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西紅柿濃湯（四）
少年的西紅柿濃湯還沒用到一半，在烤箱內的黃油面包就好了，在被十月取出烤箱之後，帶着些微清甜的麥香氣息便彌漫十月館，明明味道并不如番茄濃烈，卻在出爐的一刻，徹底碾壓了西紅柿濃湯的味道。
洛洛一瞬間覺得口中的西紅柿濃湯味道都寡淡了。這種味道，真的是他見過的面包嗎？雖一直以來，他所見過嘗過的面包大多都是過期發黴的，但是在黴菌的澀然中，他不難想象面包味道的寡淡。
本以為手中的濃湯是今天不錯的收貨了，誰想……這個被嚴密保護的青年到底是什麽身份？帶着這種手藝，竟然出現在流星街這種地方。洛洛沒有出過流星街，也沒有出去過的大人同他說過外面的世界。流星街的垃圾中最不缺的就是報紙和書籍，通過他們，他知道，外面的世界這種擁有好手藝的人最是被歡迎的，所以，為何要來流星街？
十月拿出品級為金色中等的黃油面包，不同于少年，他太知道面包的味為什麽會碾壓西紅柿濃湯了，在把西紅柿濃湯端出去之前，他有偷偷鑒定一下，銀色低等。每個品階的美食都被分為三等，說起來濃湯只和面包差了一個品級，實則差了整整三個段位。
想之前銀色高等的黃油面包到金色低等，在有系統提供的食譜的情況下，都耗費了他整整四，五天時間，十月輕嘆，自己還差得遠呢。
這一爐的黃油面包十月特意多烤了一些，巴掌大的面包足足烤制了五個，裝盤端到洛洛的面前。“你點的面包做好了。”
知道眼前的青年一直在對自己表達善意，洛洛沒有再說他只點了一份這種話，況且，流星街的食物太來之不易了。
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湯勺，伸手拿起一塊面包，手指在面包上留下了三四個圓坑，十分松軟。他輕吸一口氣，鼻翼感受到的是滿滿的麥香和黃油的醇香。咬了一口，松軟香甜的味道慢慢占滿整個口腔，不同于濃湯酸甜來的刺激濃烈，黃油面包的味道綿密細膩，雖不濃烈，卻每一口都是放不下的珍品。
十月見自己的作品被客人如此細致又放不下地品食，站在不遠處也笑彎了眼。黑澤先生微微擡眼，嗤了一口氣，搖搖尾巴不再多看。
洛洛吃完了一塊黃油面包，連粘在受傷的面包表皮都沒有放過，卻在吃完一塊面包後，沒有再動下一塊，讓十月有點驚訝。少年非但沒有再去碰剩餘的四個面包，反而轉頭回去再去喝西紅柿濃湯，深深知道兩個餐點之間差距的十月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的舉動是個什麽意思。
“是面包不好吃嗎？”十月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問出了聲。
洛洛放下已經見底的濃湯，雖然比起面包太過遜色，他還是一點不剩地喝完了它，并且之後也沒有去碰面包。
他搖了搖頭，看向桌上的面包。“很美味，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那麽，你為什麽不再動了？”十月更不解了，好吃的東西不就是應該吃嗎？
少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但是他卻能看出來，天黑了一點，夜晚快要到了。
“夜晚快要到了。”
Advertisement
少年的話讓十月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還有四個同伴，兩個受了重傷，他們需要食物。”少年的目光中生的欲望，同伴的性命大過對于美食享受的渴求。
十月怔然，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可是外面……”
十月看向窗外，此時外面流星街的居民只有兩三個還徘徊在這裏，但都是比少年大上許多的男人。面包足足有巴掌大，四個加起來更是不小，他很難把東西帶回去。
“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十月，你忘記餐館的規則了嗎？”黑澤先生站起身，出聲打斷了他所要說的話。
餐館針對員工要求的第四條：在異世界不能走出十月館，直到有了系統認可的自保能力。
洛洛看了一眼突然發出狠厲叫聲的黑貓，看着他對自己投來的威脅目光，隐下了自己的心思。在剛剛一瞬，他是想把眼前的青年騙出餐館，讓他淪為流星街的一員，變成他的同伴。其實，就算黑貓不阻止，他也會放棄這個想法，他自己和同伴尚且不知道能不能存活下去，對流星街什麽都不懂的十月，最後究竟是成為他同伴的可能性大一些，還是努力求生的他們看做累贅抛棄，變成流星街屍體之一的可能性更大。
少年拿起桌上的四個面包，在手掌中擠壓，按扁。巴掌大的面包在少年手中變得只有不到拳頭的大小。四個面包球被少年壓扁，如此一來，面包倒不起眼了。十月給他找了一張油紙，把四個面包球包好，最後被少年死死藏在了胸口的衣服裏。
少年的衣服明顯是垃圾中撿的，不合身，此時倒是很好遮掩了面包的存在。
十月沒有在意自己的作品被這麽對待，他認同洛洛的想法，比起美食，活下去是更重要的事情。
十月以為裝完面包的洛洛會就這麽離開，誰知他就這麽站在自己眼前，一如剛來時這麽固執的看着他。
“你還沒有說你想要我身上的什麽東西。”
