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綽這情況,沒辦法再開回C城的車了。

這倒全落在了翟東南的肩膀上,兩人本來可以輪換着開。

回去的路上人倒沒多少,畢竟Z市是大都市,來Z市的人多,去C城的人少。

翟東南正好把沈綽趕去了後面睡硬卧,這總比坐在前面十幾個小時的好。

路上何修遠倒是沒再打電話來了,翟東南卻心神不定了。

這一路回的也算平穩。

回到C城已經是早上了,沈綽這人倒是賴上他了,硬逼着翟東南送他回了家。

到了樓下,翟東南正打算離去,卻被沈綽拉住了。

“聊一聊?”沈綽斜眼看他。

翟東南面上的不耐煩一覽無餘,但他還是客氣道:“你回去休息吧。”

沈綽靠在破舊的單元樓前,剛剛翟東南知道他住這兒也沒什麽表情,他這個樣子,看上去倒不像是住在城北的人。

“你那個弟弟,是你小情兒吧?”

他說完也不看翟東南,身體沒見好但也不長記性,照樣摸出了打火機點了根煙,笑着道:“你們現在年輕人的新花樣?改叫弟弟了?”

翟東南的眼神,從他接第一個電話開始,就暴露無疑了。

他自己不知道,沈綽對他可是感興趣的很。

聽完這話,翟東南的眼神,像把刀子一樣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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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綽沒理,他的病沒好全,臉色蒼白,這時候笑起來卻有種別樣的感覺,他說道:“真巧,我也是。”

“用不用,搭個伴啊?”沈綽這人看着着實無恥,調情調的一臉正經,這時他手裏還點着煙,眼神卻是毫無顧忌的看着翟東南。

“你想多了。”說完後,翟東南伸手掐了沈綽手裏的煙。

這倒不是他多管閑事,沈綽病沒好,要是沈綽抽完這根倒下了,他沒準兒還要照顧這個人。

沈綽卻一臉不上當的樣子,嗤笑道:“你當我傻啊?”

他微微靠近了點翟東南,手纏上了他的脖子,像是站不穩似的對着翟東南耳邊說:“二十五歲不結婚?跟弟弟住?”

在這個小地方,多的是不良青少年,吃喝嫖賭玩的風生水起,但凡你是個性取向正常男性,尤其是在城北這塊不太平的地兒,基本都是夜夜摟着姑娘睡覺的。

誰二十五歲了還跟兄弟住一起?演兄友弟恭的戲碼啊?

翟東南這下倒是沒客氣,直接推了沈綽一把。

沈綽有些踉跄,身上落了幾道灰也沒管,又靠在了單元樓前。

他看着翟東南繃緊的側臉,像是下一秒就要發怒了似的。

“真不喜歡我啊?”沈綽開口問道,手裏還摩挲着煙盒。

“你給個準确答案啊,玩玩都不行?”

翟東南直視着他,語氣冷冽:“不行。”

“我不喜歡男的,你別沒事找事。”

“不行就算了。”沈綽不無遺憾,随後又笑道:“那就等你行的時候再玩咯。”

翟東南不想跟人結下梁子,也懶得理會沈綽這瘋狗般死纏爛打的行為,直接轉身走了。

翟東南又繞到新華小學旁買千層酥,這時候太早,店還沒開門,他就坐在店門前等着。

等到他終于提着千層酥回家的時候,太陽都升的老高了,何修遠周末兩天假過了,今天去了學校,翟東南回到家的時候,卻空無一人。

但家裏卻跟他走的時候不一樣。

客廳裏亂糟糟的,穿過的T恤褲子扔在沙發上,小飯桌上還擺着十幾罐啤酒瓶,連打包飯盒都沒來得及收拾,整個屋裏充斥着一股酒肉臭味。

翟東南的臉色沉了沉,打開了窗子,把衣服疊好了放進了裏屋,收拾了桌子,才歇了下來。

等到了中午,他進去廚房,冰箱裏卻一點存貨都沒了,前幾天兩人買的菜都吃完了。

翟東南打算出門買些菜,才下樓,就碰到了面帶倦色正回家的何修遠。

何修遠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兩天假期一個人太無聊,又被翟東南那通電話氣得要死,于是昨晚他便拉着謝堯來家裏喝酒,今天都還沒緩過來。

