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在醫院埋頭大睡,大有練就龜息大法之相,飯也懶得吃,水也懶得喝,晝夜不分的颠倒在光怪陸離的夢境裏,恍惚中我坐在教室裏,有一個矮小瘦弱的男孩兒在窗外向我招手,怯怯的說:“七七,你吃早飯了嗎?”
我把書一扔,麻溜的跟着他跑了,他個頭真小,長得唇紅齒白,一笑顯出兩個酒窩,簡直像天使,我跟着他一直跑,一直跑,跑着跑着他就越來越遠,我追不上他,他回過頭歪着腦袋,眼神空洞:“七七,你陪我一起死吧。”
我吓得摔倒在地,腿劇痛無比。
周盼娣的尖叫聲猶如防空警報,我一睜眼床頭站着雙手插兜的馳垣,嚣張的俯身看我:“起來,跟我走。”
我骨折的那條腿疼得厲害,周盼娣被人摁在陪護床上,秦岳朝給我派的兩個保镖滿臉是血趴在地上,四五個黑衣大漢塞滿了病房。
我知道現在是跑不掉了,周盼娣頭發都亂了,像只撲騰得母雞,大喊大叫:“弟弟不能跟他去啊,就是他讓我偷東西的,他不是好人。”
哦,原來是他,看來他早就瞄上“岳夕”了,難怪秦岳朝對他敵意那麽大,不過他似乎知道一些關于“岳夕”和我的舊事,我說:“我跟你走,但是你得把她放了,她就是一無知婦女,你抓她沒用。”
馳垣重重的抽了抽我的臉:“呦,當太子當出瘾來了。齊绮,你他媽跟我談條件,你有資格嗎?岳夕在哪?!告訴我,我可以放過你,還有那個蠢逼保姆。”
我手心裏全是汗,馳垣兇狠,跟秦岳朝的內斂不一樣,他很瘋,瘋子是不需要顧及別人的,我努力提着一顆心,故作淡定:“你放了她我就告訴你。”其實我什麽也不知道,我才剛剛确定自己不是岳夕而已。
周盼娣嗚嗚的哭,被黑衣大漢拎着領子抽了幾巴掌,頭發都亂了,哆嗦着仍在念叨:“弟弟,不能跟他走…”
我救過她母子的命,她對我也一向盡心盡力,能做到這份上我也滿足了,我跟着馳垣走了,路過她身邊的時候,我把她手機從桌上扇到地上,她愣愣的看着手機,我想她應該能明白接下來怎麽救我。
馳垣把我弄上一輛黑漆漆的面包車,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冷汗從額角滾下來,扯了扯嘴角:“啊?告訴你什麽啊?”
他把我打了一頓,特別疼,我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在一間破舊的房子裏,我趴在地上,旁邊三個打手在鬥地主,他們都不屑綁我,一個瘸子,跑不了。
周盼娣應該已經打電話聯系秦岳朝了,也不知他們把我綁到哪兒了,我努力在不挪動腦袋的情況下把眼睛向窗口張望,天黑了,我心裏一涼,秦岳朝會不會不管我啊?我想:不能夠吧,他還得用我假扮岳夕去鎮壓秦家那一窩狼呢。
不過這個馳垣也挺怪的,我去秦家吃飯那天,他幹嘛不揭穿我呢?秦世棟病危,接親兒子回來無非是繼承産業,那些養子們虎視眈眈,自然是想分一杯羹了。秦岳朝作為衆多養子中唯一有資格姓秦的,那肯定是秦世棟的心腹,而岳夕又是秦岳朝養大的,按正常的步驟就應該是秦岳朝帶着真岳夕回來,岳夕繼承産業,秦岳朝做二把手幫着打理事務,其餘人往後都得看秦岳朝臉色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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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現在岳夕生死未蔔,不然也用不着讓我假扮,那馳垣這瘋子找岳夕最大的動機也應該是為了争家産,我唯一想不通的是:馳垣站在秦岳朝對立面,當時應該立刻拆穿他的,為什麽不?
我想着想着,頭又開始發旋,失血口渴,我渾身都像被拖拉機碾過,沒有一塊骨頭不疼,趴在這陰冷的水泥地上,血液像是已經結了冰。
“轟——”的一聲巨響,燈管炸了。
我被綁架精神極度敏感,又憋了一天尿,突然的驚吓刺激,褲裆熱了,我趴着不敢動,跟條狗沒什麽區別。
那三個鬥地主的打手也吓得不輕,抄起手邊的刀子棍子,乒乒乓乓,有一個虛張聲勢,怒吼:“是誰在外面!他娘的,躲在暗處算什麽好漢,有本事出來光明正大的比劃比劃!”
我的媽呀,我都差點笑出聲來了,這哥們武俠小說看多了吧,還光明正大比劃比劃?你們綁架我的時候,那麽多人綁我一個,我光你媽的頭。
另一個公鴨嗓子的打手說:“別出聲,他有槍!你傻/逼嗎?”
“啊?有槍?”光明打手慌了。
“人在外面,燈泡炸了,不是槍是什麽?”
光明打手說:“也可能是飛镖。”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公鴨嗓打手過來把我提溜起來,對着門外喊:“人在我手裏,別輕舉妄動!”
我脖子上架着雪亮的刀子,尿順着褲腿流了下去,熱乎乎的,要是我喉管割開,血也是這麽熱乎乎的吧,我被迫仰頭,餘光看着窗外幽藍的夜色,我說:“燈泡炸了可能就是質量不好,外面沒動靜呢,沒人。”
我話音剛落,在我前方的一個矮個子打手忽然摔倒在地,夜色晦暗,可我們每個人都看見了他大腿飙出的血,就在一瞬間,砰的一聲悶響,他就倒了。
門外那個槍法很準的男人說:“把我弟弟放出來,我數到三。”
“一。”又是一槍打爆了門鎖。
光明槍手已經不想光明正大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熱武器的殺傷力壓垮了他的心理承受力,大叫:“快放了他!”
“二。”門被踢開,秦岳朝一身黑衣站在門口,槍口正對着我。
公鴨嗓打手暗暗的罵了個草,松手投降,扔了刀子,把我推開。
秦岳朝撇了撇頭:“過來。”
我費力瘸着腿走向他,激動得眼淚直往下淌,看來他還有點人性,不枉我叫他那麽多聲“哥”。秦岳朝一只胳膊接住我,勒令他們抱頭蹲下,數到一百再起來。
我渾身上下腥臭不堪,又是血又是尿的,還滾了一身灰。秦岳朝此時倒顧不上嫌棄,摟着我往前走了幾步,我實在腿疼得走不動,他就叼着槍背我,下了樓有車等着,是一片荒廢的工地,秦岳朝帶着三個打手,一個司機來救我,車還沒開出工地,輪胎就炸了。
馳垣埋伏,秦岳朝抱着我從車上下來,把槍藏在我尿濕了的褲裆裏,我聽見馳垣得意的說:“今天天氣真不錯,出門喜鵲叫,有貴客上門,我萬萬沒想到,秦岳朝,竟然是你,你竟然親自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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