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産的痛比夏淳預料得要更要命一點。天知道清醒着撕裂血肉是什麽滋味兒,她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生第二次。等她生完這一胎, 出去就把周卿玉那厮給藥物閹.割了!

“周卿玉你給我等着——”

少傅被趕出門, 手腳都是冰涼的。他知産房不能留男子,宋嬷嬷趕他, 他也就沒拒絕。只是此時候在門外不明情況,突然就後悔了。夏淳還在扯着嗓子叫, 那撕心裂肺的喊話, 叫少傅冷靜都繃不住,越聽越覺得心慌。

這時候再進去也不行,只僵硬地站在門外。

他不說話, 眉心緊鎖, 渾身的冰雪之氣婆子們根本不敢靠近他,只小心翼翼地擋在了門前。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少傅都失去了知覺, 屋內方傳出孩子小貓兒似的哭聲。細細弱弱的, 不仔細聽都聽不見。少傅滿腦子都是生了?夏淳生了?生了什麽?小子還是姑娘?怎地沒個動靜?為何還沒有開門?

越是滿腦子漿糊少傅的神情就越森冷,渾身的戾氣洩出來, 三尺之內都沒人敢靠近。

少傅袖籠中的手指緊緊地捏成了拳,他一動不動地立在臺階上,幽沉的眸子卷着旋渦, 整個人仿佛一尊沒有煙火氣的玉像。夏宅裏伺候的下人一面張望一面偷瞄他, 心裏不住感慨。男主子的相貌當真是俊美得少見,她們看了這麽多時日,還是會晃神。

門口有動靜, 門房急匆匆地跑進來,說是周家來人了。

少傅聞言眼皮子抖沒動,只淡淡地盯着門口,抿着唇一言不發。約莫過了一炷香,裏頭終于響起宋嬷嬷驚喜萬分的聲音:“姑娘,是個漂亮的小公子!”

這一嗓子,叫玉像少傅突然間活了。

他上前走了兩步,寬大的袖擺随他走動獵獵。靠近門邊,還沒摸到門把手,就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攔住。婆子是專門守門的,這會兒裏頭還沒生産完,萬萬不能被打攪分了心。少傅冷冷一眼掃過去,吓得婆子一個激靈。就聽到裏頭又傳來宋嬷嬷驚喜的嗓音:“姑娘,後頭這是個小姑娘!龍鳳胎,健康的龍鳳胎,大喜啊主子!”

裏頭下人的恭喜不斷,少傅再端不住沉靜的臉,一把揮開婆子便作勢開門。

正當他碰到門把,門扉吱呀一聲從裏頭打開。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鼻而來,宋嬷嬷抱着兩個跟老鼠似的孩子喜滋滋地走出來。

“大人,主子,大喜啊!!”看着孩子,宋嬷嬷眼圈兒都紅了。這兩個孩子連帶孩子的母親當真是她親手一點一點喂出來的,“姑娘生了一對龍鳳胎!”

這句話仿佛一粒小石子砸進了少傅的心湖,然後緩慢地蕩起了漣漪。

少傅是個不愛笑的性子,平日裏除了夏淳故意作怪,他對着誰都沒展露過笑顏。此時看着小老鼠似的兩個小家夥,少傅的臉瞬間冰雪消融,嘴角勾起,百花盛開。門口的下人一個個呆愣住,少傅抱着兩個孩子早已走進産房。

夏淳生得不算艱難,宋嬷嬷以及夏宅的下人照顧的精細,比起一般婦人頭胎已經算是容易。但生了兩個出來,她也累得夠嗆。此時身下的狼藉已經收拾妥當,但整個人還是狼狽。墨發濡濕地貼在臉頰上,向來紅豔的嘴唇煞白。

少傅将孩子放回宋嬷嬷懷中,勾着嘴角便走到了床邊。

屋裏血腥氣委實有些重,夏淳自己也幾欲作嘔。素來龜毛的男人此時仿佛聞不到異味兒似的将酸了的夏淳抱懷裏,低頭便在她眼皮上落了一個輕吻:“辛苦你了。”

夏淳憋着一口氣本來想罵他的,被他這一個吻給打亂。

她有氣無力地翻了一對白眼,嘟了嘟嘴,把那點蔫壞給壓下去。婆子們已經在清洗,夏淳生産完還得仔細擦洗一番。否則将來月子裏不能洗澡,身上難受。因着夏淳被照顧的好,生産沒遇到意外,今日趕鴨子上架的兩個醫女倒是沒怎麽發揮到作用。

此時兩人端着水盆拿着濕帕子,充當起了丫鬟來。兩人走過來,貼着少傅蹲下來,擰濕了帕子作勢就要替夏淳擦拭臉頰。

宋嬷嬷一面照看孩子一面還瞥過來,壓住心頭冷笑道:“公子,這産房裏頭味兒重。姑娘這裏收拾一番便要挪出産房,您……”

少傅點了點頭,小心地撥開夏淳臉頰上的頭發,抱着人便走。

醫女手落了空,面上一變,扭頭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喜滋滋地哄着眼睛還沒睜開的小家夥,頭也不擡:“兩位大夫今兒辛苦了,且先回屋歇息吧。姑娘擦拭這事兒,一會兒有下人做,不必勞煩兩位。”說着,她指使着兩個手腳麻利的婆子,迅速地将産房開窗通風。

夏淳這會兒眼一閉就睡了過去。

她雖然虎,但剛生一夜孩子也累得慌。少傅披風罩在她身上,走得穩穩當當。

躲在角落裏的小彩蝶看着兩人走遠,回頭看向兩整理衣冠的醫女,冷冷一笑。跟夏淳混久了,小彩蝶可把她通身的壞毛病學了個遍。這倆不知打哪兒來的女人,當着她的面就敢觊觎公子,吃了熊心豹子膽!

