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家| (9)

孩子遞上來!”

孩子被吓蒙了,半天才開始大哭:“哇!媽媽,好痛好冷!”

葉沂抹了把滿臉的水。岸邊比河道高出不少,岸壁完全光滑,上面有人接着的話,倒是能把孩子先舉上去。至于她自己,爬恐怕爬不上去。好在,幾十米外便是連接上岸的臺階。

水裏很冷,混亂間,葉沂決定先将就孩子:“幫忙先把孩子拉上去!麥苗,彥彥,在原地別動,媽媽從那邊的臺階上岸,這就過來!”

這是葉沂這輩子最後悔的決定,沒有之一。

***

威尼斯人的頂棚是天空的模樣。湛藍的底,白色的雲,哪怕外面狂風暴雨,裏頭永遠一派平靜祥和。

季承阖眸立在岸邊,脊背繃得僵硬筆直。電話那頭,李恒半天聽不見聲響,心虛試探道:“先生?”

“嗯。”電波裏傳來淡淡一聲,表示人還在,可又沒了下文。

李恒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先生,今天是最後的機會了,被葉宗設計已成定局,咱們得趕快找後路才行啊!尚小姐那邊一直就有借款給我們的意向,如果抓緊去談,可能還有機會,您看……”

“再等等。”只聽季承沉聲說,“葉宗如果真想坑我,就不會讓葉沂回到我身邊。他既然讓她回來,就是真心實意要和我合作。這裏面有隐情也說不定。還是要先聯系上他。你等我電話。”

“……是。”

放下手機,季承下意識望向河道遠處,然後驟然一頓。仔細再看,确實沒有葉沂他們的身影。擡腳疾步奔去,手機的鈴聲忽然大作。

他一邊跑一邊接了起來:“哪位。”

“我沒有騙你,對不對?”尚微的聲音幽怨傳來,“季承,我是真的替你着急!只剩半天時間了,你被葉宗擺了一道,那二十億怎麽辦?今天填不上這個窟窿,你就徹底完了!之前承諾給你的借款我還準備着,你……”

“事情還沒有搞清楚。”季承順着河道快速向前,“還不是下結論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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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尚微急切道,“季承,葉家都把你害到這個地步了,你還為他們開脫?”

“我了解他們。”

“他們?葉宗和誰,葉沂嗎?”尚微冷笑道,“她和葉宗關系那麽好,葉宗的計劃,她怎麽可能沒份?季承,我知道你有責任感,總念着孩子,可他們就是在利用你的責任感!葉沂回到你身邊,你就無條件相信了她。這根本就是葉家的苦肉計!”

季承的聲音倏地一沉:“胡說什麽!你……”

“葉沂現在和你在一起嗎?沒有吧?”尚微打斷道,“季承,你相不相信,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她已經把孩子弄走了!一切都是她和葉宗合謀!先假意複合,然後害你破産、再把孩子帶走,她在報複這些年你對葉家、對葉宗做過的一切!”

“你閉嘴!”

季承眼前,河道突然分了個岔。他迅速掃了一圈,正準備繼續沿着主河道向前,挺拔的身形卻驀然滞住,半分也挪動不了。

耳機裏,尚微仍一字字說着:“沒準一會兒她就會告訴你,孩子找不到了。季承,你非要心甘情願被她欺騙下去麽?”

身側的岔道上,葉沂突然沖出來,撲到季承的身上。她的臉色白得像鬼,從頭到腳都*的。然而,讓季承連血液都冷下去的,卻是她顫抖的話語:“季承,孩子……孩子找不到了!”

***

無線電波沙沙作響,好像喧鬧如同菜場,又似乎寂靜如同暗夜:“季承,孩子……孩子找不到了!”

通話“嘟”地斷掉。尚微看了眼滅掉的屏幕,緩緩露出個笑容。往臉上搽了些粉,她再次揀起手機。那邊很快接通,尚微牽起個狠戾又柔和的笑意:“葉大少,出來了?”

“托你的福。”葉朔輕佻地笑着,“看來一切順利?”

