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暑炎熱,我連着幾日睡不好覺,即使開着空調還是一茬一茬冒汗,近來我常常夢見那個漂亮得像天使一般的男孩兒,卻無一例外都是噩夢,他總是用單純的面容騙我和他一起玩兒,玩着玩着就天崩地裂,又是打雷又是地震的,他在我的夢裏不斷死去,死因千奇百怪,有時候很真實,有時候很魔幻,我常常哭着醒來,救不了他。
周盼娣煮了綠豆湯給我清熱解暑,不頂用。于是偷偷找了她同鄉的神婆奶奶要來做過法的符紙,燒了化在碗裏給我喝,那玩意我含在嘴裏死活咽不下去,沖進廁所吐了,正巧秦岳朝回來撞上,燒紙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當即臉色鐵青,捏着我的嘴左看右看:“喝了多少?”
周盼娣尴尬陪笑:“就是符水,沒毒的。”
我掰開他的手,往水池裏呸呸吐口水:“不多,也就一鍋,怎麽了?”
周盼娣忙揮手:“弟弟別亂說。”
我關了水龍頭,潇灑一抹嘴:“你怕他幹嘛?我喝多少關他屁事,哼。反正我命硬死不了,放心吧。”我放完狠話餘光瞥着他,他雖然不說話,但周身散發着隐忍的怒氣,他不接我話茬我就更生氣了,不怕死的又補了一句:“你今天回來幹什麽?又需要我這假岳夕去秦家演戲了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吩咐哦。”
秦岳朝一把攥住我的衣領,我都來不及反抗,被他單手拽着往客廳走,掼在沙發上。周盼娣和我的金毛在一旁努力嚷嚷,卻都不敢上來。我沒想到他今天定力如此差,竟然三兩句就怒了。
“你幹嘛!”我努力昂着頭,架不住聲音發抖:“我…我不怕你。”
秦岳朝抱住我的腰把我翻得面朝下,架在他大腿上,我腦子懵了,他這是…?緊接着巴掌就落了下來,我知道他要打我,可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保姆和金毛都看着,他竟然打我屁股,我又臊又氣,破口大罵:“秦岳朝你不是人!放開老子!”他下手真狠,我一邊罵一邊疼得嗷嗷慘叫。
周盼娣也急了,上來拽他:“這怎麽能行?有話好好說啊。”
金毛汪汪大叫,急得轉圈。
我哭着說:“朝朝你幹嘛呢!上啊!咬他!”
金毛沖上沙發,秦岳朝吼了一聲:“下去!”它嗷嗚叫喚,不假思索下去了。
我目瞪口呆,心如死灰。秦岳朝打了二十幾下,看我沒聲音了就停手,冷酷無情的警告我:“下次再貧嘴,脫了褲子打。”
我已經沒臉見人了,心裏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氣不過,小聲反抗:“有本事你打死我。”
秦岳朝沉默良久,忽然嘆了口氣,仰頭疲憊的靠在沙發上:“你就不能乖乖的?在我身邊待着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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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他腿上爬起來,離他遠遠的。
有什麽不好的?吃得飽穿得暖,有保姆有寵物,每天像只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可我還是覺得不好,總覺得心上缺了口子,焦慮難安。
“要是有一天我沒用了,你就會…”我本想說“扔了我”,但話到嘴邊又停住,我說:“你會放了我嗎?”
秦岳朝不悅的看向我:“你要去哪?”
我愣了愣,他鋒利的眼神裏有一絲不舍,一閃而過,很快像石子沉入深潭一樣,淹沒了,恢複到他一貫的冷漠臉,淡淡道:“好。”
我大着膽子快速蹬了一下他大腿,縮回來:“騙人是狗,你可要說話算數。”
秦岳朝沒再理我,自去書房關了門,我抱着金毛窩在沙發上發呆,屁股隐隐作痛,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打我,可能他最近事兒多心煩,也可能他已經不耐煩我了,我能理解,畢竟我只是個假弟弟,但我仍然很惱火,又不是我自願的。我說:“狗子,我走的時候你會跟着我走嗎?”
金毛在我下巴上蹭來蹭去,剛才還被吼得委屈巴巴,現在就傻嗨起來了,我笑說:“好狗狗,我最喜歡你了。”我心裏暗暗計劃,等我離開那天我什麽都不要,只要朝朝,要是秦岳朝不同意,我就把它買下來。
秦岳朝很少回來住,今天竟然吃了晚飯還不走,金毛急得叼了狗繩攆我,我走到哪它跟到哪,我嘆了口氣:“我也想下樓溜你啊,他不走我怎麽出門呢?”秦岳朝最煩人的就是限制我自由,我讓周盼娣溜它,它不樂意,趴着不肯動,我穿好衣服和鞋,牽好狗繩,整裝待發,咬牙切齒的去敲書房門:“喂,我下樓遛狗,可以嗎?哦可以啊,就這樣。”
我火速叭叭完,一氣呵成的開門沖了出去:“走走走,快走。”朝朝撒歡往外跑,我瘸着腿差點被它拽一跟頭,實踐證明,只要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就不會被反駁。
夏天遛狗真熱,太陽下山了地上還殘留着暑氣,我走不快,繞了一圈朝朝就領着我去涼亭坐一會兒,這是我倆每天的固定路線,我坐下,不一會兒過來兩個騎自行車的小孩兒,我叫朝朝靠到我腿邊來,小孩兒便拿着冰棍也坐下,本來相安無事,奈何朝朝吐着舌頭目不轉睛的盯着冰棍,口水都滴到地上了,其中一個小孩兒問我:“它能吃冰棒嗎?”
我說:“應該能吧,少吃一點。”
“那你怎麽不給它買?”
我:“……”我沒錢,不僅我的狗沒冰棒吃,我也沒,只是我不好意思流口水。
我正郁悶,朝朝忽然對着我叫,我一回頭,秦岳朝像背後靈一樣站着。
“靠!你怎麽不出聲?”
秦岳朝說:“你出來太久了,回吧。”
我牽着狗從涼亭出來,猶豫再三,快走到單元門下了鼓起勇氣說:“你能不能給我兩塊錢?”
秦岳朝回頭:“嗯?”
“朝朝說它想吃冰棍了。”
秦岳朝微微皺起眉,我立馬改口:“不是,狗狗說它想吃冰棍了。”
秦岳朝說:“是你想吃吧。”
“我沒有。”
他嘴角上揚,笑意閃過,調頭往小區門口走,我心情愉快的牽着狗跟随,天色暗了下來,路燈亮起時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疊在一塊兒,走着走着短了,分開,我追上去踩他的影子,踩住了,在下一個路燈又分開。
秦岳朝問老板要了一個紙箱,讓我把想吃的都挑了,滿滿一箱,我回去的路上覺得涼風習習,頭發絲兒都涼爽了。
我一邊吃一邊執着的踩他影子,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秦岳朝真是我哥就好了,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很臭屁,但偶爾也算靠譜。
他冷不丁停下,我一頭撞他背上,冰棒也沾到他的衣服上,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我不是故意的!”
秦岳朝常常做一些令我匪夷所思的事,譬如此刻,他毫無征兆的湊過來親我的嘴,喜獲棒冰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