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翟東南的生活按部就班的過着,上下班,偶爾去接下晚自習的何修遠,兩人再一起慢慢走回家,他才又回到酒吧工作,然後何修遠會在家裏等着他回來,翟東南勸過幾次未果,每次在他半夜回來的時候,整座單元樓裏幾乎都只剩下他們那一家亮着的燈。
翟東南的工作上了手也快,酒吧環境熟悉了起來。何修遠卻擔心他晚上下班了回家太晚,瞞着他買了一輛電動車。
“你別生氣了……”何修遠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看上去還帶着點委屈。
翟東南坐在沙發上,這時候快要中午,何修遠跟翟東南一起出門買完菜,何修遠順口提了一句,翟東南上樓梯時沉默了一路。
眼看着何修遠着急的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翟東南才開了口:“我沒生氣。”
何修遠臉上看上去有些憔悴,他皮膚白,眼下的一抹青黑一眼都能看出來,因為近些日子都沒有睡好覺,更是氣色欠佳。
“我...想你晚上早點回家陪我。”何修遠癟着嘴,“我沒有亂花錢...”
翟東南摸了摸他的頭,何修遠擡起眼看他,認認真真的問道:“你不生氣了嗎?”
他搖了搖頭:“都說了,不生氣。”
何修遠繞到他身前,翟東南正坐在沙發上,想到沒想就把這人抱在了腿上。
他盯着翟東南:“但你生氣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我知道。”
“你不會跟我說話,臉也冷着,也不會...主動抱我。”
翟東南望着他的眼神太坦蕩,何修遠反倒不好意思再盯着他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得腰腹上圈着的手不斷發力,勒的他有些發疼。
何修遠沒有安全感,從小到大,一直都是。
但這樣緊,這樣用力的擁抱,卻會讓他開心。
他把頭靠在翟東南肩上,聞着他身上的煙草味道,翟東南抽的煙味道大,有些嗆人,每次他抽煙的時候,都要離着何修遠老遠的距離,等煙味散的差不多了才會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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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待在翟東南身邊,他才覺得一切都是好的。
“這樣...行嗎?”翟東南低聲問道。
何修遠埋在他肩上不動,他放低了聲音,像
是怕把這人吵醒一般。
這樣的擁抱,有沒有讓你開心一點?
何修遠埋着頭隔着衣料“嗯”了一聲,随即又擡起頭來,眼神裏帶着三分期待,更帶着幾分羞澀。
“還想...要你...親一下我。”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的那個“我”字更像是蚊子發出的哼哼聲。
翟東南不說話。
何修遠低垂的臉紅的都要滴出血來一般。
他聽見翟東南叫了聲“小遠”,何修遠擡起頭來,翟東南非常溫柔的,吻住了他。
只有在接吻的時候,何修遠才明白,翟東南到底有多麽溫柔。
這時候的他倒不像翟東南,冷的像冰山,傲的像孤島。
他更像四月的暖陽輕風,只是被他撫過,就嘗到了幸福的味道。
但何修遠也不明白,翟東南的這一腔溫柔,也只給過他而已。
飯後翟東南跟何修遠約法三章。
1.晚上必須早睡,不能等他。
2.每天的早飯必須要吃。
3.不能偷偷跑來酒吧找他。
何修遠有些小小的不開心,“為什麽?”
翟東南看着固執的何修遠,态度十分強硬:“照着做。”
何修遠總是在家偷偷摸摸的等着他,等他回來假裝睡着了沒關燈這些事兒,他都知道。
還有,他的早飯帶去了也不會吃,放假還行,上班的時候他總是忘記,只有讓這人在眼皮底下把飯吃完才行,偷偷跑來酒吧找他更是不允許了,上次來酒吧,就被當成高中生一樣任人打量,翟東南不樂意,也不想何修遠被人看到。
翟東南:“做得到,晚上就早點回來,陪你。”
何修遠聽到這話,瞬間轉過頭來看着他,眼神帶着驚喜:“真的?”
