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霓裳的眼神很複雜,但也沒說什麽,她知道我是在試探她,但凡要成為一個真正的暗衛之前都會經歷千錘百煉,霓裳到底是暗衛中的佼佼者,聽話的去幫我偷毒藥。
我熄了燈,在房間裏等霓裳,時至今日,春光霎時凋零,心冷若寒秋,月色如霜的夜裏,一切還是要我一個人來抗。
對面廂房裏的尹洛不過夜半也熄了燈,明顯感覺不到他廂房裏明黃色的燈火,其實我很怕黑,原來夜裏夢魇驚醒時,尹洛房裏的燈還總是亮着,便莫名的心安。
二更天的時候,霓裳終于回來了,黑夜裏,只能借着月光,看清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接過她手中的小瓷瓶,借着月光,在指尖旋轉。
“你确定…這是毒藥?”我頗有些疑心她,怕她騙我。
霓裳抖了抖衣襟:“取鸩鳥之羽,見血封喉。”
原來是鸩毒。
我打開蓋子,湊近了聞了聞,下意識的想用舌尖去嘗嘗,霓裳一把拉住我:“你瘋了?!”
嗯,如此緊張,應當是毒藥不錯。
我将那藥瓶重新封好,拉住霓裳坐下,深夜裏寂靜的能聽見霓裳淺淺的呼吸聲,貼近她的耳邊說道:“如今我身邊只有你,雖然我們兩人不足以成事,但尹洛說過,謀事不是看別人有什麽,而是看我們自己有什麽,所以,我們需要長長計劃一番,看看我們手裏現下有什麽。”
霓裳也靠近我,一本正經的說道:“灰灰,我們什麽都沒有。”
“......”
我被噎了一下,示意她不用提醒我,我都知道,拍拍自己的胸口,告訴自己:不要氣不要氣,任重道遠,任重道遠。
其實霓裳說的也不全對,就我所認識的官員當中,還有柳俊逸不為尹洛所控制,柳俊逸官至衛尉,家中世代為官,有自己的人脈,還掌宮中禁軍大權,若能得他幫助,尹洛在宮中的行蹤,便可了如指掌。
我心裏打着這樣的算盤,倘若尹洛最後真當我無用,至少,我還有個可依靠的人。第二天,待尹洛上朝後,我和霓裳去了衛尉府,應門的是一個叫木蓮的丫頭。
我清了清嗓,說明了來意:“我來找柳大人。”
木蓮看着我:“汐禾姑娘?”
總是來找柳俊逸讨白菜,木蓮也算是眼熟我了。
“大人不在府中,現下上朝去了。”木蓮說道,眼光越過我,落在霓裳身上。
霓裳如今是一身精裝打扮,手中一把長劍,殺手的模樣,許是讓人起了疑心:這架勢可不像是來讨白菜的。
我又清了清嗓:“那個...我與你們家大人有要事相商。”
木蓮點頭,了解說:“既然這樣,汐禾姑娘請進。”說着便讓出身來,迎了我和霓裳進去。
柳俊逸剛當上衛尉不久,還未騰的出時間安置家當,整個府裏看上去比原先要冷清許多。
當年梁開付被抄家,金銀玉器,在院子裏可堆了好幾座小山。
木蓮将我和霓裳迎進了正廳,置了茶:“汐禾姑娘找大人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我心想,這丫頭管的真寬,連柳俊逸朝中的事情也要管。
“一些朝堂上的事情,想向柳大人讨教讨教。”我也随便搪塞她。
木蓮聽出我不願多說,倒也不再多問,我一邊看着那木蓮退了下去,一邊在心裏想着一會見了柳俊逸的措辭。
是直接說明來意?還是說出一點自己知道的消息來換取他的信任?
萬一我知道的他也知道呢?
我就這樣在腦中翻來覆去想了很久,一直也想不到一個好的開場。
眼看下朝的時間過了半個時辰,柳俊逸還不見蹤影,雖然沒想好要說什麽,但我還是有些等的不耐煩了,背着手在屋子裏踱來踱去。
天殺的總算聽見了轎子的聲音,我擡腿便要往門口去,身後的霓裳一把拉住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輕聲道:“噓!你聽...”
看她面色凝重,我便屏息聽了一會兒,只聽見了轎子的聲音,頗為疑惑她在緊張些什麽:“什麽?”
霓裳用氣流說道:“是兩頂轎子。”
兩頂?難不成尹洛也回來了?他竟然和柳俊逸一同回來。
霓裳悄聲對我說:“相爺內力高深,你就別往門口湊合了。”
霓裳說的有道理,尹洛隔着門邊便能感知我在他房門下聽牆角,這時候出去,豈不是自露身份?
轎子的聲音更近了些,不一會便聽門外“尹大人慢走。”、“在下告辭。”等喧語,木蓮将柳俊逸迎進了府裏,柳俊逸從轎子中出來時看見我,一愣,旋即笑道:“汐禾?”
我扯住柳俊逸的官袍便往屋裏拖,柳俊逸一張娃娃臉不厚道的笑了:“汐禾,洞房還早呢。”
我啐了他一口:“誰要和你洞房?!”
