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重陽節後,小皇帝再也沒出過宮,連早朝能推便推,可午朝還是沒有耽誤,我是覺得中楚沒有早朝挺好的,這大冬天的天不亮大臣們就要出門,晌午才能回來,端是打擾了多少人的黃粱美夢啊。
這中楚的早朝不用上了,尹洛便摟着我睡到晌午,其實他會醒的早一些,畢竟從十七歲便開始上早朝多多少少也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可他說他喜歡極了我剛起來睡眼惺忪的樣子,向貓兒一樣,怎麽挑逗都很乖。
所以,每當我醒來,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必是尹洛玩味的笑意,“呦,今兒醒的很早麽。”
我嘤嘤嘤嘤的哼唧着躲在尹洛的懷裏,在他寬厚的胸前蹭來蹭去,撓撓上撓撓下的磨爪子,尹洛笑得更深了,箍住我不安分的手:“說好了成親之前不再碰你,”
“啧啧....”我一臉鄙夷。
瞧瞧這一副柳下惠的清高模樣,好像我是強搶民男的女淫賊一樣,都爬上了老娘的床還跟我裝什麽清高,撲倒!
可尹洛向來說一不二,我撲倒他那麽多次他都坐懷不亂,我真覺得他是不是已經對我免疫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還沒成親呢就先失了趣味,考慮到今後的閨房之樂,我只好乖乖的不再胡鬧。
立冬那天大雪,鵝毛紛飛,整個都京都被雪花覆蓋,素裹銀妝,深灰色的禦街板石路上映着斑駁的的雪跡,乍一看上去分外好看,雪月坊外已然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站在外迎客的姑娘們一個個都披着皮毛鬥篷,手裏的彩色絲帕随着雪花飛舞,嬌媚的聲音不絕于耳。
羽衣和霓裳陪我來雪月坊置辦嫁衣的行頭,我披着林麟送給尹洛的狐裘披風,雙手插在雪狐的暖手枕裏,羽衣撩開馬車的簾子,“灰灰,到了,下車吧。”說着,便率先起身,出去了。
霓裳跟在我身後,剛一出馬車,便被飄落的雪花白了頭,雪月坊外的姐姐們一看是我,便趕緊撐了傘,一是為了遮人目光,二是免得那白雪裹進衣領,惹了寒。
雪月坊雖然門面大開,可一進到坊裏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暖了,來來往往的女子身上莫不是穿戴着錦帽貂裘,看着的比富家小姐還金貴,不禁感嘆:“我一直都覺得,尹洛以雪月坊為幌子作為自己的暗中勢力,脅迫了那些個女子為他賣命有點不人道。”
羽衣替我解了披風,着屋子裏被地下的暖床烤的熱烘烘,就算披着輕紗也不覺得冷,“大人待我們向來不差,當初有多少女子險些凍死餓死在街頭,都被大人一一撿回來了,乾朔元年本就是個多事之秋,別說乞丐了,連娼妓都沒得活。”
曉得我剛來中楚時是乾朔二年,想必那個時候還好些了,卻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凄涼景象。
這麽一想,我便轉頭問身後的霓裳:“霓裳,為何你不像羽衣一樣稱尹洛為大人?”
我記得,霓裳向來都是叫尹洛相爺。
霓裳淡淡道:“羽衣當年入暗衛時,尹洛還是戶部尚書。我跟随相爺時,相爺已經官居一品了。”
這麽說來,霓裳應該不會跟尹洛太久,多說只有五年吧?
說話間便到了二樓,坐在二樓雕欄邊,還能看見門口熙熙攘攘的景象,羽衣輕車熟路的端了壺熱茶,“先喝點水,暖和暖和,我已經派人去叫楚盈了。”
我捧起茶杯,升起的熱氣凝結在睫毛上,變成了細密的水珠,其實我一點都不冷,和尹洛一同出了相府,他去了宮裏上午朝,我來雪月坊挑嫁妝,一出門便上了馬車,幾乎腳未沾地便被迎進了雪月坊,哪來寒冷一說。
我看着樓下被達官貴人擁在懷裏的女人們,一時也搞不懂究竟是這樣錦衣玉食替人賣命的活着好,還是饑寒交迫卻清高孤傲的活着好?
“汐禾姑娘?”正思量間,一個嬌媚的聲音入耳,瞬間把我的神志從那些姑娘們的身上拉了回來,我看向那聲音的主人,一身荷綠翠紋百褶裙,烏黑的發髻松松垮垮的垂挂在一側,用一直白玉雕琢成的玉蘭花簪輕挽着,嘴角邊帶着淺淺的笑意,朝我款款行了個禮:“上次一面,尹大人還說是家妹,才小半年沒見,便成了夫人,尹大人可真會扯謊。”
我有些窘态,上次見楚盈還是元宵節,我誤以為尹洛要給我普及床笫知識,誰知只是叫楚盈給我盤了個笄發。
羽衣:“姐姐別光顧着說笑,這裏人多耳雜,小心叫人聽了去。”
楚盈笑的更深了,用長袍廣袖虛掩着櫻唇:“羽衣這是怎麽了?在丞相府呆了幾年膽子也越發小了,聽了去?在雪月坊裏聽了尹大人的秘辛他就甭想出這個大門了,都是來逛窯子,直接往外丢
一句縱欲過度而死,挨着臉面誰還會細查麽?”說着又輕輕笑了兩聲。
不愧着雪月坊明面上的老鸨,手段果真狠辣,怕若真是來此地打聽尹洛的事情,怕就出不去雪月坊的大門了吧。
我兀自喝了口茶水壓驚。
楚盈收了笑意便将我們三人引到坊間四樓,雪月坊越往上人越少,連腳下本是打磨光亮的地板都替換成了深紅色的細紋地毯,地毯上的紋飾繁複,看上去眼花缭亂,踏上去卻松松軟軟,原本在
外沾濕的鞋子,一踏在地毯上,融化了的雪水也被吸去八分。
楚盈推開一扇房門,那房間配飾華麗,牆上挂着穿着暴露的女子衣物,楚盈進門後邊掀起了床板,自從上次見識了雪月坊船舫下的世界,在這個妓院裏再有什麽暗門暗道,我都見怪不怪了。
那床板下的樓梯一樣是通往下面的,只是這下面的密室卻燈火通明,不像上次,晦暗的有些看不見腳下的路。
我頗有些好奇這雪月坊的構造,從四樓再往下通不就是三樓麽?那三樓是雅間,這些倉間又是哪裏來的?
