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一大早,翟東南就出了門。

磚廠上班的時間早,他坐公交從城西到城北,這邊卻不缺人了。

搬磚的事兒,人人都能幹。不需要預約,來得早就行。

翟東南來得早,卻趕不上睡在城北的工人。

最老的有七十多歲的老人,幹活都不利索。只能每天趕着在磚廠做些能做的活兒,城北的混混又多,實在沒辦法了,還能來憑力氣掙兩個錢不是?

夏天太陽起得早,翟東南立在那兒也沒人注意到他。

隔壁工地裏的轟隆聲太大,戴着安全帽的工人都在賣力幹活。

生活就是這樣機械化,重複化一天天度過的。

翟東南轉了兩圈,又退出了城北的施工區外。

辦法還沒想到,電話卻是來了,還是沈綽。

翟東南接了起來,沈綽的聲音卻帶着點神秘:“在幹什麽?”

“找工作。”

沈綽帶着笑:“那你別忙活了,過來找我。”

翟東南低着頭,今天進了一趟磚廠後穿的鞋上全是灰,他盯着鞋子沒說話。

沈綽卻是在那邊留了個地址挂了。

翟東南還是一樣,手插在兜裏捏着裏面的煙盒,眼神深邃,看上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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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會兒,他又去了公交車站,慢吞吞的在上面找沈綽說的那條路。

翟東南又從城北,坐回了城西。

直到沈綽在那兒等了半個多小時,翟東南才過來。

沈綽拉着他進了旁邊巷子裏的酒吧,邊走邊小聲的對他說:“你先在這兒幹着,這我朋友開的。”

翟東南瞥了他一眼,沈綽看着他的眼神道:“不滿意啊?沒辦法,你将就将就吧。”

“對了,你今天去哪兒找工作了?”

翟東南沒多透露,說了個工地區附近的地方。

沈綽搖着頭道:“那邊去幹什麽啊?全是下苦力的。”

翟東南看着沈綽說個不停的這張嘴,還在給他解釋先在這兒好好發展發展,以後還能升職之類的,開口問道:“你幫我,這麽多次,為了什麽?”

沈綽停了下來。

“你當我閑?”

翟東南搖了搖頭。

沈綽盯着他這張沒什麽表情的臉,說道:“就當我三十多歲了大發善心拯救失足青年吧。”

翟東南沒吭聲。

沈綽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圖,“你難道不想幹?”

“沒有。”翟東南搖了搖頭,“我們不熟。”

沈綽被他這話倒是氣的快笑出來,昨天回家了就擔心這人頂着個罪名找不到工作,累死累活聯系兄弟朋友幫忙,偏偏這人還一臉誠實的跟他說,我們不熟。

他被翟東南這句話梗的生氣,“那你當我神經病,愛多管閑事行不行?”

翟東南認真的瞧了瞧他的臉,才得出結論:“你生氣了。”

沈綽氣都沒地方撒出來,無力的擺了擺手。“去談工作,我不想跟你扯了。”

翟東南被他拉着往屋裏去,這兒老板是他同學,沈綽又是酒吧的常客,塞個人倒不難。

工作的事兒搞定後,沈綽又拉着翟東南出來熟悉熟悉酒吧了。

“你想怎麽結工資?”沈綽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點了幾瓶酒。

他一副常來的樣貌,跟翟東南說了個遍。

這酒吧雖隐藏在巷子裏,走進來了卻真不小。

翟東南看着他:“我想怎麽結就怎麽結?”

沈綽大笑道:“不太可能,等我買下再說吧。”

“就聽剛剛老板的。”翟東南回道。

月結,兩千五底薪,幹得好再另說。

沈綽拎起一瓶酒,對着翟東南示意,“喝一杯?”

