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翟東南倒是起得早,昨天走的時候留下了聯系方式。

後來等到晚上短信就發過來了,要他今天八點前到城北車站。

何修遠今天沒早自習,倒是能睡個懶覺。

他躺在床上也沒動,翟東南起來的動靜很小,但他昨晚其實睡的不太安穩,睡的又淺,醒了後他看着翟東南洗漱完換了衣服,準備出門時才叫住了他。

“哥。”

翟東南在門口換鞋,聞聲又走了過來。

“怎麽了?”

何修遠手拽着夏被,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不一定。”

“哦。”何修遠把頭埋進被子裏,聲音也不大清楚了:“晚上早點回家啊。”

“嗯。”

翟東南看了一眼裹成一團的何修遠,提醒道:“等會兒把早餐吃了再去。”

“在桌上,別忘了。”

何修遠應了一聲,翟東南很快便開了門走了。

今天還真是難熬的一天啊……

何修遠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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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東南走了後,他也沒心思賴床。

何修遠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看外面快要升起的太陽,打開了窗戶,踢踏着鞋子進去洗漱。

今天桌子上是小米粥加油條,還有兩顆水煮蛋。

何修遠吃了早餐,想到昨晚的工作也沒做完。

他今天的課在最後兩節,家裏呆着效率也不高,索性帶着電腦和資料出了門。

辦公室裏謝堯還沒到,何修遠坐在那兒修改課件,開會用的報告筆記也沒做。

他有些心煩,但不得不加快了做事情的效率。

謝堯在十點左右才來到了辦公室裏,走進來便瞧見了那邊忙着工作的何修遠,兩人的辦公桌隔得遠,他放下手裏的東西笑着走了過來,靠在了何修遠的辦公桌上。

“今天戴眼鏡了?”

何修遠昨天又沒出息的哭了一場,晚上還沒休息好,眼睛有些腫,出門之前只得把眼鏡戴上掩飾一下。

他腦子裏還在為工作的事兒煩心,也在為翟東南後背上的傷煩心。

“一邊兒去...”何修遠沒什麽精神道,“別來煩我。”

謝堯審視的看着他,半開玩笑道:“你這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黑眼圈眼浮腫?失戀了?”

何修遠擡了擡眼鏡,“你怎麽看出來的?”

謝堯搖着頭道:“你這皮膚白的,黑眼圈這種東西不一眼就看出來了...”

“雙眼無神,眼下青黑,臉部浮腫...”

“你是不是哭了昨晚?”

何修遠心裏一驚,嘴上卻狡辯道:“沒有!你瞎猜什麽?”

謝堯卻不再逼問下去了,走之前丢了條巧克力給他,“吃點甜的,心情好。”

何修遠又坐在辦公室敲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準備工作做完了。

那一邊的翟東南卻是遇到了些麻煩。

入職手續要看許多東西,身份證帶了,戶口簿倒是沒拿,還有駕駛證複印件,寸照,學歷證明。

翟東南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個要過期的駕駛證和身份證了。

那邊的公職人員十分不滿,話裏全是不耐煩:“你這兒也沒帶,那兒也沒帶,上個屁的班啊?”

翟東南開口道:“昨天沒人說過。”

他瞧着裏面女人的臭臉色,服務窗口上面挂的“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看上去分外諷刺。

“誰提醒你啊這年頭?自己缺個心眼兒辦事都不會?做人怎麽這麽費呢?”

說完那女人見後面也沒人排隊等着辦理,直接走進服務間裏玩手機去了。

翟東南捏着錢包,又上了樓敲了昨天那扇門。

今天倒是不在,沒人開門。

翟東南試了試,門也是鎖着的。

他在車站坐到下午,随便在外面買了份盒飯填飽肚子,最後才等到那個人的上班時間。

世界上有些人的待遇,是不同的。

等到這人上了樓,進了屋。翟東南才慢吞吞的又跟着去敲門。

這次進去,倒有些不一樣。

桌子上擺着蘭花,點着熏香。

棋盤擺在了桌下,上面全是香煙和酒。

翟東南進了屋站着,也沒說話。

肖擎天看了他幾眼:“昨天那個?”