房間裏燭光熠熠,一覽無餘,紫檀木鳳舞八角小桌上蓋着團紋絲布,那上面擺着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我随手拾起一件翠竹白帛的燈罩,那上面繪着筆直繁密的竹林,竹林深處袅袅升起一縷青煙,頗有韻味,楚盈看着我把玩,便解釋說:“這燈罩有乃梅蘭竹菊‘四君入畫’,你手中的是竹君,還有梅蘭菊三君子在那面,大婚那日罩在花燭上,應該是很好看。”
我放下那燈罩:“好看是好看,就是清雅了一些。”
楚盈一愣,複又笑道:“你看我,只是覺得這四角燈罩很襯尹大人,都忘了要适應婚嫁的氣氛。”
我笑着算是回應她,又看到旁邊那紅色絨布裏襯了一只鳳銜牡丹的鎏金華勝,光彩照人,在燈火下流光溢彩。
楚盈點點頭:“這‘鳳邀牡丹’還是當年太後的嫁飾,也不知賞給了誰又到了尹大人這,是個好兆頭,挑這個吧。”
我搖搖頭:“鳳和牡丹都乃帝王之物,我若帶了去怕是僭越,會給尹洛找麻煩。”說着,便又将那華勝放了回去。
目光驀然被什麽吸引,那珠寶翡翠中,一個五彩琉璃的首飾盒子吸引了我,裏面潔白的軟布上整整齊齊躺着十顆圓潤光淨的珍珠,都是同樣大小,渾然天成般像十胞胎兄弟一樣一模一樣,且一個個都有雞蛋黃大小,圓整光澤,好像能看見自己的映像。
楚盈又笑說:“這十顆走盤珠可有的來歷了,那還是明紀皇帝之前,東吳還在時,一位漁夫在東海打漁捉住了一只鲛人,只可惜那鲛人離了海水便抑郁而死,臨死前思家心切,落淚成珠,才有了十顆渾然天成、稀世珍寶的珍珠。”
聽着楚盈說笑,我也知道這是那些商人們為擡高寶物而捏造出來的說辭,雖然心知是假,可是聽聽倒也有趣,便收了那琉璃盒,遞給羽衣,“大婚當日,若能嵌着幾顆珠子在鳳冠上,想必帶什麽都黯然失色了。”
楚盈掩唇笑道:“若真是這樣,汐禾你這堪比公主嫁娶,當今禦國公主怕都沒有這一顆,你這一次就鑲嵌了十顆。”
雖然有些敗壞風氣的感覺,我撓撓頭,還是謙虛了一下:“哪有....”
楚盈這麽一說我倒不敢再繼續挑了,這裏面随便拿出一個什麽都價值連城,我都有些怕了。
臨走時,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發現要比進來時的閨房小了些,我伸手叩了叩臨江的那面牆,才發現是空的。
楚盈解釋說,臨江那面是一個虛屋,朝外只有一個窗戶,能看見屋裏垂挂了輕簾,看上去就像真正的房間一樣,而三樓的房間數目雖然與四樓一樣,可二三樓的每個房間都要比四樓的房間小那一麽一尺三分地,數個房間下來後,在二三樓的盡頭就空出了這麽大個密間,用隔板與水泥紮死,看上去就像到了盡頭一樣,實際上牆後便是這麽一個密室,只是鮮少有人能發現。
出了密室,我不禁感嘆着雪月坊造工精湛,楚盈笑笑:“是尹大人的主意。”
尹洛心思缜密我是知道,着雪月坊被他打造的如千機閣一般,誰還知裏面究竟有多少秘密。
我和羽衣霓裳出了雪月坊,我推了推羽衣用極其嬌媚的聲音喚了聲:“羽衣呀~~”
羽衣渾身一顫,料到我如此撒嬌定是有事求她,登時冷了臉:“幹什麽?”
我爬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發現她面色在聽我說完之後越來越差,耐不住我央求她,無奈便又折回了雪月坊。
我和霓裳上了馬車,霓裳臉色也瞬間緋紅,我知她內力深,我和羽衣的耳語她肯定會聽去個七、八分,想必現在後悔極了,恨不得聽不見吧?
不待一炷香,羽衣便拎着一個包裹回來,我趕緊偷摸的瞧了一眼:嗯,是我要的東西。
其實一進雪月坊,我最想要的不是金山銀山,我瞧着那姑娘們房間裏挂着裸露的薄衣着實好卡新奇,忍不住讓羽衣幫我去順了兩件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四十二】瑾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