“自然。”

“你這丫頭真有本事,不僅摸清了葉宗的銀行賬戶信息,還搞了個什麽銀行系統升級,及時截住了他給季承的轉賬。要不是你,那二十億早到了季承兜裏,哪還能被我捏在手心。哥哥可真後悔,沒早點認識你。”

“葉大少過獎。”尚微厭惡地皺皺眉,唇角卻保持一抹笑意,“要不是你即時找到葉宗的把柄,我就是攔住他轉賬又有什麽用?攔的了一天,攔不了一輩子。還是你手腳快,趕在我黔驢技窮之前,威逼成功。不過我還真有點好奇,他被你拿住的究竟是什麽把柄?”

“這可不能告訴你。”葉朔拖着腔調道,“我下半輩子安身立命可都靠它了。你要真想知道也行,只要和我做了一家人……”

“行了。”尚微沉下臉,“廢話少說。我打來就是通知你一聲,合作結束。你拿了那二十億,季承馬上會來求我,我們各取所需。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不認識你。”

“啧啧啧,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葉朔惋惜道,“行,知道了。哎,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知道。”尚微不耐煩道,“不就是孩子麽,在我手裏了,晚上就給你送過去。你急什麽,我還能留着他?這段時間都快煩死我了,巴不得快給你送回去。”

“不是怕貴人多忘事麽,你記着就好。”葉朔頓了頓,又問,“那女孩呢?你打算怎麽處理?”

“你說呢?”尚微微微一笑,“出了借款的事,季家和葉家的關系已經走到懸崖邊上了。這孩子再一失蹤……論玩失蹤,葉沂可是有過前科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季承必定認為是葉沂故技重施,轉移了孩子。所以,只要孩子找不着,他們決裂是遲早的事。而要永遠找不着……葉朔你說,用什麽方法最好?”

葉朔半天才道:“尚微,你真狠。沒想到,女人狠起來比男人可怕。”

“敬酒不吃吃罰酒,誰讓他們逼我。”尚微輕飄飄一笑,“怎麽,想到那是你外甥女,心疼了。”

“放屁!婊~子養的,早死早好。”

“這才聰明。”尚微冷哼,“對了,你放我這兒的那個孩子到底是誰?葉家為什麽找他?你送到葉宗家去的那個替代品又是哪來的?”

葉朔一滞,惡聲道:“跟你沒關系的少問!”說完便“啪”地挂上了電話。

扔掉手機,尚微盯着鏡子拍了拍臉,自言自語道:“得再蒼白點才像。”摸過粉餅,她又笑了出來,“季承,多好,我們終于要在一起了。”

***

“怎麽回事?”季承牢牢托着葉沂的手肘,雙眸黑得像要滴出水來,“你怎麽濕成這樣?孩子呢?”

“船掉頭的時候翻了。”葉沂白着臉指向身後,“就在那邊,我們掉進水裏,孩子吓着了,我就拜托岸邊的行人先把他們拉上去。結果,等我上岸的時候,一個人都沒了!孩子也不見了!”

季承看了一眼她指的那條小道:“那邊都在裝修,你們為什麽過去?”

“船夫說人太多需要分流,我也覺得不對,就讓他掉頭,然後就翻了船。”葉沂越說越冷,甚至開始哆嗦,“不對,那邊本來沒有人的,翻船之前突然出現幾個行人,還主動幫我拉孩子……難道,難道……”

“別慌!”季承攥住她的手,“孩子丢了多長時間了,報警了嗎?”

“大概五分鐘。”葉沂竭力保持鎮定,但寒冷和恐懼還是讓她舌頭打結,“我手機掉在水裏了……裏面的店大多數沒開,也進不去,我去唯一一家開着的店找過,裏面的人什麽都不知道,然後我就跑出來找你……”

季承突然一僵:“你沒報警?”

葉沂來不及注意他的神色,只邊搖頭邊語無倫次:“那些人、那些人一定是有備而來……季承,你最近得罪什麽人了嗎?知不知道可能是誰?如果是蓄意的綁架,報警會不會傷害孩子?”

豆大的淚水決堤般落下,随着搖頭的動作飛出,每一滴都寫着傷心欲絕。季承在心裏揍了自己一拳。這樣的悲痛不會是裝出來的,他怎麽能因為尚微的幾句話就懷疑她?

他攬過葉沂的腰,給她支撐的力量:“先別亂想,現在還不确定是怎麽回事。我馬上把保安室的人都調來,讓他們一寸寸找,同時報警,要求封鎖所有出口。我們現在去監控室調錄像,時間還短,一定來得及。”

“好,你快去!”葉沂推了他一把,同時向後退去,“我也去……”

季承心跳一頓,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

“我去找葉宗。”葉沂急急扒他的手指,“帶走孩子的人不是針對你、就是針對葉家。必須告訴葉宗,讓他也派人找!他沒準還能想起別的線索!”

