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皇帝近些日子看起來是越發憔悴了,嘴唇青紫,面色蠟黃,倒是許是那些個不中用的老臣一個法子也想不出來,端的會為難皇上,這會小皇帝從尹洛這裏讨來了這個計謀,一句“此計若不可行,還望愛卿提出個可行的法子來”哽住了日後那些臣子們的谏言,一個個灰溜溜的揣着自己的折子離開了。

又坐了一會兒,小皇帝手中拿盞濃茶在他素白的手掌中像是一塊亮色的琥珀,映的我心微涼。

林麟、尹洛二人想了些更妥帖的措辭,為輔佐陛下如何能将這兵權卸的合理,又不至于讓韓将軍有造反之心。

按照尹洛的意思,小皇帝一定要在朝中重臣面前好好訓斥韓将軍一頓,以示重罰,待到百官退朝,再将韓将軍叫到內殿安撫一番,一定要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假惺惺說些“舅舅,您也真是的,喝了些酒這般把持不住。”的體己話,扯一些太後在世時的家常,韓将軍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一忽悠就上套,然後再說出只卸兩萬兵馬,軟禁半個月,順便賞幾位佳麗,明着軟禁,實際是讓他在家好好玩樂一番,盡快将懲戒的怒火澆滅。

這給個巴掌給個甜棗的懲戒也真是下了大工夫,虧的尹洛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當真是小心翼翼,像維護一盤珍貴的棋局。

據說不日後的早朝恢複,那韓将軍苦着臉上了朝,卻是笑着從內殿離開的,而軍師張國本那面,卻只有罰沒有賞,如此鮮明的差別待遇只是因為一句“舅舅乃皇親國戚,重罰不得”、“一個巴掌拍不響,肯定是張氏勾引在先!”,這罪名卻全讓那張氏包攬,張國本心下肯定恨死韓将軍了。

尹洛這一次離間計雖說是借了柳俊逸的幫忙,可卻也解決了心頭大患,韓子嵩沒了張國本這個智囊,就是草包一個,待兵權被蠶食殆盡,滅了将軍,只是時間問題。

尹洛下了朝,在院子裏看着我練字,碎碎念了一些朝中的事情說與我聽,雖然我聽懂的不多,但也記了個大概。

近些日子尹洛看管我的功課越來越嚴,原本他從來不過問我的字跡如何,書背的怎麽樣,最近卻越發的上心,為此我也不能四處瞎逛,只能憋在相府練字。

一晃入秋,天涼了,那禦街前的柳葉簌簌落了不少,唯有相府的秋海棠還開着,尹洛不喜用香,總是将那花液放在房間裏熏着,因為我身子不太好,夜裏多夢,所以尹洛才着雪月坊每月都送特制的安神香來,那香無味,而尹洛身上則是一股淡淡的花香。

換季總是官員們互相打點的時候,尹洛的府邸總是少不了來來往往走動的官員,尹洛一概避而不見,只是偶爾見見見交情甚好的大臣們。不少官員送了些綢緞、狐裘來,馬上就要到了入冬的季節,尹洛輕撫着林麟送來的那狐裘大氅,衣色雪白,毛皮細膩柔軟,不見一絲雜色,實着那狐裘中的上品,尹洛将那錦盒扣好,換來羽衣:“将這大氅送到雪月坊,找紅娘按照汐禾的尺寸改小些。”

我微微一愣,看向等着吩咐的羽衣,又看了看尹洛,後者淺笑盈盈:“過些日子大寒,你還沒有添置入冬的衣裳,若真一不小心涼下來,就先穿這件禦寒。”

羽衣沒有作聲,得了吩咐便要朝門外走。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件狐裘是林麟的遠親從西蠻的雪山上帶給林麟的,本來林麟極其珍貴那如雪的華裳,而且尺寸剛好合尹洛的身形,要知道,找到這麽一件合尹洛又沒有雜色的雪狐,可相當不易,如今尹洛說改就改了,我看着都肉疼,有些暴殄天物了。

我忙攔住羽衣,“這麽好的衣裳改了多可惜…”說着我自己比量了一些,“裁下來的那些給我做個暖手枕,再改兩條護頸吧。”

羽衣看向我身後的尹洛,得了首肯,才離去。

韓将軍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尹洛閑些了日子在院子裏自己對弈,琴棋書畫照理說他應該樣樣精通才對,可這個男人只通兩樣,便是棋與書。

我練字練的不爽,便揶揄他道:“人家柳大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同樣是狀元,怎麽你就只會兩樣?”

尹洛笑笑也是不生氣:“柳大人要穿梭風月之間,琴畫兩樣助興,我只面對你一人,學的在精你也聽不懂。”

他這是怪他學會了也是對牛彈琴,指桑罵槐,我撇撇嘴不理他,繼續練我的字,尹洛說過,我的字體很有他的風範,既有男子的陽剛,又兼具女子的端莊,越發長進。

一提到柳俊逸,尹洛停下了手中的棋子,伸手握住我的手臂,一個用力,登時感覺身上飄輕,衣袂遮了眼,整個天地都倒轉過來,不過彈指一瞬,我便落在了他懷裏。

他摟住我,也不管那身前亂了的棋盤說道:“前些日子柳俊逸來提親,若不是他提醒我都忘了,我們…是不是也該成親了?”

