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等到翟東南回到賭場之後,鄭林他們幾人已經回來了。
似乎拿貨拿的順利,三個人表情都很輕松。
“晚上大排檔請客!鄭哥!”阿生在那邊吆喝着說道。
鄭林忙不疊去捂他的嘴,“請請請!聲音小點!賭場這麽多兄弟,你要每個都聽到?”
說完他作勢打了幾下阿生的頭,這小子哭兮兮的跑去跟木頭賣慘,往木頭懷裏倒,木頭被他蹭的煩了,嫌棄的往旁邊推來推去。
鄭林向翟東南走過來:“阿南。”
兩人站在門口抽着煙說話。
鄭林:“把何老師帶上呗,一起吃個飯。”
何修遠接到翟東南的電話時,還有些驚訝。
他此時正在上課,初三大多都是做卷子,他正站在講臺下走來走去的分析題目,桌上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
現在是晚秋,有些怕冷的學生早已帶上了小毯子,搭在腿上,桌上的書壘的老高,課桌上全是他們用塗改液寫的字,什麽“将來的你一定會感激現在拼命的自己”這類千篇一律的雞湯,平日裏都不會看幾眼。現在這些孩子就倒在卷子上,對着這一行字睡的香甜,更有甚者傳來了小小的鼾聲。
何修遠平日裏根本沒誰會聯系他,所以倒也放心的沒調靜音,這時候電話響起來,下面睡覺的學生醒了個大半,全都開始摸兜裏,惶恐的看着對方,卧槽手機怎麽響了?怎麽響了?
半天沒人關掉,何修遠幾步走到講臺去,劃開拒接。
下面的學生開始松一口氣,是何老師的手機。
轉念一想,不對啊!學校明文規定老師上課期間手機必須靜音,他們看着站在講臺上的何修遠,只見何修遠一臉歉意的道:“不好意思,老師忘了調靜音了。”
後桌有個男生是剛剛被吵醒的,他看了看講臺上的何修遠道:“老師,是你女朋友打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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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班上哄堂大笑。
何修遠向來對着學生,沒什麽威懾力。
他們這個班,不聽話的孩子太多,常常讓他分身乏術。
剛才調侃的那個學生叫夏何,掉了兩級。十七歲的他已經一米八了,跟十五歲的初中生坐在這兒,看起來十分格格不入。
他第一天轉到這班上的時候,就十分不客氣。一上去自我介紹道。
“大家好,我是夏何。”
“不是河流的河,是何老師的何。”
“為什麽叫夏何?”下面有人開始提問道。
“我爸姓夏,我媽姓何呗。”
這時,下面有個膽大的男生起哄道:“所以你媽媽是何老師嗎?”
這下場面完全失控了,整個班級笑的都停不下來。
夏何望了望那邊羞的一臉通紅的何修遠,還在那兒一個勁兒叫着“安靜!安靜!”,從此心裏對這瘦弱的老師就起了幾分捉弄的意思。
翟東南這一個電話打過來,害得他用了五分鐘來管理班級秩序。
下課後,他回了電話過去。
“哥,什麽事啊?”
“晚上有課麽?”
何修遠被問的一愣,兩人從來都是下了班回到家再見面,今天還是翟東南第一次下午打給他。
“有一節自習課,輪到我照看。怎麽了?”
翟東南頓了頓,不知道對着那邊說了什麽。
那邊很吵,聲音又雜。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一個聲音高聲喊道:“何老師晚上來大排檔!”
“何老師快來!”
啧,像是阿生的聲音。
翟東南的電話似乎又回到了他的手上:“鄭林晚上想叫你來吃大排檔,來嗎?”
何修遠猶猶豫豫半天,“你什麽時候回來——”
阿生在那邊大吼道:“何老師不來的話,南哥今天就被我們扣下了!”
那怎麽行!
何修遠慌忙的答應道:“來吧,我過來。”
翟東南頓了頓,問他:“走得開麽?不來也行,我晚上會回家。”
何修遠點了點頭,“行吧,我找個人幫我代課。”
“而且——”
“我也很想跟你一起吃大排檔。”
何修遠率先挂了電話。
那邊的翟東南聽完這句話,嘴角勾起自己都不易察覺的笑。
“哇哇哇,不對勁啊南哥!何老師又跟你說什麽了?”阿生總是一遇到點事情就大驚小怪。
“沒事,他說他過來。”翟東南平靜的說道,說完自己又低頭笑了。
這邊的鄭林和阿生看着翟東南這副樣子,搖搖頭道,這真的是沒救了。
秋天的夜已經漸起寒意,四輛摩托車在街上飛速跑着,發出劇烈的與地面摩擦的“轟轟”聲,路過的行人看着這一閃而過的一輛倆摩托車,那些個男生在風中鼓起來的衣服,不由得搖頭道:“這些混混诶!開車這麽快!小心出車禍!”