“嗯。”

“有什麽事?”

翟東南:“入職手續,沒辦成。”

肖擎天看着他,笑的不解:“關我什麽事?來這裏做什麽?”

翟東南開口道:“你昨天,跟我說,直接來就行了。”

言下之意,是你的錯。

肖擎天拿着剪刀擺弄桌子上的盆栽,聞聲擡眼瞧了瞧翟東南,“哦?那是不是應該怪我?”

翟東南沒吭聲。

肖擎天又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想要這工作?”

“你看着年輕,不像需要找這種工作的人。”

“沒讀過書?”

翟東南的眼神看過去,肖擎天被看的一愣。

突然發現,剛才的問題翟東南都沒有回答。

肖擎天看起來有些感興趣:“我可以幫你。”

“你先告訴我,為什麽想幹這個工作。”

翟東南開口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有些發麻,“賺錢。”

“為了賺錢。”

肖擎天望着他笑了笑,“你這個年輕人啊……真有趣。”

“先幹着吧。”

說完肖擎天寫了一個電話號碼給他,“你給這個人打電話,他跑長途的,帶一帶你。”

翟東南下了樓,手裏還捏着肖擎天寫給他的那張字條。

下午天兒熱,城北汽車站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蒸籠一樣,人都差不多被烤的七分熟了。

翟東南沒坐在汽車站裏的椅子上,倒不是嫌髒,雖看着也不大幹淨,但現在這時間正當熱的時候兒,一屁股坐下去都能給你燙的不舒服。

他靠在門廊上,照着字條上的號碼撥了電話。

第一個沒打通。

他把紙條揉成了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這天兒太熱,翟東南想了想,去門口的零食店裏買了只雪糕。

小時候的老冰棍,五角錢。

現在倒也漲價了,味道沒怎麽變,一股劣質奶制品的味道,但解渴,吃起來還解熱,能緩緩身上的燥氣。

翟東南也沒進車站裏面,蹲坐在車站外面的傘下吃冰棍。

這天兒出門的人少,太陽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往車站靠的全是打工仔和乞丐。

說來諷刺的是,車站過去不遠的蓮花二街,連做皮肉生意的小姐都不出來攬客。

人流量大又怎麽樣,天太熱,打工仔又掏不出幾個錢,乞丐看起來倒人胃口。

不如關了門吹着空調,姐妹幾個聊聊這城裏的新鮮話題,看看狗血八卦檔電視劇。

翟東南幾口就解決了冰棍,拍了拍手,然後站了起來。

他翻了翻之前的通話記錄,重新撥了號過去。

啧,還沒接通。

打了四五個過後,那邊的人才接起了電話。

“喂—”

是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

“你好。”

“我是來城北汽車站應聘司機的。”

翟東南說完後頓了頓,“肖擎天說,他讓我找你。”

“啧。”那邊聽到這名字後似乎有些不爽,大概聲音有些不适,還夾帶着幾聲咳嗽。

“我今天不跑長途。”

“哦不過正好,你先陪我跑一趟鄉下吧。”

翟東南還沒來得及拒絕,這人又說道:“三點鐘發車,車牌號XFD310。”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翟東南。”他低聲說道。

約好了在車站門口見。

等到三點左右,那人才姍姍來遲。

看上去是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男人,穿的倒随意。像是在家一樣,一件白色背心,一條黑色短褲,腳上踩着拖鞋。

他走了過來,翟東南站在約定的地方看着他。

“翟東南?”他帶着笑問道。

“嗯。”

“我是沈綽。”他的樣貌倒是看上跟性格不搭,總是帶着笑:“綽綽有餘的那個綽。”

“你就叫我沈哥吧。”

翟東南點了點頭。

發車時間也過了,沈綽卻好像見怪不怪習慣了。跟着門口查車的人打了個招呼,開着車慢悠悠的上路了。

大巴車裏沒有副駕,翟東南坐在一號位置。沈綽倒是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聊天。

“你多大了?”