“難道你來不是為了和我商量向你哥哥提親的事嗎?”說着摩挲着下巴自顧自一臉自我感覺良好的表情的猜測道。
“呸!”我鄙視他,“我是為正經事來的!”
“你還有正經事?”柳俊逸斜睨着我,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完了,被反鄙視了。
柳俊逸整整衣擺,坐下,就着我剛才喝過茶水的茶杯潤了潤喉,說道:“下聘,也是正經事。”
看着他那張厚不可破的臉皮,我真想上去使勁揉扁他,但礙于自己今後還要仰仗他的保護,不得不憋着一口氣,嚴肅下來:“我是來向你打聽太後的事。”
霓裳說過,如今朝中表面的和諧都靠太後這個老女人撐着,太後一西去,怕是朝中就要不得安生了。
柳俊逸也嚴肅下來說道:“如今太後病重,恐怕時日無多了。”
這消息果真和霓裳給我的一樣。
“那皇帝呢?”我也坐下來,靠近他,其實這娃娃臉側面看上去還蠻好看的。
柳俊逸的手頓了一下,“皇上?”擡眼看了我一會兒,“陛下生龍活虎,沒什麽跡象。”
柳俊逸繼續說到:“這麽說…尹相也知道了陛下的病…”
當然,我心裏默然道。
“你剛才說,你來有正經事同我商量,還有什麽事?”柳俊逸回過神來。
我湊過去:“我總覺得尹洛他在瞞着我什麽,你能不能暗中調查一下?”
柳俊逸思量了一下:“陛下有隐疾在身,尹相自是要為自己考慮,有什麽好調查的?”
我搖搖頭,又對他說:“他最近在忙的事,與我有關。”
柳俊逸賤眉一挑:“哦?”
“你既然早知我身份,現在還打算裝傻麽?”我心裏頗為不爽。
柳俊逸不厚道的笑了,這笑卻還帶些微的邪異:“你可知…尹相千方百計瞞你身世,都做了些什麽?”
“什麽?”我有些不明就裏,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及尹洛掩蓋我身份的事情。
柳俊逸繼續:“真是蠢鈍,你不想想,鐘太傅何以找到你?何以一見你就知你不是尹洛的妹妹?雖然那醉仙居的老板說當年的你高燒而死,可太傅大人依然找到了你…你可知是誰洩露了你的秘密?”
我一直只是認為鐘太傅知道我身世是暗中調查,卻不曾想他從何處調查到,因為知道我是當年灰灰的人只有醉仙居的人,難道裏面有人出賣了我?
“你再去醉仙居,就沒有感覺到不對的地方麽?”柳俊逸問道。
離我最近的那一次去醉仙居是遇見韓将軍那一次,那一次的醉仙居半星人影都沒有。“我最近去那,是在昨天…”我一邊回想,一邊徐徐說道。
“嗯哼…”柳俊逸的頭順着他的手指在我面前搖了搖:“再往後…”
再往後?
就是我和尹洛第一次生出嫌隙那次,我和林麟、劉芷馨同去,遇見了讨酒喝的柳俊逸,“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又問道。
柳俊逸點點頭,“你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是去醉仙居查你身世,可醉仙居上上下下都守口如瓶,這不該是市井百姓應該有的。”
中楚國民多八卦,為何醉仙居對我身世保守的如此嚴密。
“區區一個醉仙居的市井商販,竟然可以如此保守秘密,那麽這個醉仙居,要麽就是尹相嚴密的據點,要麽就是…尹相放了狠話,威脅到了他們。”
尹洛竟然威脅醉仙居?!表面上親善待民,背地裏竟然以生死相要挾。
“醉仙居好歹是都京的百年老字招牌,可我去那天,傳聞醉仙居待客酒聖的桃伶醉,卻晦澀的難以下咽,你可知是為什麽?”
我搖頭,那桃伶醉雖然比不上瓊漿玉液,可好歹也是醉仙居的招牌,當今狀元郎大駕光臨,小老板自是應該拿出最好的酒來招待他,可我那天見到的卻是柳俊逸拍着桌子大吼:
“我說了,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酒都拿來!我不是付不起錢!”
小老板顫顫巍巍,一臉委屈:“柳大人,這就是小的店裏最好的酒了,別的…是、是真沒有了。”
“也許是桃伶醉剛好售完了…”我弱弱說道,自覺的開始為尹洛争辯,心裏真希望尹洛不要在醉仙居做出什麽,那裏的人…都是看着我長大的,我對那兒的人有種特殊的情感。
“桃伶醉打入秋解封,那時不過九月,不會那麽快罄銷。”
“所以呢?”我偏着頭問他。
看我如此遲鈍,柳俊逸幹脆全告訴我了:“是醉仙居裏一位後廚出賣了你,将你的身世洩露給了鐘太傅,然後,尹相就…”說着,柳俊逸作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而那位大廚,正是每年桃伶醉的釀酒者。”
雖然可以預料到不會是什麽好事,可當柳俊逸說出真相的時候,我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尹洛殺人不眨眼我雖然沒看見過,可我卻有所耳聞,當年梁開付朝堂政變,尹洛幾乎将牽連此事的人殺了個片甲不留,可他從來沒有對我身邊人下過手,今天是位廚子,那明天,會不會是整個醉仙居?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