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個人原因

十點多的光景,雨漸漸小了些,陰雲散了一角,日光稀薄。池舒往主任辦公室走的時候向窗外看了一眼,想了想發信息囑咐遲鹿穿多點出來。遲鹿發來一句語音,背景是震天響的游戲啓動聲,池舒搖了搖頭,把手機放進口袋,加快了腳步。

雖說是家新醫院,但他們科室的主任卻一點也不年輕。姓闫,年紀近六十歲,很精瘦的一個小老頭,頭發白了大半,眼鏡很厚,琥珀色的架框看上去有些年歲了,邊角被磨出了白痕。池舒敲門進來的時候,闫主任正在接一個電話,眼神示意池舒過來。池舒嘴角的青腫還沒消退,闫主任以為自己老花了,一邊戴眼鏡一邊走過去把人拉近,嘴裏還在答着電話:“……我還在問他本人的意願,省醫的通知大家都知道了……好。”

池舒想,應該就是自己的事。

“你這臉怎麽回事?跟人打架了?我說怎麽今天上班那些護士都在說你……”闫主任目光嚴肅,仔細看了看池舒傷口,“我不懂你們年輕人,可是打架這事,你自己就是醫生,看的病例還少嗎?萬一沒個輕重……”

池舒笑了笑,讓這麽大年紀的長輩絮叨,有些過意不去,語氣輕松道:“沒事,失手”。

闫主任點頭,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他就帶過池舒一段時間,知道池舒的性格和為人,倒也放心,只是依舊囑咐:“自己多注意點。”

“省醫的事你想得怎麽樣了?具體文件今天才下來,你看看。待遇方面——”闫主任說着就把桌面上疊在一起的幾張紙遞給池舒。池舒接過,卻只說了一句:“我目前不打算去。”

闫主任沒有想到,頓了頓,“這個待遇,你們年輕人應該好好考慮考慮”。

不過池舒的不願意,無論是對他,還是對醫院來說,卻是最好不過了。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池舒又實在出色,平白讓出這麽一位既有潛力又有實力的後輩,還真不是讓人甘心的事。

紙張交錯疊着,邊角參差,池舒一張張整好,笑着解釋道:“是我的個人原因。而且”,池舒把文件交回闫主任手中,“在這裏鍛煉的機會更多”。

這是實情。作為一家新醫院,年歷和級別還未積累下來發揮作用,一批批進來的新人更有施展的餘地。

闫主任暗自放了心,走到座位上坐下,笑呵呵地說道:“談戀愛了?”

池舒一愣,然後點頭。

闫主任不再說什麽,開了句玩笑:“我去看看門關嚴實了沒有,不然等你出去,能看到碎了一地的芳心。”

池舒笑了笑。

“好了,我知道了。去忙自己的吧”,眼鏡戴上,闫主任低頭看文件,“今天下午的手術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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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舒點頭出去。

遲鹿坐在花壇邊上玩手機,一身混搭穿着,運動套裝,深色大衣敞開着,右腿随意地屈在左膝上,風大了些就單手撩起身後的連帽戴上。頭依舊低着,軟塌塌的發絲淩亂得很。若是換成尋常上班族,這身總有些不倫不類。但遲鹿自成體系,流露出不經意的帥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街拍模特。棱骨淨白的腳踝露出來一小截,随着游戲輕輕晃着,又有點不着調。

池舒看了會,走過去點了點遲鹿手機屏幕。遲鹿一把抓住池舒的手,擡頭笑。

“走吧。”遲鹿站了起來,手機揣兜裏,“我過兩天要回去上班了”。

“你們公司出結果了?”池舒也知道遲鹿公司裏的事,“你沒事吧?”

“沒有。我是為我同事打抱不平呢!”遲鹿拉下帽子,走在池舒前面,回頭笑得狡詐,“就是那個被你認為是我‘男朋友’的同事……”

男朋友三個字拉得老老長。

池舒有點尴尬,當沒聽見,回道:“哦。”

“哦?哦!”遲鹿存了心。

“嗯,哦。”池舒确認。

遲鹿白眼,算了算了。

吃飯的時候,池舒問遲鹿願不願意住他那去。遲鹿滿口答應,點頭點得飛快,末了,問道:“你家在哪?”