“不行,你不能走!”

雖然不住告訴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但尚微的話還是幽靈一般萦繞不去。聽到葉沂要走,季承積聚了一上午的疑慮、不安越漲越大,終于爆發。他可以信任葉沂、甚至能信任葉宗,但前提是,她絕對不能離開他身邊!

季承死死拽住她:“別去,我給他打電話。”

“怎麽樣,通了嗎?”葉沂急得跺腳。

季承搖搖頭:“一直占線,趙陽也是。”

“他肯定在忙,不行,我還是得過去一趟!”說着,葉沂轉身就跑。

“不許走!”情急之下,季承一把将她按在路邊商鋪的牆上,“葉沂,和我呆在一起,哪也別去!”

“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她掙紮道,“你要是怕我着急出事,要不你去?我留在這裏等保安,行嗎?”

她越是堅定,越是掙紮,季承的表情就越是陰郁:“不行,我讓司機去,你和我呆在一起!”

“司機哪說得清楚?”葉沂直直看着他,“季承,你怎麽回事?!”

見他沉着臉不吭聲,葉沂猛推了他一把,尖聲吼道:“季承!那也是你的孩子!她現在丢了,找不到了!你犯的什麽毛病?你攔我幹什麽,你放開我!”

季承薄唇緊抿。他知道這話不該說,可致命的狀況接二連三發生,而且所有疑點都指向那個最不堪的答案。他竭力在忍,但在借款、孩子的雙重壓力下,她還堅決要走!由愛情支撐起來的信任終于不堪重負。

難以挽回的話還是說出了口:“葉宗承諾借我的那二十億,十點的時候全部打給了葉朔。我至今聯系不上他。”

葉沂頓時噤聲,半晌才道:“什麽?”

季承鋒利的黑眸死死鎖住她:“他這麽做,是要把季氏逼上絕路。葉宗拿走了錢,是不是還要拿走我的孩子?”他沉重的聲音越來越低,“葉沂,你知不知道內情?”

“什麽……”葉沂抵在他胸前的手無力垂下,“季承,你這是什麽意思?”

“借款違約,轉移孩子。讓我破産,毀了我的家庭。這是不是為了報複我過去對葉家、對葉宗的傷害,蓄意而為?”季承艱難道,“葉沂,這些事,和你有沒有關系?”

一秒,兩秒。葉沂像死了一般,沒有一點聲息。

季承突然後悔了:“葉沂……”

“啪!”

葉沂用盡力氣甩出一個耳光。季承的臉完全轉向一側,隐在陰影裏,看不出表情。葉沂張了幾次口,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只奮力推開他。

這一次,季承沒有阻攔。他眼睜睜看着她後退、再後退,離自己越來越遠。突然,葉沂彎腰按住了肚子,像在隐忍巨大的痛楚。季承慌忙想要上前,卻被她決絕的眼神制止。

一步、兩步,葉沂捂着小腹退着,一字字道:“季承,既然你這麽想,那等孩子回來,我們離婚。”

說完,她倏地轉身,跌跌撞撞狂奔而去。

☆、50|4.1|||家

“先生,現在怎麽辦?”趙陽急得團團轉。

葉宗握着手機在硬木桌上一磕一磕。半晌,他呼了口氣:“沒辦法了。打給季承,告訴他實情。尚家一直想給他提供借款,趁早解釋清楚,他還有機會。”

“先生,咱們解釋不清楚啊。”趙陽一腦門汗,“就算解釋說黎離臨時反悔撤資,又怎麽解釋我們為什麽把二十億轉給葉朔?想讓季承信服,必須說出祁先生身份的事!”

“不行!”葉宗斷然否定,“我來和他說。無論如何,祁焉的事絕不讓再多一人知道!”

“可……”

“呯呯呯!”

書房大門突然一陣猛響,葉宗和趙陽同時擡頭,只聽管家疾聲道:“先生,不好了,小姐、小姐她……”

葉宗迅速起身。剛到門口,大門被“嘭”的撞開。葉沂一頭栽進葉宗的懷裏,泣不成聲:“二、二哥,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麥苗,麥苗她……”

她渾身冰冷,還濕漉漉的,蜷在葉宗胸口不住發抖。葉宗心頭一緊,擡頭厲聲說:“毛巾、毯子、熱水,快點!”