翟東南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一下。

沈綽仰着頭喝酒的時候,才聽到了翟東南的那一句謝謝。

沈綽喝完把瓶子放在玻璃臺上,笑着問道:“謝我什麽。”

翟東南倒是十分誠摯的開了口:“工作,全部,都謝謝你了。”

沈綽像是沒想到他這麽正經道謝的樣子,随口道:“那拿了工資,請我吃飯吧。”

翟東南點了點頭。

沈綽起了身,對着他道:“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酒吧接近傍晚才開始營業,他們這會兒根本沒人。

翟東南點了點頭,出了門,沈綽便上了一輛出租車,他看着翟東南要邁出去的步伐叫道:“翟東南。”

翟東南側身回眸看他。

沈綽在出租車上扒着窗戶對他一笑,說道:“總覺得你特別,所以押寶在你身上了,別讓我失望。”

翟東南有些不明所以,他還是點了點頭。

沈綽揮了揮手,出租車便開了出去。

翟東南回了家,何修遠今天還在上課。

家裏沒什麽菜,他又去了趟菜市場。

直到中午何修遠回來,翟東南正在廚房裏炒菜。

何修遠嗅着鼻子進了屋,有些驚訝道:“哥,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翟東南洗了洗碗筷,“等會兒說。”

直到把飯菜端上了桌,兩人坐在一起吃飯。

翟東南才淡淡開口道:“我換工作了。”

何修遠臉色變得有些僵硬,他琢磨着開了口:“是不是...因為那個記錄啊?”

翟東南臉色不變,“嗯”了一聲。

“新的在酒吧。”

何修遠點了點頭,“哦。”

“酒吧遠嗎?”

“不遠,就在城西。”

何修遠的臉色才看起來好了一些,但一想到酒吧,又問道:“那是不是工作都在晚上啊?”

翟東南點了點頭。

何修遠咕哝了一聲,“那你好辛苦啊。”

翟東南看着他不開心的臉,摸了一把安撫道:“不辛苦。”

“你不是要四十平米的大陽臺,我加點油。”

何修遠被他逗的一笑,“那你要幹五十年才行,我現在都買不起房子。”

翟東南往他碗裏夾着菜,語氣認真道:“等着我。”

何修遠笑着點頭,“好啊。”

何修遠這兩天也沒什麽課了,過兩天學校考試,考完就徹底放暑假。

他下午也閑在家裏,跟着翟東南一起午休。

實際上他并不想睡覺,但翟東南晚上要出門上班,何修遠怕他太累,便纏着翟東南上床睡覺。

翟東南這人悶頭悶腦,說睡覺就真的是睡覺,也不動何修遠。

何修遠主動往他懷裏拱來拱去,扭成一團麻花,翟東南也只是忍無可忍的抓着他身子不讓他動。

睡個覺弄的他氣喘籲籲,精力也沒地方釋放。

何修遠總算消停了一會兒,翟東南才把他摟在懷裏,手放在他背上。

翟東南本來也快睡着了,何修遠卻又突然叫道:“哥。”

翟東南迷糊着“嗯”了一聲。

“你...你不對我做點什麽嗎?”

翟東南聽完後睜了眼,講這句話的人倒是害羞了,把臉埋在他懷裏不動。

翟東南其實憋的有些難受,何修遠一個勁兒撩他。

他啞着聲回道:“做什麽?”

何修遠捏着他衣襟,整個人往他懷裏使勁兒縮,聲音回的小,翟東南根本沒聽見。

他捏了捏何修遠露在外面發紅的耳朵,沒聽清何修遠的話,又問道:“你剛剛說做什麽?”

何修遠抓住捏着他耳朵的手,擡起眼看着他,眼睛裏亮晶晶的,“做...□□...呀...”

翟東南盯着他,眼神灼灼,卻始終沒動作。

何修遠不安分的動了動,翟東南的手又在他耳朵上使勁捏了一把。

他“哎喲”叫了一聲,有點委屈道:“你幹嘛啊...”

翟東南回避道:“你太小了。”

何修遠眼睛瞪的圓圓的,不可思議道:“我都23歲了!”

翟東南卻不回應了,纏着何修遠的手腳不讓他動彈,“睡覺。”

何修遠被锢的死死的,只得把腦袋使勁往上蹭,蹭到翟東南的耳邊小聲道:“那...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那個...啊?”

