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軍師張國本離了京,秋雨愈涼,回東吳的道路多山巒陡崖,若想造成張國本假死簡直易如反掌。
三日後,上路的東吳的士兵飛鴿傳信回來,說路遇山體崩塌,全軍被困在離都京的三十裏外,請求京城支援,三千兵馬所攜糧草不多,恐維持不了多久。
軍隊糧草向來都是到達下一個驿站再補備,如今下一個驿站還不到就被堵在了半路,雖然我知道是尹洛蓄意為之,可那三千人馬,我有些于心不忍。
據說那日小皇帝在禦書房同鐘太傅和尹洛議事,禦前的太監神色匆忙,疾疾遞上那路上軍隊傳來的書信,小皇帝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對禦下的尹洛和鐘太傅說道:“張國本的軍隊路遇險境,就在離邺平不遠,恐要及時出兵相救。”
鐘太傅掃了尹洛一眼,尹洛偏頭看向鐘太傅,兩人對視,鐘太傅拱了拱手說:“陛下....”說着用餘光瞄了一眼殿內,發現還有許多禦前伺候的太監宮女,小皇帝明白了鐘太傅的意思,一揮手吩咐到道:“你們都下去。”
太監宮女們齊聲施禮:“是。”便魚貫而出。
鐘太傅又瞧了一眼尹洛,尹洛上前一步,修長的食指和中指撚起那送來的書信,一偏手便放進了小皇帝身邊的雙耳镂銀的香爐裏,那信條觸到火舌,便徐徐燃燒成一紙沉香屑,尹洛眼裏映着火光說道:“陛下若想扳倒韓将軍,就要舍小取大,這三千兵馬,陛下恐怕心軟不得。”
小皇帝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滿意尹洛的說法:“三千條人命,尹相如此...是不是太心狠了些?”
尹洛退了回去,鐘太傅上前一步道:“陛下,和江山社稷比起來,他們….不值得一提。”
三千兵馬被困邺平,只要及時調動邺平的郡守,不出兩天便可實施營救。
鐘太傅看小皇帝沒做聲,可面色并未好看,小皇帝有心做一個明君,可這樣下去,士兵枉死,他豈不要落個罵名?
鐘太傅繼續道:“陛下,邺平乃祁陽王封地,到時候,臣會讓翰林院将罪責怪在祁陽王頭上,如此一來,陛下還可以削一部分王爺的兵力。”
小皇帝眉心微蹙,向後靠了靠,轉向尹洛:“尹相有何高見?”
“鐘太傅所言甚是,到時候陛下只要對天下宣之,祁陽王游山玩水,不在封地,邺平一時沒能派出兵馬營救,這樣一來,罪責便不會指向陛下。”
小皇帝點點頭算是勉強同意兩人的對策,又問道:“即便如此,韓将軍手下只折損了三千人,接下來該如何?”
尹洛低首說:“若想剔除韓将軍,除剛才鐘太傅所說,臣還想請陛下先調柳大人表兄柳邵去東吳。”
小皇帝很不滿意,柳家勢大,是小皇帝心頭最讨厭的一種人:“為何?”
“韓将軍若除,東吳兵馬必将混亂,在韓将軍還在世時,陛下便需準備萬全之策,先調柳邵入東吳,掌控軍心,如此卸除兵權那日,柳邵坐鎮東吳,不致場面難以掌控。”
尹洛是希望柳邵提前掌控軍心,這樣待韓将軍死後,不至于東吳大亂。雖是下策,不過也只能如此。
小皇帝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尹洛又繼續道:“三日後,臣懇請陛下出一百禁衛軍雖柳大人出城,營救軍師張國本。”
“營救?”小皇帝直起身子,他以為尹洛會任其自生自滅:“不是說要将張國本困死在裏面麽?”
“微臣,并無此意。”尹洛說着擡起頭:“張國本跟随韓将軍多年,此次他雖傳信京內,但想必也會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向将軍求助,臣先穩住韓将軍,讓他放棄營救,到時張國本走投無路,陛下雪中送炭,相信軍師必會感激不已,由此套出韓将軍秘辛,到時陛下師出有名,一舉拿下,也不至于落的六親不認大義滅親的惡名,外界也只會傳,陛下此舉是為清君側罷了。”
小皇帝點點頭:“到時候在卸除韓将軍兵權,柳邵那面早已打好基礎,不至于軍心混亂。”
“微臣正是此意,何況柳邵乃柳氏一族,家族勢力龐大,必能鎮住東吳六萬兵馬。”
小皇帝思量間,突然笑了:“不愧是朕的好丞相,果真沒看錯你。”
鐘太傅看向尹洛,也附和說道:“尹相乃朝中棟梁,此計雖繁雜,但若能成功,也值得一試。”
尹洛只是笑笑,并未回話,恐是見多了這種阿谀奉承的場面,司空見慣罷了。
我雖不知道當天情景,但自從靜惠太後駕崩,挽月便被安排到了禦前侍奉,其中許多,都是挽月傳給了霓裳的。
我開始随着羽衣和霓裳緊張起來,離大婚還有一個半月,尹洛卻因急于扳倒韓将軍而忙的連相府都回不來,好不容那天傍晚,被我逮住在書房。
我大力推開房門,發現屋子裏熱氣蒸騰,恍惚聽見左側屏風後的水聲,難不成…在沐浴?