這時候他看着翟東南的臉色裏還帶着點驚訝和欣喜,随後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板着臉冷道:“你回來了。”

何修遠什麽德行?他一這樣翟東南就知道他還在生氣。

翟東南點了點頭,“我出去買菜。”

何修遠卻避開了他上樓梯,“我不吃飯。”

翟東南一愣,還是往樓下走去。

等到翟東南買完菜回來後卻發現,何修遠的卧室門緊閉着。

他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沒敲開,徑直去了廚房做飯。

夏天屋裏很熱,何修遠的出租屋裏不大,就裏屋一個空調,關着門整個客廳像是火爐一般,廚房溫度更高,翟東南做完飯出來,整個人像是從水裏出來的一般。

他歇了一會兒,扯了紙巾随手擦了擦汗,走過去敲了敲門。

倒是沒聽到何修遠回應的聲音。

翟東南又敲了幾下,何修遠還是沒理。

他退回來,坐了一會兒。最後倒是沒忍住,

握住了門把手,他以為何修遠鎖了門,沒想到往下一按,門就開了。

翟東南進去之前冷的一哆嗦,屋內屋外溫度相差太大,撲面而來的冷氣讓他有些受不住。

何修遠還是以前那樣,開着十六度的空調,不蓋被子,一個人大剌剌的躺在床上。

翟東南看見他這樣便有些生氣,他叫了聲何修遠,何修遠卻像是睡得很熟。

翟東南輕輕拍了拍他的臉,何修遠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一看見翟東南,則是馬上又閉上了眼。

何修遠蜷縮成一團,看着很是可憐。

他的聲音也很小,聽着委屈極了:“你走吧……”

“反正你不接我電話,也不要我了……”

翟東南等了幾秒才回道:“沒有,不要你。”

何修遠還是委屈巴巴:“你不接我電話。”

“我在家等了一天,等着你發消息給我,打電話給我。”

“你沒有主動給我發消息,也不給我打電話,你...你...還不接我的電話,不回我的短信...”

翟東南默不作聲。

何修遠卻是睜開了眼,眼睛裏還帶着點水花,看着像是馬上快要哭出來似的。

翟東南見他這樣又連忙回道:“沒有。”

“真的沒有,不要你。”

“我的錯。”翟東南說的很誠懇,“對不起。”

何修遠的氣消的差不多了,只是表情上看着還不對勁。

他帶着點別扭開口道。

“那你以後,一定不能不接電話。”

“嗯。”

翟東南拍了拍他的腦袋,“去吃飯吧。”

開着門,過了好一會兒,冷氣才散開。

何修遠沒什麽胃口,腦袋有些昏沉。剛才沒睡之前只是宿醉後的難受,這樣睡了一覺反而有點像感冒了。

他坐在桌前,看到了擺在一旁的千層酥,眼睛裏終于多了點笑意,“給我帶回來的?”

“嗯。”翟東南坐在一旁,看着何修遠有一下沒一下戳着碗裏的米飯,卻有些恹恹的樣子,又問道:“怎麽了?”

何修遠的眼睛看起來紅紅的,讓人覺得有些不忍心,他有些沒力氣的回道:“想躺着。”

“難受。”

翟東南突然緊張的繃緊了臉,他仔細瞧了瞧何修遠的臉色,這才覺得不太對勁。

他伸出手摸了摸何修遠的額頭,有些發燙。

啧,應該是發燒了。

翟東南想起早上收拾的啤酒瓶,進屋開的最低溫的空調,有些生氣,木着臉道:“進屋躺着。”

何修遠看着他突然變冷的臉色還有些委屈,“你兇我做什麽?”