“25。”

“娶老婆了嗎?”

翟東南搖了搖頭。

沈綽看了他一眼,“行啊,黃金單身漢。”

“我們這個小城市裏可沒太多年輕人了,都出門奮鬥去了,你這樣兒的也早就結婚了。”

“我是本地人。”翟東南解釋道。

沈綽看着路道:“我還以為你外地來的呢…你家裏不催你?”

翟東南有些不想繼續這一系列問題,話裏帶着拒絕的意味:“家裏,沒人。”

沈綽偏過頭看了看:“別覺得我話多啊……這不是第一天認識,就要互相了解了解嘛。”

今天兩人開的是去C城鄉村裏的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路有些崎岖,後來沈綽也沒找他說話了,專心的開着車,時不時咳嗽兩聲。

路過加油站的時候停了下來,車上沒多少乘客。沈綽下了車,點了根煙。

“你抽嗎?”沈綽叼着煙,一只手拿着煙盒,另一只手夾着煙在翟東南面前晃了晃。

翟東南搖了搖頭,自己摸出身上的煙盒點了一根。

沈綽見他這般道:“诶,有沒有人說過,你不太好相處?”

不愛說話,冷着臉,拒絕很快,答應要考慮半天。

翟東南看着他,回的倒是堅決:“沒有。”

沈綽被他逗的一笑:“你小子啊……”

說完感嘆道,“要是我再年輕個十歲,跟你差不多,估計我忍不住要揍你。”

翟東南沒再說話,直到上車前,才對着沈綽道:“回去的路上,我來開吧。”

沈綽挑了挑眉,笑的開心:“這條路你都記住了?”

翟東南“嗯”了一聲。

“行,那就你來開。”

翟東南開車的速度較快,但開的穩。開車時注意力也十分集中,沈綽在一旁看着他絲毫不需要自己提醒的樣子,倒是刮目相看。

C城通往鄉裏的路有許多分叉路口,還有彎彎拐拐的小路,翟東南卻是跟之前的線路絲毫未差。

沈綽在一旁看着,他也沒系上安全帶,翹着二郎腿道:“年輕人,可以啊……”

翟東南看了一眼他傾斜的身體:“你把安全帶系上吧。”

沈綽一笑:“不是越是年輕的司機越不怕出事兒嗎?怎麽年紀這麽小,心是紙糊的啊?”

翟東南面無表情道:“那等會兒拐彎你自己小心點。”

沈綽聽到這話後,還是伸手把安全帶拉過來系上了。

回城北車站之後已經接近晚上7點了,翟東南下了車,把鑰匙還給了沈綽,便準備走了。

“喂,翟東南。”沈綽叫人的時候,看着一點都不像三十幾歲的男人,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

翟東南的步伐停了下來,回頭道:“什麽?”

“還有煙嗎?給我一根呗。”

翟東南把口袋裏的煙摸了出來,遞給了他。

沈綽咳嗽了兩聲,胸腔也跟着起伏的厲害。

“明天七點,跑Z市。”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沒?”

翟東南搖了搖頭,他心裏想的全是早上答應和何修遠一起吃晚飯的事兒。

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城北新華小學那兒的千層酥還在嗎?”

他突然想起,何修遠以前最愛吃的,便是那家的千層酥。

沈綽被他問的一愣,“你愛吃這個?”

翟東南:“我弟弟,愛吃。”

沈綽笑的有些痞:“不知道,我愛吃的是,老婆餅。”

說的時候還特意的加重了其中兩個字。

翟東南有些無語,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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