系,你告訴我你懷孕了,走不了了。再後來,他們說你死了。是現在我們又坐在這兒,連眼前的景色都沒變,就是你長得不一樣了。”

不一樣的哪裏僅僅是她?葉沂閉上眼。葉宗從意氣風發的醫生變成博~彩集團的掌門,季承從她的丈夫變成了對手和陌路,而嚴寒可能再也不能如正常人一般健康地生活。不知不覺中,整個世界都變了樣。

“沂沂,你怎麽了?”

“沒什麽。”她連忙斂了情緒,笑道,“那你覺得我是過去好看,還是現在好看?”

“我要是說現在好看,你會不會揍我?”

“會,但是葉宗會來救你。”葉沂撇嘴,“他一直标榜自己的審美,堅信把我整成了最标準的美女。終于找到人認同,他一定把你引為知己。”

“但我還是更喜歡你以前的樣子。”嚴寒拉過她的手,“現在更美,但原來更甜,好像時時刻刻都在笑一樣。沂沂,你現在也該多笑笑。”

笑?她都快忘了那是什麽感覺了:“沒事老笑,人家還以為我腦子不好。”

“不會,你笑的時候很可愛。”嚴寒捏捏她的手,“都過去了,你現在真的可以笑了。”

真的都過去了嗎?望着嚴寒清澈了然的眼睛,葉沂靠上他的肩膀:“我相信你,我試試看。”

***

餘晖迷蒙,将一雙人影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和諧隽永,讓人心生感動。可李恒都快哭出來了,而且他不是感動的,是吓的。因為此刻,車裏的氣壓幾近負數。

李恒本就喘不上氣,手機鈴又突然大作。一個激靈,他差點把手機丢出去。好容易接起來,又是一腦門汗:“尚小姐啊……”一邊說,他一邊戰戰兢兢瞟向季承。

季承卻連理都沒理他,一張冰封的臉仍直直對着窗外。李恒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啊,對,先生正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晚飯?呃……”

季承冷冷瞥他一眼,李恒立即心領神會:“不行,先生開完會就要和客戶吃飯,恐怕……”

應付了半天,李恒終于如蒙大赦,挂了電話。可一轉頭,又是季承那張比天色還暗的臉。

他不禁勸道:“先生,不是說好了麽,已經到了這一步,不如将計就計。您和太太暫時分開,盯着您的人就會暫時放過她。太太~安全了,您做事也更放得開手腳。至于尚小姐那邊,總得敷衍敷衍,才能讓他們放松警惕。老這麽冷着,會有人看出問題的啊。”

“暫時分開。”季承自嘲道,“不過是我一個人的癡心妄想罷了。”

瞧見窗外相互依偎的一雙人影,李恒語塞。

尴尬半晌,他忍不住又說:“先生,之前不論是您的錯,還是太太對您有所誤會,但事已至此,唯一的辦法,就是快點把該做的事做完。只要擊垮老太太和尚家,您和尚小姐的緋聞自然不攻自破,這比任何解釋都更有說服力。”

“解釋?”季承笑笑,“李恒,你以為我怕的是沒辦法解釋?解釋是最容易的,關鍵是對方有沒有興趣聽。你覺得我的解釋,她還有興趣聽嗎?”

李恒說不出話,而季承又道:“而且,我能怎麽解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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