他一手箍住葉沂的腰,另一手扶起她的後腦:“別怕,二哥在這兒,有什麽事慢慢說,麥苗怎麽了?”

“麥、麥苗不見了……”葉沂哽咽着把過程敘述了一遍,“二哥,你最近生意上有沒有得罪過誰?會不會是他們……”

“別亂想。”葉宗用毯子裹住她,不動聲色地和趙陽對視了一眼,“季承呢?他怎麽說?”

“他留在威尼斯人那邊調查。”葉沂的眼圈驀地更紅,“二哥,他……他懷疑是我把孩子藏起來了。”

“什麽?”葉宗的黑眸瞬間怒氣翻滾。

葉沂顫抖着擡眼:“二哥,季承說,你把那二十億給了葉朔。而我和你同謀轉移了孩子。我們故意釜底抽薪,要把他逼到絕路。二哥,這裏面一定有誤會對不對?你怎麽可能把那二十億轉給葉朔?”

葉宗身形一僵:“小妹……”

葉沂手中的水杯乍然落地。滾燙的熱水灼紅了膝頭的肌膚,可她恍若未覺:“二哥,你說什麽?”

“葉朔拿住了一個重要的把柄,以此為要挾,索要那二十億,我同意了。”葉宗拭去她膝上的水跡,“然後,我向黎離借款,想要補季承的窟窿。她答應了我,但又臨時反悔。小妹,是二哥沒用。你怪我吧。”

葉沂猛地捉住葉宗的肩膀:“你為了我,和黎離借錢?”

葉宗和黎離之間的糾葛,她大致聽祁焉提過。祁焉當時故作文藝道:“概括來講,就是葉宗為她燃盡了生命、碾碎了自尊心。別的我可不敢說了。我怕死,你自己問他吧。”

葉沂也怕死,就一直沒問。但她聽得出,葉宗是被黎離抛棄的。據祁焉說,黎離結婚前對葉宗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要的他能給,你能嗎?”

葉宗是極端驕傲的人,就是因為不在乎錢,才幹脆地離開葉家。可也是因為錢,他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而如今,又為了錢、更為了她,他放棄了摯愛的事業,回到了肮髒的葉家,甚至向抛棄他的女人低頭。

葉沂的眼淚飛流直下。葉宗卻對她淡淡地笑:“哭什麽,出息。錢沒借來,不算的。”

葉沂撲進葉宗的懷裏:“二哥,都是因為我……對不起,二哥對不起……”

“好了,現在沒空說這些,找孩子要緊。”葉宗撫着她的背,“麥苗的事交給我,你先回房收拾收拾,我和趙陽商量一下對策。”

***

書房大門合上,趙陽急急道:“先生,二十億的事和孩子失蹤前後腳發生,難道……”

“不是巧合。”葉宗眉目沉斂,“從我們給季承的彙款被銀行攔住,就能确定葉朔必有同謀。他今天一早剛剛從警局出來,孩子的事一定是同夥幹的。”

“那……先生覺得是誰?”

葉宗阖眸沉思:“那個人阻攔我們給季承借款,還污蔑小妹轉移孩子,明顯是想陷葉家于不義,促使季承和我們決裂。如此,誰獲益最大?”

趙陽一驚:“先生之前說,季承的敵人是季老太太,難道是她?她想借這次機會,一舉扳倒季承?”

“不。”葉宗否定道,“季老太太在季氏也有巨大利益,她如果用毀季氏的方法毀掉季承,屬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并不聰明。她耗了這麽久,一直沒和季承撕破臉皮,恐怕也是這個原因,沒道理突然沖動。”

趙陽皺眉:“是這個道理,可除了她,還能有誰?”

葉宗勾了勾唇角:“季承走投無路,剩下誰可以求助?”

趙陽倒吸一口冷氣:“尚家?!”

“沒錯。”葉宗冷笑,“那位尚小姐一直和季承糾纏不清,這次再搭個雪中送炭的人情,終于要得償所願了。”

“那孩子……”

“公司、家裏,所有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找,港口、海關都讓人盯緊了,尤其關注和尚家有關的産業。”葉宗的指關節處一片青白,“尚微想挑撥小妹和季承,就絕不能讓孩子再次出現。不抓緊找到的話,恐怕真要兇多吉少了。”

***

“你說什麽?!”