一想到這裏,尹洛玉璧般裸露的上身瞬間浮現在我腦海,面色一下充血,紅脹的難受,腳下像被釘住了一樣邁不動腳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聽那屏風後面傳來尹洛疑問的聲音:“灰灰?”
“我、我...”一時緊張,我了半天也沒我出第二個字。
“進來。”屏風後傳來尹洛悠悠的聲音。
什麽?!
我如遭雷劈,渾身打了個激靈,進去?!
又是一陣水花激蕩,屏風後那人好像站起身來,我趕緊回身将門關好,“你、你洗完再說...”
“進來。”尹洛又說了一遍,不容拒絕。
屁股還未沾到凳子,我以一個半蹲的姿态定在那裏,就聽尹洛:“灰灰別鬧了,乖….”
轟...
我仿佛能聽見自己心裏防線崩塌的聲音。
赤紅着臉,踩着小碎步一點點朝屏風後挪去。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靠在屏風邊緣問道。
手臂上忽然一熱,整個人都被拉進了屏風裏,熱氣氤氲,朦胧間看見尹洛還着着素白色的內衣,不過也已經濕漉漉的貼在了上身,素白色的內衣沾水後就變得半透明,緊貼在尹洛緊實的肌膚上,勾勒出硬朗的線條,尹洛修長的上身靠在寬敞的沐浴桶上,玉白而又棱角分明的身形在半透明的衣襟下看着讓人能滴出血來。
“今早...”說着尹洛将手移到我的腰間,繳着衣帶。
“宿在宮裏了?”我又問道
“沒有,在雪月坊...”身上重量減輕,感覺有種剝繭抽絲的異樣。
“......”
“我安排了幾名暗衛去營救軍師,楚盈傳來消息說,人已經到手,在返程的路上。”
尹洛說着話我時我皺着眉頭在細想,待回過神時,發現衣衫都褪到腰間,臉色熱漲,我抽了抽鼻涕,生怕滴出鼻血,倏然要拉起上衣,被尹洛箍住,“我一會兒還要去宮裏,進來讓我抱一會兒...”
聽尹洛這麽一說,我又心軟了,總想為他分擔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所以對于他的請求,我只能乖乖就範。
我坐在浴桶邊,腳尖輕觸水面,因為不适應水的溫度而抽回身,眼巴巴的看着半身都沒入水中的尹洛。
“燙...”
尹洛哭笑不得,伸手握住我的腳,慢慢浸入水中,升騰氣的熱氣洇濕了他的發絲,烏黑發亮,水珠懸挂在頰邊搖搖欲墜,當真明白了什麽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尹洛這人,就算去當屠夫賣肉也能勾引一幫少女為他前仆後繼吧?
尹洛看着我瞅他發呆,手指輕刮我的鼻梁,“想什麽呢?”
“尹洛,你去賣肉吧!”
“......”
尹洛無語,卻不是因為我讓他當屠夫去賣肉,而是以為我讓他去“賣肉”,新婚在即,竟然讓自己的未婚夫去賣肉!
漸漸的适應了水溫,水漫半身,我靠在他懷裏,他輕吻我長發:“成親的東西都準備怎麽樣了?”
“嗯....”我掰着手指:“果盒、花燭、合卺酒都準備好了,只有鳳冠霞帔還沒有開始準備...”
尹洛微閉着雙眼,“這些就都滿足了,怪我,你小時候沒富養你,讓柳俊逸兩三句花言巧語就哄走了。”
我勾住他的脖子,撒嬌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尹洛将我抵在他的胸口:“鳳冠霞帔去雪月坊挑吧,那裏有很多禦賜的貢品....嗯....”尹洛頓了頓:“還是随你,喜歡什麽便去拿什麽,沒有喜歡再去買....”尹洛說着下巴抵在我頭頂摩挲了幾下。
尹洛是有心結,柳俊逸來提親時是八口紅木大箱擡到府上,滿是绫羅綢緞和玉器珠寶,雖然柳俊逸嘴上說是去做小老婆,可小老婆哪有送八口結花紅箱聘禮的,中楚納妾向來是只有三口紅箱,連結花都沒有,柳俊逸當日的架勢,分明就是大戶人家的明媒正娶。
所以尹洛才緊張了,才真跟柳俊逸動了怒。
我又貼緊了他一些,端坐在他腿上,水波隔着兩個溫度。尹洛又繼續道:“皇上最近病又嚴重了,恐怕除掉韓将軍之事刻不容緩。”
我也沒多問,他自在朝中處理政事,我不去煩他就好,便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我在家等你。”
尹洛嘴邊蕩漾着明媚的笑意,這個錯覺好像讓我覺得權利地位都不在重要,只要兩人相依,還有什麽舍棄不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四十】全菊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