“嗯。”
晚上去上班的時候,何修遠呆在家裏眼巴巴的瞧着他要出門的身影,他現在放了暑假,每天沒有事兒做,就等着翟東南回家。
謝堯那邊回了北方一趟,也沒有多餘的朋友陪他玩。
翟東南的眼神飄向這邊,何修遠實在是瘦,雖然比小時候好多了,但身量看着卻還是單薄瘦小。
他開了口:“晚上給你帶千層酥。”
何修遠開心的眼睛都快笑沒了,卻又想到了什麽,連連搖頭:“不要。”
買千層酥還要去城北,太遠了。
這樣翟東南就不能很快回來陪他了。
翟東南出門前,何修遠還在一個勁兒囑咐他:“我不要千層酥啊!聽到沒?”
翟東南沒回應,卻在邁出家門口前被那邊沖過來的何修遠抓住了衣角。
翟東南回頭看他,何修遠還拉着他不放。
他看了翟東南幾眼,又不好意思,“我不吃千層酥了....”
“你晚上早點回家就好了。”
翟東南只能回道:“好。”
他到酒吧換班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十點。老板走過來時順口提了一句:“今天人手不夠,可能要晚些下班。”
翟東南沒回話,老板還好心的問了問:“怎麽?家裏有事?”
翟東南搖了搖頭。
這兒老板已經對他很好了,每個月的工資只多不少,雖然也可能是看在沈綽的面子上,但他必須得繼續幹。
何修遠還等着他,翟東南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必須堅持着。
今天酒吧裏氣氛十分熱鬧,還來了許多生面孔。舞曲的聲音很大,舞池那邊一堆男男女女盡情的搖擺着身體,煙酒味揮之不去。
翟東南送了幾趟酒,正在吧臺處站着時,卻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他眯着眼仔細看了看,那人卻穿過人群像是蒸發了一樣。
翟東南的警惕性,在一瞬間又回來了。
四周站着的那些人,仿佛都是敵人。
酒吧變成了那座監獄,困着他。獄警充耳不聞,被毆打的悶哼聲在夜裏無限放大。
翟東南端酒的盤子在那一瞬間,就被他死死扣住。
如果這時候有人從後面碰他,他會毫不猶豫的,拿起盤子砸他頭上。
他的緊繃感還沒有恢複,吧臺調酒的小哥卻笑着叫了聲:“诶,沈哥來了...”
翟東南僵硬的轉過頭去,沈綽卻朝這邊走了過來,笑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十分邪氣。
他站在了翟東南旁邊,打趣他:“怎麽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調酒的小哥叫李彥,被翟東南小幾歲。聽到這話附和他:“是啊是啊...剛才南哥站在這裏樣子就變了。”
沈綽帶着笑看着李彥:“喲...怎麽幾天沒見,叫你南哥了?”
李彥人小,但嘴甜,他癟着嘴道:“你們都比我大啊……”
說完又問沈綽:“沈哥你可是好久沒來了,今天來幹什麽啊?”
沈綽調情的功夫張嘴即來,對着小孩大人都能說渾話:“想你了呗……”
偏偏李彥雖在酒吧工作,但人情世故還是看得明白,這話誰當真誰就是傻子,他毫不留情的拆穿:“你找南哥的吧?”
沈綽“啧”了聲,“你真的一點也不風趣。”
李彥沒再接話,繼續調酒去了。
翟東南在吧臺處等着酒,沈綽還站在一旁望着他。
“看什麽?”翟東南側目而視。
沈綽又開始犯老毛病說胡話:“看你,好看。”
“快一個月沒見,我要多看幾眼,緩緩相思之情。”
翟東南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什麽事兒?”
沈綽笑了笑,“你說說你...”
“不跟我玩,也不玩我,我還不能說點癡心妄想的話了?”
翟東南皺眉:“你正常點。”
沈綽扔過來一樣東西,翟東南接過一看。
一張喜帖。
“我要結婚了,下周星期三。”
翟東南收下喜帖,想了想問道:“要紅包嗎?”
“......”
沈綽有些咬牙切齒:“你說呢!老子大婚!”
翟東南有點可惜,這個月工資看來存不下來。
沈綽卻看着他思考的模樣笑了,“诶...随便吧。”
“反正娶個女人對我來說,跟買件衣服當擺設一樣。”
說完他去拉翟東南的手,翟東南輕輕避開。
沈綽看着他:“怎麽啦?你還碰不得了?”