翟東南啞不作聲。

在何修遠面前,他永遠完敗。

他起身過去輕輕的把何修遠帶到了房間,把空調調高了好幾度,又調整好了出風口,把被子牢牢實實的捂在何修遠身上。

正想去收拾的時候,何修遠卻拉着他的手,不讓他走。

他拉翟東南的時候不一樣,握住了翟東南的手還不夠,要十指相扣嵌進他手心裏才行。

翟東南沒了平時看起來的鎮定,有些支吾着道:“我...去收拾碗筷。”

何修遠像是變成小時候了一般,逮到一個機會了就一定要纏着翟東南不讓他離開。

“不許去。”他發燒的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像小鹿一般,又讓翟東南覺得心頭亂撞,他避開了何修遠的眼神,這屋裏也沒凳子,翟東南便坐在了地上守着他。

何修遠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看到何修遠睡的熟了,翟東南才慢慢的,掙脫他的手。

家裏沒什麽藥,翟東南又出了一趟門。

等到何修遠一覺醒來的時候,翟東南還坐在地上看着他。

他人高馬大,地上坐着也不方便,盤的腿都酸了。看着何修遠醒過來,又起身去給他拿水杯喝藥。

何修遠睡了一覺腦袋還不大清醒,就着翟東南的手喝了藥。

膠囊倒可以喝,有些灰色的苦的藥片何修遠皺着眉頭就想吐出來。

翟東南又把他扶起來給他灌了幾口水,捏着他鼻子,“別吐,喝下去。”

何修遠艱難的咽了下去,喝藥像受刑一樣。

等到了傍晚,何修遠卻是燒的有些厲害了起來。

翟東南想了想,把空調關了,給何修遠蓋了兩床被子捂汗退熱。

何修遠看着難受,翟東南也沒有辦法。

晚上情況還沒見好,翟東南直接背着何修遠便往醫院來了。

出門時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背心都是濕的。

翟東南挂了急診拿了藥,何修遠那邊才打上了點滴。

他拿着藥去開水房打水的時候,卻在旁邊的電梯口碰見了沈綽。

他像是才輸完液的樣子,棉棒還按在手上止血,看着翟東南拿着開水瓶的樣子滿是驚訝。

随後又帶着玩味。

“你來找我?”

翟東南默不作聲,進了開水房。

沈綽本來是在等電梯,看着翟東南離開的背影直接跟了過來。

他追着翟東南的步伐進了開水房,翟東南在一聲不響的接開水。

沈綽站在一旁,臉色還有些欣喜。

翟東南開了口:“不是來找你。”

沈綽笑了笑:“那你生病了?”

翟東南沒動靜,他出門時沒來得及換衣服還穿的背心,手臂的線條看着流暢完美,沈綽走過去捏了捏他的胳膊,“你這樣子,總不見得是你病了吧?”

翟東南開水瓶一斜,險些把水灑在了沈綽身上。

沈綽一退,“啧。”

翟東南不願跟他多說,他還要回去照顧何修遠,但又不想讓沈綽跟着,于是開口道:“你還不走?”

沈綽退了些,扔了手裏的棉棒,雙手環抱在胸前,“等你啊……”

翟東南蓋緊了瓶子,回頭掃了他一眼,“我有事。”

沈綽這時候才有些明白了過來,“你不是來找我的?”

翟東南不吭聲,往外走去。

沈綽的腳步跟了上來,“那你來醫院幹嘛?”