沒一會兒,這些路人眼中的“混混”停在了城西中學門口,這會兒時間剛過七點,初中學生的晚自習剛開始,何修遠拿着厚厚一疊卷子下樓,剛出教學樓就被秋天的風一吹,整個人打了個寒顫。
校門外面是翟東南他們,何修遠蹬蹬蹬幾步跑下梯子,沖着門口的保安颔首示意,這會兒校門是關閉的,他只得從旁邊那個保安室穿過去。
保安是個中年男人,見着他了還笑的和藹:“何老師今天下班早啊?”
何修遠禮貌回道:“今天有點事,我先走了。”
說完後,他奔向門口的那幾輛摩托車。
剛才何修遠下來的時候,翟東南他們就把車開向了暗處,等到何修遠往前走了幾步才看見這些人的位置。
他喘着氣道:“呼...怎麽躲這兒來了?”
阿生搶着話說道:“南哥說停學校大門口影響不好。”
這個天氣裏,何修遠只穿了一件連帽衛衣,現在有些瑟瑟發抖。
翟東南見狀,又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想往他身上搭,何修遠顧着旁邊鄭林他們幾人帶着揶揄的眼神,臉紅紅的去推他往身上搭衣服的手:“我不冷...哥,你...你自己穿着吧。”
反正也沒辦法,衣服最後還是被穿到了何修遠的身上。他袖子長一截,何修遠把手縮在裏面,坐上後座攬住翟東南的腰。
翟東南回頭,他把頭盔遞給了何修遠,幾人徑直往大排檔裏趕。
這大排檔選的也是何修遠家附近不遠的地方。
何修遠下車後才發現,驚奇的說道:“诶!是來這兒吃嗎……”
鄭林在旁邊下了車,湊過來回話:“阿南說的在這兒吃,說這兒離你們家近。”
說完他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是誰請客,也不考慮考慮我的想法。”
何修遠尴尬的笑,翟東南的手将他往身旁帶了帶,四人走了進去。
阿生嫌裏面呆着不透氣,悶得慌,一直咋咋呼呼的提議道:“外面吃啊,鄭哥,南哥,裏面這麽悶。”
裏面确實有些悶,有些位置的桌子也還沒收拾,四人在裏面轉了兩圈,何修遠拉着翟東南的手小聲道:“就去外面吃吧。”
翟東南瞧了瞧他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子,“不冷了?”
“我沒事兒,我又不是紙糊的。”何修遠回道。
四人坐到了外面的一張圓桌前,四張塑料椅子,椅腳有些破損。
阿生見環境這樣又開始叨叨:“就說了去好一點的地方吃嘛,好不容易鄭哥請一次客,來這麽小個地方。”
鄭林正按着手機,聽聞這話又抽出手作勢打他:“你就不能消停點?”
阿生不服,扯着嗓子喊:“服務員!先來兩件啤酒!”
何修遠一驚,咂舌道:“喝...喝...這麽多?!”
木頭跟着翟東南看來看去,手在單子上勾個不停。翟東南看着何修遠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舉着手裏的菜單晃了晃,“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沒。”
何修遠接過去一看,哪兒還有什麽想吃的。
他喜歡吃的東西都被這人點完了。
那邊的阿生見着翟東南一副把何修遠護的緊的模樣,打趣道:“何老師不喝酒嗎?”
何修遠回看過來,“不喝。”
他還在那邊煽風點火:“哎呀呀,出來玩嘛,何老師喝點酒又沒什麽,就算是人民教師也需要放松一下對吧。”
“正所謂,那個什麽...”阿生努力回想到,“今朝...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能聽到初中畢業文化水平的阿生口裏蹦出這樣一句話,木頭也着實詫異。
但他很快冷冷的拆穿阿生:“你明明每次都說後面那一句。”
“什麽?”
木頭盯着菜單,手裏不停畫着勾,眼睛都沒擡:“大把美女陪你睡。”
噗。
何修遠聽的一笑,眼睛彎的不見弧度,不熟的尴尬氣氛也瞬間緩和了不少。
要說跟他們相處,真沒什麽顧忌的,他們頭腦簡單,說話直來直去,這倒比跟工作上的夥伴接觸來的容易。
阿生不死心,還在那兒慫恿何修遠:“何老師等會兒就喝杯酒呗?”