被他這麽一說，十月才想起來，物品付款這回事。他打量了少年片刻，實在說不出要一撮頭發的話，看到他手臂上纏繞的，沾染了他血跡的布條時，眸光一閃。
“給我你手臂上的繃帶吧。我要這個。”
一直波瀾不驚模樣的洛洛此時睜大了眼睛，他已經做好了失去手指或者耳朵的事實，卻沒想到對方只要了一個自己做防護用的髒兮兮的布條。
“你太奇怪了……”
“？”
洛洛沒有多言，果斷扯下自己手臂上的布條，因為對自己太過狠厲的動作，剛愈合沒多久的傷口崩裂了，但這種皮脂被劃破的傷口，他并不在意，倒是讓一旁的十月着急了一通，沒有去接少年遞過來的布條，而在一旁抽屜裏翻找着什麽東西。
“你真的是太不小心了！我記得止血藥和消炎藥在是在這裏的吧……”
廚房配備一些外傷藥品，這是黑澤先生早就和他說過的，畢竟是刀子特別多的地方，确實應該準備上一些好的藥品。
十月找到了止血藥和消炎藥，無一例外，這些藥品也都印着黑貓的圖案。
十月給洛洛的手臂噴上止血藥，雖然是不知産地的黑藥，效果卻是超凡的。剛剛還流血的傷口已經閉合，只殘留着淡淡的藥味兒和新鮮的痂。
洛洛看到如此快速恢複傷口的藥，露出比看到食物更熱的視線，十月想起他說過有兩位重傷的同伴，沒有多想，把藥塞到了他的懷裏。
“我不缺這些東西，你的同伴應該更需要這些東西吧。”随後，接過他手中的布條，放在了吧臺上。
今天第一次相見，卻讓自己獲得了他最為緊缺的資源，洛洛擡起頭。“我能再問一次你的名字嗎？”
“當然，我叫金十月，就是餐館名字的那個十月。”
“我還能再來這裏嗎？”
“當然。”十月笑道，能幫助同自己一樣幼年凄慘的少年，他很樂意，就像是赤司家援助過自己一樣，這個孩子也需要人的援助，就算他會因此虧本。不過想到餐館在異世界只能一月一開，十月不禁有些犯愁。
“但是，我這個餐館有些特殊，每個月只能開一天，所以，你想再來只能等下個月了。”
對于一個月才能再來一次，洛洛似乎并不在意。“下次你還在這裏嗎？我還能縡看見你嗎？”
這一問倒是讓十月不知道怎麽回答了，他對于這些事并不了解，有緣人會不再是有緣人嗎？他會每次都在異世界固定的地點出現嗎？
“有緣人除非意外，是不會改變其身份的，但是餐館每次開業的地點都不是一樣的。”黑澤先生閉着眼，輕聲說到。
“啊……那要怎麽辦？”
“就像是一些店對于歡迎的客人會給上VIP卡一樣，給他一個物件或者是标記吧。”黑澤先生懶洋洋升了一個懶腰。
黑澤先生的話雖然無法被洛洛聽到，針對客人的規則卻已經傳入了他的腦中。
【餐館規則：對于代理店長歡迎的客人，可以給予一個标記或者飾品，在開業前一周會提前通知。】
“飾品太容易被搶和丢失，十月先生給我一個标志吧。”
在黑澤先生的指導下，十月右手握住洛洛的手，金色的貓爪印在十月的手背一閃而逝，反觀洛洛幹淨的額頭，多了一個倒十字的黑色圖案。
通過玻璃的折射，洛洛看到了額頭的印記，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沖十月淡淡點了頭，離開了十月館。
洛洛一沖出十月館，就在門口不遠處的污水池中打了個滾，原本幹淨的臉和手臂再次變得髒污一片，對于洛洛的舉動，那些流星街居民只以為他是餓到吃不消，只一眼便不再多看。
少年擡起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幹淨的店面。最終，在十月報出自己的名字時，他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作為交換。他沒有轉身，一步一步慢吞吞離開了這篇區域，沒有再看十月館一眼。
雖說十月館的出現對流星街任何一個食不果腹的人來說都是好消息，然而，他卻覺得，那家店，如果再待下去就是他死亡的殿堂。
太安逸了，實在是太過安逸了，在流星街安逸的結果就是死亡，在他還沒有成長強大之前，他都不會再去十月館，也希望十月館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眼前。希望再見時，你我都已不一樣。
十月看着洛洛在污水中翻滾，掩藏着離去，不免心中有些酸澀。
“不看看自己交易來的物品有多少能量點嗎？”黑澤先生不再睡覺，走至他的身邊，好整以暇看着他手上的布條。
十月有些無奈地笑了。“啊……應該不會太如意吧。”十月點開系統面板，沒有看到規則上的紅點，對着布條點開了鑒定。
【染血的布條：600能量點，是否抽取？】
十月手一松，手中的布條飄飄然落在地上。淚眼汪汪看着黑澤先生。“黑澤先生，我真的不能離開十月館嗎？我想再去問他要一撮頭發。”
“嗤，出息……不能。”黑澤先生很不客氣地回絕了。
十月垂下頭，如果，如果再多要點東西的話，他的債務指不定這個月就能還清了呢，啊～～洛洛，希望他下次再來呢。
十月全然不知道，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會回到這個世界的，不會見到這個淡然沉穩的少年。
隐藏規則上，一日之間對了兩條規則，新出的規則上，比之客人看到的規則，還多了一行字。
【餐館規則：對于代理店長歡迎的客人，可以給予一個标記或者飾品，在開業前一周會提前通知。（PS：對于定下契約的有緣人，如果其拒絕十月館到來，那麽十月館将無法降臨這個世界，同樣也無法在頻道信息上與有緣人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