且不說小彩蝶想搞事,夏淳才被抱進主屋,後腳就有人送了水進來。

少傅抱着人坐在床榻邊上,一手環着夏淳一只手正一下一下地撥動夏淳的眼睫,垂眸凝視着懷裏的。沒什麽表情,卻叫任何人都看得出溫柔。夏淳睡得沉,這般作弄也不醒。婆子捏着濕帕子看着仿若壁畫一般的年輕男女,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知凝視了多久,少傅方放下了手指将人擺放在榻:“仔細伺候,莫驚醒了她。”

丢下這一句,他轉頭大步離開。

前院,周家的人早已等得焦心。可沒有人帶領,她們等閑不敢硬闖。只立在花廳門邊,一下一下地張望。夏宅的這位主子生産,可是全府主子都在等着的大事兒。周家孫輩兒尚沒有人成家,頭一個周卿玉,定了親也毀了。

夏淳肚子裏的這孩子,是周家的第四代頭一人。別說周老夫人和溫氏重視,就是周老爺子也早早派了人在等。昨兒夏淳發動的消息一傳到周家,全家都揪着心。

少傅過來,話沒多說,只随她們先行回周家。

關于孩子的事兒,自然不是他一人說了便了。周卿玉的身後,站着周家這樣一個大家族。周家四代裏頭的第一個孩子,入族譜,取名字,如何教養,樣樣都得講究。少傅是存心想叫孩子在親生母親的身邊教養長大,但這裏頭卻有很多事兒要處理。畢竟世家大族子弟的教養十分嚴肅,少傅可不想将來孩子大了,被人罵是小婦養的。

嗯,盡管夏淳不承認是他的妾室,但到底無名無分,生養的孩子确實不夠名正言順。但少傅如今沒有了娶妻的打算,沒有嫡子就又是另一個情況。

這裏頭如何牽扯,十分複雜。恐怕如何安頓孩子,不僅僅周家長輩有話說,就是周氏宗族裏頭也是有話說。周家那樣大一個世家,不僅僅是嫡支這一脈,還有許多分支旁支。人多心雜,周家家大業大,也不盡是些君子磊落之人。貪財好勢之人蠅營狗茍之輩,藏于暗處。少傅作為宗子,每一件事都得有理有據。

不打算娶妻,他的孩子便沒有了嫡庶之分。那這個孩子,便極有可能會是下一任宗子。

少傅是個未雨綢缪的人,從不會落下話柄叫人拿捏。在堅定不會娶妻後,少傅便将所有的可能設想了一遍,也早早做好安排。這會兒孩子出生,确定了男孩,自然得在孩子生下來的這一日,将所有的事情一次性次處理清楚。

少傅人一走,藏于暗處的暗衛便将夏宅整個圍起來。

夏淳對一切一無所知,仔細擦拭過後,舒服了,睡得就更香甜了。

孩子沒足月出生,比起一般嬰兒還要更弱些。宋嬷嬷實在不放心,請老大夫仔仔細細地號脈,不厭其煩地請教大夫如何照看。老大夫被雖說醫術高明,卻也沒親自照看過奶娃娃,當真不曉得如何安排,倒是自覺受了些冷落的醫女這時候顯出來。她們往常在宮裏,可是專門給後宮的主子診脈,照看皇子也有過。

宋嬷嬷很是為難,她原先打算過了今日便跟夏淳說道,将這兩個醫女送回去。這會兒看兩人極擅長照看早産兒,不免有些猶豫。

亂糟糟的一天,宋嬷嬷等到天黑也沒見少傅回來便只好作罷。

醫女在偏屋照顧了一天孩子,天擦黑才回了屋。夏淳也是這個時候餓醒了。一天一夜滴米未進,她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小彩蝶端着一大碗雞湯面進來,夏淳差點沒喜極而泣。端起來就一通吃,可把小彩蝶給心疼壞了。

“孩子呢?”夏淳吃完了才想起她剛生了倆娃,“抱來給我瞧瞧。”

“小公子和小主子才吃了奶正睡着。”小彩蝶替夏淳擦了擦手和臉,想把醫女的事情跟她說一說,見夏淳眉眼中都是疲憊便将話都咽回去。大喜的日子,別說這些話敗壞主子心情,“姑娘這會兒要見,奴婢這就去叫宋嬷嬷抱來。”

說着,她噔噔地就跑出去。

只是過了須臾,抱着孩子過來的并非宋嬷嬷,而是嘴角含笑一身素袍的醫女。夏淳眯着眼睛看她,恍惚地想:這姑娘叫什麽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登不上去靠(*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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