翟東南聽的眉毛皺起,把勾好的單子往他手裏一塞,“去給服務員。”
阿生只能沮喪的走了。
不到半個小時,大排檔的美食都端了上來。
阿生用筷子撬開瓶蓋,一人面前放了一瓶。輪到何修遠的時候,卻被翟東南輕便的擋了回去。鄭林看他這模樣也好笑,逗翟東南道:“阿南,你這樣不行啊?喝點酒而已,你問問何老師自個兒願不願意喝。”
何修遠其實是願意的。
以前學校聚餐,工作聚餐,大家都有喝酒。何修遠酒量沒有想象的那麽差,只是肚子不争氣,一不小心容易吃多了喝大了就鬧胃病。
他挨了挨翟東南一邊的手臂,“我能喝,哥。”
何修遠肯配合,桌上的鄭林他們都興致滿滿,倒也真的就這麽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來。
剛開始可能還藏着掖着,喝了幾杯後倒是把話聊開了。
何修遠問道:“你們平時在賭場裏幹什麽啊?危不危險?”
阿生啧啧的回道:“危險啊!”
“不過那都是少數,平日裏誰來跟你打打殺殺,大家都是忙着賺錢的。”
“走的越遠的,賺的越多,才越危險。”
何修遠唏噓感慨:“看來生活還是對所有人都一樣。”
鄭林笑他:“何老師,別給我們上哲學課了,給我們說說,阿南上次脖子上那草莓怎麽回事?”
一聽這話,阿生便嗷嗷的叫起來。他把筷子一扔桌上,兩眼放光:“快說快說!”
啧,這才是這群人非要讓何修遠來聚餐的原因吧?
翟東南阻止不了,幹脆在一旁坐着看何修遠紅着臉解釋,一遇到點害羞的事情,何修遠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他看何修遠的眼神太溫柔,以至于旁邊木頭盯着他老半天都沒發現。
何修遠被纏着沒辦法,幹脆撩一句:“喝酒,誰輸了誰說。”
阿生什麽人?被激的立馬鬥志昂揚,那邊的翟東南根本來不及阻止,地上的一箱酒就被阿生端上了桌子。
“來!何老師!今晚我阿生陪你喝!”
兩人不相上下的開始幹起滿瓶來。
阿生實在是猛,與其說是喝,不如說是猛灌,大口大口的酒咕哝咕哝的被他倒進肚子裏,沒幾下瓶子便見了底。
衆人往這邊看過來——沒想到何修遠絲毫不露怯色,他喝酒比阿生速度慢一些,但喝完幾瓶後面色未改,連鄭林都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何老師,厲害啊!”阿生打着飽嗝,這時啤酒已經有些撐肚子,兩人都連喝了六瓶。
眼見何修遠還在伸手去拿第七瓶的時候,翟東南的手抓住了他。
回頭只見椅子旁邊的翟東南面帶不滿,微微挑眉道:“還要喝?”
“再喝一瓶?”何修遠擺出“1”的數字,跟他撒嬌道。
翟東南看都不再看他,“不準喝了。”
那邊的阿生卻像是看見勝利的曙光近在眼前,笑的賤兮兮的伸手去摸第七個酒瓶。
翟東南警告的眼神看了過來,阿生被看的一愣,他跟鄭林面面相觑。
翟東南就這麽盯着他,阿生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垂頭喪氣的往座椅上一靠,秋天的晚風吹的旁邊的梧桐樹簌簌作響,阿生吹風吹的舒服了,眼睛也眯着,嘴裏不甘心道:“南哥!你犯規啊……”
“不是想聽草莓的事兒嗎?”
阿生立即直起身來,看着翟東南的眼睛放光,忍不住爆粗口:“我靠!南哥你要親自交代嗎……等我拿個小本子記錄記錄。”
這邊的鄭林聽的他們鬧了一晚上,也含笑看着翟東南。
翟東南在下方牽着何修遠的手,何修遠還有些着急,翟東南這他媽是要講什麽啊——
“他咬的。”
“說完了。”
阿生“嘁”了一聲,“說詳細點啊……”
鄭林也是想着鬧鬧就行了,他此刻看着阿生不罷休的表情道:“阿生,你要是真的想知道詳細點的,自己去找個姑娘給你種吧。”
那邊的何修遠聽完笑作一團,往翟東南的身上倒去。
阿生聽了這話,倒真有些喝了酒上頭,唇幹舌燥的感覺了。
他瞧了瞧旁邊的木頭,這人還是一副處事不驚的模樣,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也弄不清楚木頭想的是個什麽。
找人試試?
木頭的臉蹦進了阿生的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