成親?聽了他這話我臉倏然就燙了起來,對着手指有些難為情,不自覺地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小聲小氣道:“什麽成親啊?”

尹洛挑起我的下巴:“莫不是難為情了?”說着又收緊着手臂,“我若再不娶你進我尹家大門,你豈不是都要跑到隔壁去了?”

話裏話外他都在怪我私會柳俊逸,我心裏開始不信任他是真的,印象中他似乎對我身上的玉墜極為看重,他突然說起嫁娶,心想着與他白頭到老,可此時,他會有幾分真心?

我轉過頭,極為認真的看着他:“尹洛,你到底用幾分真心待我?”

尹洛本是在笑着等我回答,突然被我這麽反問有些愣住,看我認真的表情,用唇瓣摩擦我的唇,呢喃道:“自是整顆心都給你。”

我推開他,繼續問道:“此話當真?”

尹洛笑的極為寵溺,像是在看我胡鬧,緊緊抱住我:“若有半句假話,便叫我尹洛死無葬身之地。”

我一聽便有些怕了,掙脫出來看着他,手指掩在他嘴邊:“那可不行...”

尹洛笑問道:“那要如何?”

我抵着小腦瓜想了一會兒:“若是假話,便叫你孤獨終老。”

尹洛一怔,面顏凄澀,頗有些苦笑的意味:“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

我靠在尹洛的肩膀上,突然想起我如今還是尹洛的妹妹,也想到柳俊逸說過,若我們在一起,便是亂倫,此事若為中楚的國民知道,定會傳到小皇帝耳中,那時恐怕還會說尹洛欺君罔上,是死罪,想到這裏我便有些害怕,又說道:“不行,我不能嫁給你...”

尹洛眸光微動:“為何?”

我低下頭,小聲說道:“你...還是我哥哥...”

尹洛摸着我的臉頰:“你若真的害怕,我們就只在府內操辦,外人都不邀請,鳳冠霞帔,金花紅燭,合卺酒,如此簡簡單單,可好?”

我點點頭:“其實不過是從西廂房嫁到東廂房,确實沒什麽好操辦的。”

尹洛笑着輕吻了我,對此我都是要求不多,便這樣定下來了,其實只要有他在,兩杯合卺酒,連鳳冠霞帔都可以省了。

府裏粗使的活向來都是霓裳幹,這種置辦嫁妝的事還得靠羽衣,為此,羽衣每天早上都要去趕早集,置辦果盒,裏面分為兩小盒,一個放桂圓,一個放茶葉,又買了許多西蠻商販賣的紅棗、花生,雖然是暗地裏操辦,可那些備品都是樣樣的地方好貨,雖然不吃,但看着撒在相府各地圖個好兆頭,我心裏竟覺得有些可惜。

羽衣又讓楚盈從雪月坊送來了好多玉環首飾,珠翠環佩,绫羅綢緞,華麗繁複有之,清新淡雅有之,如此來來往往的好貨挑花了眼,每天如煙的飾品琳琅滿目,我做看看又看看,都不及尹洛原來送的那支玉簪。

霓裳每日都要将那院子灑掃三遍,整個丞相府她一人打掃的一塵不染,而且每日都要掃上三遍,我蹲在房間門口的臺階上托着腮看她霓裳忙前忙後,一裳白衣被布上了幾縷塵色,讓她看着有些許狼狽。

太後入殓後,宮裏除了就韓将軍之事責罰過輕就沒傳出些別的什麽,小皇帝思前想後,太後年輕時娴靜溫良,有澆瓜之惠,所以謂之“靜惠太後”,賜了太後谥號“靜惠”。

韓将軍之事過後沒幾天,一日晌午,韓将軍突然造訪,吓得我有些無所适從,有些嫁娶的飾品就在我房裏,若真是被有心人瞧見什麽,恐怕就要招人話柄。好在尹洛當時在府上,否則我非要吓的翻牆而過了。

“尹相。”那韓将軍腳步深重,聲音洪亮,來也不知道避諱,震的籠子裏的小白和二胖撲騰直跳,尹洛倒是鎮定的很,擡手将韓将軍迎進了正廳。

我确實聽聞柳俊逸說過尹洛有意和韓将軍較好,只是此事我卻有些納悶,如此豬一般的隊友應該不是尹洛拉攏的對象,怎麽?難不成真是因為韓将軍手裏有兵權的緣故?

話說也不應該,前些日子小皇帝來的時候,尹洛還變着法的卸将軍兵權,這會兒又是怎麽了?

尹洛前腳進了正廳,我拐着彎的繞到了房後,推開窗戶,輕輕跳進去。我躲在那屏風後面,眼看着尹洛将韓将軍請在了上座,我這個位置離韓将軍的位置較遠,就在尹洛的凳子邊,只要尹洛一低頭便能瞧見我,不過為了安全,被尹洛發現總比被韓将軍發現的好,何況他知道我好這口已不是一天兩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不知道為什麽是初稿啊!!!初稿就發了!!!摔!!抽什麽風,麻煩大家再重看一遍(╥﹏╥)

☆、【三十八】誘敵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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