“啪!”

尚微将手中的香水瓶狠狠丢到梳妝鏡上。致命的香氣肆意,光滑的鏡面“咔咔”裂開。棱角猙獰處,泛出一串串詭異的七彩流光。

“孩子被人劫走了?”精致的眉眼高挑,滿是可笑和難以置信,“被誰劫走了?不知道?!一群廢物!還知道什麽!給我找!找不着就都給我去死!”

“是。”電話裏,手下喏喏應道,“在全力找了,只是……葉朔讓盡快把那男孩送過去,可眼下……”

“我去拖住他。”尚微煩躁道,“但你也知道,這種事拖不了多久。要是等他發現問題,你們還沒找着,我只好把你交給他了!你也知道葉朔是什麽東西,別的本事沒有,吃人可不吐骨頭!你自己掂量!”

甩掉手機,她用力抓了抓頭發。是誰?誰敢半路壞她的好事?!

***

“你們是誰?”麥苗瞪大眼睛,小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卻仍大義凜然地将彥彥擋在背後,“你們要把我們帶到哪去?”

沒人回答。麥苗四處看看。車子不大,比舅舅和漂亮叔叔家的都小好多,但速度卻是飛快。她和彥彥被按在後座,兩邊各是一個兇惡的男人。她輕而易舉得出結論:“你們這些大壞蛋!”

彥彥輕輕拉了拉她,還驚慌地搖頭,麥苗卻不為所動。漂亮叔叔跟她說過,不要害怕壞人,漂亮叔叔不會讓任何一個壞人傷害她!

想到這,麥苗瞬間勇氣爆棚:“你們放了我們,不然漂亮叔叔會把你們一個一個全都打哭!”

挨着她的那個壞蛋居然笑了一聲:“這孩子還挺逗。”

挨着彥彥的那個則不耐煩:“小孩閉嘴,不然打暈你!”說着便擡起了手。

麥苗正要抱頭尖叫,卻聽挨着自己那人說:“住手!先生特意吩咐,不能傷着!”

另一個讪讪收手:“我就吓唬一下。”

“吓唬也不行!先生留着她有大用,有個三長兩短,你償命還是我償命!”

麥苗聽糊塗了。先生?在家裏,她常聽阿菲阿姨叫漂亮叔叔先生。難道……她疑惑地問了出來:“你們認識漂亮叔叔?”

“叔叔?”那兩人也迷惑了,“葉宗不是她舅舅麽,怎麽變成叔叔了?”

麥苗更糊塗了:“你們認識我舅舅?”

“什麽亂七八糟的。”那人掏出塊糖塞進麥苗嘴裏,“我家先生要和你舅舅做生意,需要你去幫忙。閉上嘴,一會兒還有糖吃。”

“原來你是請我去幫忙的!”麥苗長舒一口氣,“你們早說嘛!兇巴巴的幹什麽!包在我身上!彥彥別怕,他們求咱們幫忙的。給,糖我咬了一半,這半分你!”

兩個大漢目瞪口呆,默默把頭轉向窗外。據說葉宗這人睿智缜密、心細如發,可他這個外甥女……心可真夠大的。

他們沒抓錯人吧?

***

幾個小時過去,孩子沒有一點下落。葉沂呆呆坐在窗前,臉上白得沒有半分血色,整個人如同被抽了魂魄一般。夕陽的冷光直直刺入眼中,她卻毫無反應,仍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

葉宗走到窗前,調了調百葉窗,輕聲說:“小妹,去床上躺一會兒好不好?”

葉沂搖搖頭:“二哥,是我太糟糕了,麥苗才要離開我,對不對?”

她的語氣恍惚,葉宗擔心她受了刺激,緊緊握住她的手:“胡說什麽!”