“……”池舒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不在老房子那了——”

“我知道”,遲鹿了解得很,“你家那塊都拆了,我家也是。我爸媽現在住明苑,你知道吧,就是那個房價死貴死貴的,但是環境真不錯,特适合養老!我爸媽為了買那裏的房子,老房子也賣了,還欠了銀行房貸,不過現在是我在還……”遲鹿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絲毫沒有注意到池舒的表情。

池舒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努力迫使自己咽下去,他和未來公婆住一個小區……說不定還……池舒吸了一口氣,喝了口水選擇暫時不發言,默默聽着遲鹿的牢騷。

“……不過壓力不大,公司的福利還是很好的,購房這方面有很多補助,所以”,遲鹿喝了口魚湯,回歸正題,點了點池舒碗裏的蝦丸,池舒給人夾過去,“你家住哪?”

池舒被遲鹿的“所以”繞了,還沒搞懂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因果關系,脫口而出:“明苑。”

說完兩人俱是:……

“咳、咳咳……”遲鹿一下捂住脖子,拿起一旁的米飯吃下一大口,神情突然緊張。

“怎麽了?”池舒也被驚到了,傾身就要查看。

“卡……住了……”遲鹿臉有些紅,指了指自己脖子,又試着咽了咽,刺痛很明顯,“下不去……”說着就要問服務員拿醋。

池舒拉下,“沒用的,先讓我看看,張嘴”。

遲鹿張嘴。

隐隐能看到魚刺,卡得有點深,角度似乎也不是很好,池舒皺眉,“我們回去,我幫你弄出來”。

遲鹿捂着脖子乖乖點頭,“嚴不嚴重啊……”

“魚刺而已。”池舒笑了笑,寬慰,“幾秒鐘就好了”。

池舒問口腔科的同事借了鑰匙和設備,遲鹿一路緊張兮兮地跟在後面,似乎不是拿個魚刺,而是要做心髒移植手術,弄得池舒也有神經緊繃。

“疼不疼?”

遲鹿閉眼點頭,燈光太亮,為防止池舒看不清,他盡可能地把嘴巴張到最大。

池舒:……

“好了。”一秒都不到。池舒好笑地看着閉眼張嘴的遲鹿,點了點人下巴,“合上吧”。

遲鹿睜眼咽口水,試探性地測試,“嗯……沒有了”。

“遲鹿你多大了?吃飯還卡魚刺?”池舒拿鑷子夾着罪魁禍首,轉了轉,對坐着的遲鹿笑道。遲鹿臉更紅了,回想起自己剛剛的行為,确實有點小題大做。跟着池舒一路進來的時候,又被一群小護士看了好久,現在所有的窘迫都湧到了臉上,直接對着池舒搶白道:“關你什麽事。”

“啪”的一聲,是鑷子扔在金屬托盤裏的聲音。

池舒的臉色不是很好,低頭反問:“關我什麽事?”

頭頂的燈還開着,晃眼得很,遲鹿往後靠了靠,顧左右而言他:“能不能把燈關了……好——”

又是“啪”的一聲,燈突然滅了。遲鹿這才發現這間屋子裏原來只開了這一盞燈。隔着窗簾,光線被擋住了大半,驟明驟暗之間,遲鹿稍稍閉眼,沒有适應過來。

而接下來他更不适應了。

池舒直接吻上了他。

“池——”音發了一半,就被人舔了上颚,遲鹿吓了一跳,全身戒備,這可是在醫院,眼神不住往門口瞟——

“會有人敲門的。”池舒扣住遲鹿的脖頸,“放心”。一下吻得更深。

唇舌之間的交纏有時候更像是一場拉鋸戰。遲鹿漸漸回神,在嘴上占不了便宜,那就只能在別的地方占便宜了。

池舒差點咬傷遲鹿。低頭,遲鹿按住池舒身下,笑得得意洋洋,“了不起啊……你有本事別起反——!”

池舒勉強收了半身火氣,直接扣住遲鹿的手,壓着狠狠要了兩口,擡眼神色溫柔又危險,“慢慢來”。

遲鹿瞬間紅成蝦子。

清脆的叩門聲,“池醫生?”

座位上像是點了炸彈,池舒都沒看清遲鹿是怎麽跳下來的,擡手開了大燈,憋着笑就去開門,“怎麽了?”

小護士有點緊張,拿着一小盒藥,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這個消腫快些……”說完就遞給池舒,笑了笑,“我先回去了”。

池舒愣在原地,遠遠地能聽到幾個女護士圍在一起的笑聲。

遲鹿雙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探頭瞧了瞧門外,特大方:“收下呗!池醫生!慢慢來……”

池舒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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