翟東南冷着眼看過來,直接堵上了他的嘴巴。

那天下午,何修遠被翟東南按着,釋放了個夠,最後才哭着喊着不要睡覺了。

到了晚上,翟東南出了門。

何修遠還穿着睡衣半躺在沙發上,手裏拿着遙控器把臺換來換去。

翟東南看了他一眼,說道:“晚上早點睡。“

何修遠乖乖的“嗯”了一聲,下午翟東南太強勢,他現在都不敢再逗弄他。

出門前卻是沒憋住,何修遠悄悄的轉頭往那邊看了好幾次,翟東南正在穿鞋,他沒忍住又噔蹬蹬好幾下跑過去,飛快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又跑回來窩在沙發上,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開口:“早點回來。”

翟東南來到了酒吧,上午稍微熟悉了下流程,現在上手也是直接去換好了工作服,端着酒往桌上送去。

這酒吧晚上生意好,各式各樣的人來來往往,翟東南被叫去了好幾次,但也沒遇到什麽麻煩。

他五官端正硬朗,寸頭也沒變,因為沒什麽表情,看着倒顯得一身正氣的模樣。

沒什麽人專門來酒吧找別人麻煩,這裏的許多人都是目的明确,來獵豔的獵豔,談事情的談事情,放松的放松。

人生百态,唯燈紅酒綠,聲色犬馬,風花雪月的生活,最讓人癡迷上瘾。

翟東南的第一天上班便是順順利利的過去了。

幹滿一個月後,拿了三千五。

老板也算豪邁,這個月業績好,直接劃了錢到卡上。

翟東南還是按着約定請了沈綽吃飯。

一個月沒見,沈綽倒有些心事重重。

吃飯的地兒還是沈綽挑的,城西街邊大排檔,兩人坐在屋外,開了幾瓶啤酒。

C城的半夜熱度未減,翟東南身着黑色背心倒不覺得多熱,沈綽喝着酒喝多了,吵着要脫衣服。

翟東南又把他給送了回去,這次倒不一樣,沈綽開了口說送他到桑園路,那兒是城西中心住宅區,全城最好的地方。

翟東南也沒問,領着這人上了出租車。

沈綽下了車便吐了一地,翟東南去旁邊買了瓶水遞給他,這時候夜已深。

沈綽看起來略微清醒了點,他點了根煙,坐在地上,跟這看起來寸土寸金的地方絲毫不搭。

“送你進屋?”

沈綽搖了搖頭,“這不是我家。”

他撐着頭對翟東南道:“我媽給我買的,婚房。”

翟東南點了點頭,說道:“恭喜你。”

沈綽卻笑着用手指抖了抖煙灰,“恭喜個屁啊……我還沒玩夠。”

他看起來情緒不高,低着頭道:“我下個月結婚。”

翟東南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沈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我不需要準備什麽,反正她們什麽都安排好了。”

“我人過去就行了。”

說完後,沈綽擡起頭看着翟東南,目光有些惋惜,“就是,沒睡到你,心有不甘啊...”

翟東南卻開了口:“別想了。”

沈綽一臉不認輸的表情看着他,“那我還想都不能想了?我不能自己意淫一下你?”

“這你也管得着?”

翟東南抿着唇不出聲。

沈綽又問道:“你跟你弟弟,怎麽樣了?”

“過日子,就這樣。”

他帶着疑惑的目光,“安定下來過日子,有這麽好?”

翟東南點了點頭,“挺好的。”

“那你是因為選擇安定才選擇他?”

翟東南沒說話,他看着天邊慘淡的星星,夜裏很安靜,只聽得到夏夜的蚊子聲,他突然想起了何修遠的臉,等了半晌才開口道:“是選擇了他,才選擇安定。”

沈綽有些不穩的站了起來,一臉怒氣:“別說了!不想聽了!”

“你回去吧。”

他的背影看着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又沖了回來。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要是有人害了你,你會怎麽辦?”

翟東南盯着他,“哪種傷害?”

“要你命的那種。”

沈綽望着他,翟東南一直是個在隐忍的人,他知道,翟東南不是個簡單的人,他也知道。

這時候,他看着翟東南開了口,話裏聽不出情感:“拼吧。”

他說道。

“拼一把,先把他的命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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