“你弟弟?”沈綽的發音很奇怪,他故意陰陽怪氣的說出那幾個字,翟東南聽着有些生氣。

“不關你的事。”翟東南冷言道。

“別跟着我。”

沈綽看着他往前走的背影,心裏想道。

翟東南一個大男人,提着開水瓶的樣子看着十分不協調,他卻做的習慣自然,顯然這個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

沈綽的眼神暗了暗,卻沒再跟着翟東南。

輸液的效果是比随便吃幾顆感冒藥要強得多,翟東南買了塊毛巾,給何修遠擦着汗。

他時不時探上何修遠的額頭,摸一摸退燒了沒。大晚上的值班醫生少,都不太耐煩。何修遠這一個小病,翟東南去叫了三次醫生,醫生的臉色看着已經不算太好了。

“他這輸完液就會退燒,沒什麽好着急的。”

翟東南在旁邊看着,點了點頭。

又開口認真問道,“怎麽樣好的快一點?”

醫生已經忍不住要翻白眼了,這些問題百度上都有,為什麽要抓着一個值班醫生不放。

他機械的開口道。

“忌辛辣,忌煙酒。哦這個天熱,空調不要對着人吹,溫度不要過低,不要洗冷水澡。”

翟東南突然懷疑何修遠是不是把這些事兒做了個遍,他點了點頭,對着醫生說道:“謝謝。”

直到醫生走後,翟東南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在一旁看着。

何修遠的吊瓶要輸完了,燒也退了些。

只是剛才扶着人起來吃了藥,可能是藥效的作用,吃完後睡的倒是安穩。

翟東南不敢睡着,怕何修遠的發燒反反複複,竟然就這樣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倒是有人進來了。

翟東南有些犯迷糊,卻沒睡着。聽到動靜後立刻盯着門口,才發現是,沈綽。

沈綽帶着奇怪的眼神看他,像是看一個怪物一樣,“你一晚上沒睡?”

翟東南沒作聲,皺了皺眉頭,“你來幹什麽?”

沈綽有些說不上話來。

昨天翟東南走了之後他雖然沒跟上來,但是他看清楚了翟東南來的哪個病房。

他臨走前還是沒忍住走過來在外面看了幾眼,卻有些收不回視線。

病房裏的翟東南很溫柔,沒辦法去想象平時一個冷言冷語冰着臉的人,放輕手腳小心翼翼的來照顧一個人。

而當他第二天來醫院想探望探望時,他沒想到翟東南還醒着。

沈綽看着翟東南臉上青色的胡茬和泛着紅血絲的眼神,他才突然明白。

翟東南并不是不會溫柔的照顧別人,他是只對一個人溫柔而已。

就像沈綽,他能盡到一個同事情誼把他送到醫院,卻不會細心照料為他守夜。

因為他不是何修遠。

何修遠只有一個,翟東南中意的人,也只有一個。

他的欣賞和抱着玩樂的态度,在這種感情面前,卻是上不了臺面的。

沈綽想明白之後,倒是釋然了。

“來看看你,帶了早飯。”說完,他把提着的粥和包子放在了一旁。

他瞧了眼睡的香甜的何修遠,努了努嘴,“你弟弟?”

翟東南沒理他,湊過去摸了摸何修遠的額頭,松了口氣,還好,燒退了。

他看着沈綽的眼神還有戒備,沈綽卻不像以前,他笑的有些苦澀道:“我真的只是來看看你。”

“我是昨天輸液沒輸完,今天還要來輸一次的。”

翟東南看着他不像撒謊的樣子問道:“你怎麽了?”

沈綽:“肺炎。”

“抽煙抽出來的。”

這時何修遠卻是聽到了談話聲,睜開了眼睛。

他還有些沒适應,眨了眨眼,再看,才發現,不是在家。

昨晚燒的太厲害,腦子都成漿糊了。

沈綽對着他道:“你好啊,小朋友。”

何修遠看了看旁邊坐着的翟東南,又看了看沈綽,還有些沒弄清楚狀況。

“哥?”他輕聲喊了一句。

翟東南聽到後湊近了問他,“怎麽了?”

何修遠看了看一旁的沈綽,翟東南這才開口道:“我同事。”

沈綽打了招呼便急着走了,他揮了揮手裏的單子,“我走了,看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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