翟東南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沈綽倒有些被唬住了。
“算了。”
“我去3號包廂,等會兒送酒來。”
翟東南還在想着,剛才見到的那個人是真是假。
如果真的是...那個人,那麽現在的一切...
那麽就意味着,生活不會按照他想要的方向發展了。
今天晚上的客人确實很多,也多了些喝醉酒在夜裏蠢蠢欲動的人。
翟東南才送完一桌酒過來,吧臺的李彥便被人纏住。
“你調的酒真好喝...”圍住李彥的是一名男性,完完全全擋住了他的身影,看着三十來歲,渾身肌肉,李彥掙脫不開,看見翟東南過來,便立馬抛出了個求救的眼神。
那人實在是笑的太油膩,穿着也花裏胡哨,臉上因喝酒帶的潮紅顯得有些滑稽,但他看着卻不好惹,身材高大。而他看準了李彥太小,好下手。
翟東南走上前去,把李彥從他手裏解救出來,往身後一拉。
“有什麽事好好說,不要動手。”他望過去的時候不卑不亢,波瀾不驚。
那肌肉男見着眼前這場景,有些懊惱這人的多管閑事。
“你有病?關你屁事?”
翟東南沒回答,讓李彥叫了保安人員過來。
顯然這人也怕事兒鬧大,撂下句狠話便走了。
這時已是淩晨一兩點。
酒吧裏的人少了一些,他歇下來準備換班回家。
手機上的短信是十分鐘前發過來的。
“你什麽時候回家?”——何修遠。
翟東南回了句“快睡”,短信剛發出去,李彥又跑了過來,“南哥你去看看沈哥吧!他喝醉了!”
沈綽倒被他忘在身後了。
剛才說的三號包廂他也沒去,應該是別人送的酒進去。
翟東南換好衣服,臨出門前還是去看了看。
沈綽倒是心大,睡在硬的要死的沙發上,周圍全是酒瓶子,還有不知道從哪兒找的男男女女,全躺一屋子去了。
看來他以前說的偶爾玩一玩嫖一嫖,也不算假話。
翟東南拍了拍他的臉,他臉上還有一抹口紅印,領口大開,上面濕淋淋的不知道是淋的酒還是什麽其他液體,翟東南看着他這副模樣,扯了紙扔他臉上。
太髒了,不想碰。翟東南的想法就是這樣。
他正準備退出去,沈綽卻抱住了他的腳。
翟東南冷冰冰的聲音在他頭上響起:“放開。”
沈綽不理會,自顧自的抓着他往上爬,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他眼睛有些睜不開,似醉非醉,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
但他一開口就極為大膽,話語直接:“喂,睡不睡?”
翟東南話都懶得回了,直接往外走。
卻被後面這人撲到了門上,手下意識的扶住了他的腰。
沈綽帶着他的手貼在自己腰上更緊,“你試試我吧……就試一試。”
說完後他挨近翟東南的臉,想吻他。翟東南卻捏的他生疼,不讓他靠近。
“清醒一點。”
翟東南生氣了。
沈綽看出來了,翟東南真的,生氣了。
包廂裏燈色迷離,翟東南的側臉棱角分明,沈綽看着他不近人情的模樣,心裏就像貓抓一樣。
他知道翟東南喜歡誰,因為看過了翟東南的溫柔,才瘋狂的,希望這人能對自己也這樣。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他只知道,求而不得,讓他對翟東南着了迷。
沈綽仰着頭,翟東南睥視着他。
他點了一只煙,按動打火機的聲音像在夜裏劃過一根火柴。
這屋子裏的氣味絕不算好聞,但沈綽喜歡。
喜歡這樣子腐爛,酸臭的氣味。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翟東南也沾上這樣的氣味。
但翟東南,是他,得不到的人。
“你走吧。”沈綽說道。
“婚禮別來了,不想看見你。”
話剛說完,他擡起腳步,從翟東南身邊擦身而過。
“喜帖還給我。”
翟東南伸出手,把喜帖交給了他。
他還是在沈綽走出去前叫住了他。
不管怎麽樣,沈綽幫了他很多。
“謝謝你。”
翟東南聽見他說:“別謝我。”
他笑的聲音不大,聽在耳裏十分清晰。“你以後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