“因為我太自私了。”一滴淚水“啪嗒”打在葉宗的手背上,“我早該離開季承的,哪怕把孩子留給他,我自己走,我也應該離開他。我舍不得孩子,所以賴在他身邊,可我們兩個沒有緣分。我不走,老天就要生生割斷我們兩個最後的聯系,逼我走。”

葉宗的下颌緊繃,鋒利得幾乎讓他自己感到痛楚。他不敢把猜測告訴葉沂。葉沂和尚微淵源頗深,如果知道孩子失蹤和她有關,沒準會直接瘋掉。而且,對手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這麽久過去,他不敢再抱多少希望。

葉宗用力把葉沂按在懷裏:“對不起,小妹。對不起。”是二哥太沒用,連保護你這件小事都沒能做到。

到了這個地步,葉宗最擔心季承。明知一切皆是尚微所為,可葉宗沒有證據。眼下的情形,任誰來看都是葉家作祟,盲目指責尚微不僅沒用,反而會讓自己更加不利。

可是,如果季承相信尚微,并且同意向尚家借款……那就等于和葉沂徹底恩斷義絕。沒了孩子又沒了丈夫,葉宗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這份打擊。

“鈴鈴鈴!”

鈴聲突起,葉沂猛地撲倒桌上,搶過葉宗的手機:“有什麽消息?”

“當”的一聲,手機重重摔在地上。葉宗眼看葉沂捂着小腹軟軟倒下,連忙沖上去攙扶:“小妹!怎麽了?”

“二哥……”葉沂如過電一般抖着,“碼頭……陪我去一趟碼頭。”

***

雲淡風輕,本是極好的天氣。暮色将至,海的盡頭籠上層薄薄的暗色,缱绻而又溫柔。然而,葉沂從沒覺得像現在這麽冷過。雙腿發軟,小腹隐隐作痛,要不是葉宗一直牢牢箍着她的腰,她可能早就癱到了地上。

季承遙遙站在對面,面目模糊,和尚微并肩而立。葉沂拼命按住胸口,卻還是覺得裏面正在不可挽回地一塊塊崩壞。

尚微的臉白如假面,雙眼通紅,罕見地沒有化妝,倒在悲痛欲絕中伸出些楚楚動人:“可憐的彥彥,你去哪兒了?你的命怎麽能這麽苦!”

一邊哭,她一邊觀察周圍人的反應,越看越是放心。她原本還擔心,孩子是被季承或者葉宗劫走的。要真是那樣,她苦心安排的一切可就都泡了湯。

但衆人心事重重,孩子明顯不在他們手裏。這就好多了。無論如何,先把今晚挺過去再說。只要季承拿了她的錢,葉沂就出局了。

誰也沒理會尚微。葉宗直接轉向身邊的警官:“警官叫我們來,是發現了什麽線索?”

警官點點頭:“嫌疑人隐藏得很好。我們追蹤了從威尼斯人駛出的可疑車輛,一直追到這裏,然後就失去了線索。車子從這兒上了一艘貨輪,目的地是美國芝加哥。”

所有人同時一凜。芝加哥……那是離印第安納、黎家所在地,最近的港口。尚微心頭狂跳。這是她原本的安排。這樣,季承就會認定孩子被送往黎家,必是葉宗的手筆無疑。只是,誰能從這裏把孩子劫走?

果然,季承猛然上前幾步,正正走到葉沂跟前。他垂眸定定看他,深不見底的眼裏墨色翻湧。他幾次想要張口,最終仍是無聲。

葉沂的視線從他鋒利的輪廓移到蒼白的面頰,再到緊抿的薄唇,最終到滿是血絲的眼底。良久,她凄涼笑笑:“你是不是想問我,到底是不是我做的?”

季承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輕聲問:“是嗎?”

即便知道他受了別人的蓄意蒙蔽,葉宗還是火了:“季承,你看不見她的反應嗎?你覺得她像裝的嗎?你以為我們會拿孩子開玩笑?”

葉沂按住葉宗的手,搖了搖頭,眼睛仍然盯着季承:“我說不是,你相信嗎?”

“我不是……”季承似乎想要辯解,卻又疲憊地放棄,“葉沂,你在怪我嗎?可你別忘了,你從前對我做過比這還要過分的事。”

雖然早已沒有期待,但親口聽到,心底瞬間的荒蕪還是撕心裂肺。

“是啊。”她用力笑笑,“是我錯的太多,所以百口莫辯。你不信就不信吧,無所謂。但是,如果有孩子的線索,請你一定要告訴我。多謝。”

說着,她拉了拉葉宗:“二哥,我們回去吧。”

季承眼看着她越走越遠,心髒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牽着,随着距離的增加,繩索越繃越緊,幾乎将一顆心勒得血肉橫飛。

不,他願意相信她,她不能走!季承伸出手,正要上前,尚微的聲音突然飄來:“伯母,是我。是嗎?太好了!銀行還有五分鐘下班,幸虧趕得及!我去和父親說一聲,馬上轉賬!”

挂斷電話,她興沖沖轉向季承:“季承,伯母緊急召開了董事會,事從權益,你又太忙,所以董事會臨時決議,在你缺席的情況下表決尚氏借款的事,剛剛已經通過了。錢馬上到賬,季氏有救了!”

季承筆直地立着,就像沒聽到她的話,漆黑的瞳仁入定似的,鎖住前方柔弱的背影。聽到尚微的話,那背影猛地一僵,随即緩緩舒展:“恭喜。”

這兩個字狠狠刺進季承的心髒。他大步上前,握住葉沂的雙肩,迫使她轉向自己:“葉沂,我沒有……”

“沒事。”葉沂平靜道,“我記得,尚氏借錢給你,是以你離婚為條件的。這二十億,我們葉家已經耽誤了你一次,不能再耽誤第二次了。本來說等孩子回來我們離婚的,現在看來拖不到那時候了。你什麽時候有空就來找我,盡快辦了吧。”

“葉沂!”

“葉沂,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尚微急急上前,“雖然父親說過,季承要從尚氏借款,必須先和你離婚,但這事還沒定論,你別亂想!他和我一樣,就是因為孩子的事太着急了,才會和你翻從前的舊賬,你別在意……”說着,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別碰我!”葉沂突然爆發出來。

她和尚微的矛盾由來已久,但從來不屑于針鋒相對。而現在孩子出了事,尚微竟還若有似無地挑撥,她終于忍無可忍:“尚小姐就這麽急着替季承高興,一點也不為孩子着急麽?還是因為,彥彥其實根本不是你姐姐的孩子,所以才哭兩嗓子就可以抛到腦後了?”

葉沂是怎麽看出彥彥不是她姐姐孩子的?尚微心裏狠狠一滞,為求掩飾,她更緊地抓住葉沂,滿臉哀怨:“葉沂,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彥彥丢了我怎麽能不着急?可季氏現在生死攸關,難道你就不為季承着急嗎?”

葉沂奮力甩手:“你放開!”

混亂間,季承看到她被尚微抓住,急忙上前将她們隔開。就在他把兩個女人分開的一瞬間,尚微突然一掙,然後用力拉住季承。

葉沂被尚微掙脫的那個大力推倒,而季承則被尚微揪住,同她一道後退。從旁看去,就像季承為了護着尚微,而把葉沂推了出去。葉沂揮着手臂退了一步兩步,終于重重跌倒。

“小妹!”

“葉沂!”

葉沂捂着小腹,蜷成一個小團。季承将她抱了起來:“葉沂,你怎麽了?”

她艱難地探起頭。夕陽餘晖打在她慘白的臉上,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凄厲美感:“季承,三年前你和我打賭,說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和你撇清關系,你贏了。現在我又懷孕了。可是麥苗丢了,第二個孩子可能也要離開我們了。我們再打個賭好不好,你說這一次,我們是不是真的要徹底撇清關系了?”

☆、51|4.1|||家|

葉沂特別害怕醫院。因為媽媽的病,她從前不得不頻繁出入這個地方。每一次出入,帶來的不是貧困、就是絕望,有時還有屈辱。

然而現在,躺在雪白的床上,望着雪白的牆壁,聽着雪白儀器的冰冷嗡鳴,她竟非常非常平靜。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解脫。

房門“咔噠”響了一聲,熟悉的腳步似乎比以往凝滞了許多。葉沂沒動,直直望着天花板說:“來了。”

床上的女人聲音沙啞,小臉雪白,幾乎和枕頭的顏色融為一體。季承伸手想碰碰她的臉,卻在毫厘之遙的地方緩緩垂下。葉沂沒等到他開口,于是淡淡問:“葉宗都告訴你了嗎?”

他不說話,葉沂便當他默認:“如果協議內容你沒有意見……”

“對不起。”季承突然出聲。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像破碎的老式唱片,甚至微微帶了顫抖,“葉沂,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沒有對不起我。”葉沂打斷他。嗓子幹澀得很,可她說得認真用力,“季承,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我們從相識到現在的所有事情。其實好好回憶起來,你真的從來沒有對不起我。”

季承的唇微微翕動,卻什麽也說不出來。葉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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