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祈靜對自己已經被标上可憐人的标簽的事情,毫無知覺。

日子還是要一天一天過的,她是個求實的人,追求的也是實實在在的。

她放下手中只小啜了一兩口的香茗,恭恭敬敬地低下頭,也不做什麽打量,眼觀鼻鼻觀心。什麽該看,什麽不該看,她清楚得很。

皇後娘娘不知為了什麽,把她傳到了大殿這邊據說是要見她。她心下有些忐忑,不知是何緣故。

她身後跟了小雙,小玉,雨柳,點香。全部都來了,也省的給她弄出什麽幺蛾子。

皇後來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幅子場景。

剛有了封號的靜和公主低着頭,不知道在思量什麽,衣襟上繡着一枝梨花,側臉熟悉,她有點恍惚,眼前的少女和那人驚人的相似。

她搭在身旁嬷嬷身上的手微不可差的抖了一抖,再搭上時未免就緊了些。

祈靜聽到腳步聲,忙站起身來,迎了過去,“母後。”

皇後臉上是淡淡的笑意,眼底一點複雜轉瞬而逝,不留痕跡,熟稔的拉住她的手,“來,到母後身邊來坐。”

皇後出身于世家大族,唐尚書是她的嫡兄弟,她父親曾經是帝師,母族也無比顯耀。皇後與帝王之間,外人都稱說一句相敬如賓。不插手前朝之事,深得帝王之心,多年以來,牢牢把控着後宮,美人來來往往,皇後屹然不動。

說一聲,流水的美人,鐵打的皇後,也是分毫不過的。

她約莫四十歲左右,但保養得宜,像是最有風韻的時候。

祈靜微微一笑,“母後來了。”她替下嬷嬷,扶着皇後。

她扶着皇後坐在高位上,梨花木觸手溫涼,她注意到這明鳳宮的大殿的金壁雕着展翅欲飛的鳳凰圖樣。

再三推辭不過,才在皇後的堅持下坐在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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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下是漂亮柔軟的紅狐貍皮毛裁剪的坐墊,皇後着一身淺駝色四合連雲紋暗花緞裙,腰間系着罕見的灰藍色的宮縧,配着鯉魚鬧蓮的和田玉,外罩一件刻花絲羅衣。梳的發髻也簡單,是抛家髻,扣着一個小巧的金絲牡丹華盛,僅僅是別着一只累絲嵌寶石金鳳簪,華貴端莊,又不顯得疏離。

“本宮有些渴了,你們去端些茶點來。”她扶了扶簪,身邊的嬷嬷很快會意,帶着一衆小宮女下去,細心地關上了門,整個殿裏很快只剩下祈靜和皇後兩個人。

“母後。”祈靜适當的面露疑惑。

“靜和,”皇後拉住她的手,“宮裏耳目衆多,有些話不太适合說。”

祈靜這是真的不解了。

皇後面上顯露出愧疚,“母後這些年沒能照料好你們姐弟二人,是母後的錯。靜和可莫怪母後。”拍拍她的手。

“無事的,靜和知道母後事務繁忙。掌管六宮,定是哪些下人偷了懶。”祈靜笑着,表示不要緊,“我和小七一直都記着,母後的好的。”

至少,皇後,不管出于什麽原因,沒有對他們姐弟二人下過殺手,甚至還若有若無的偶爾護着他們。

皇後輕聲一嘆,看着祈靜的眼睛,“你真是足足仿極了你母妃。”

提起祈靜的母妃,她似乎有點唏噓。

母妃高氏去的時候,祈靜年紀還小,只記得一個模糊的曼麗的身姿。

“你母妃高氏,是淮南高氏的驕傲,”皇後似乎陷進了回憶中,她看着祈靜,卻更像透過祈靜在看另一個人。

“她剛入宮那一會,本宮也不過剛位居中宮,惶恐的很,”皇後一點一點的敘述道,“本宮年少時,就素來聞說她的佳名。可這皇宮是什麽,是一座華美的囚籠,困住了我們的一生。”

祈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皇後暫且也收起了這些情緒,“好孩子,是母後年紀大了,便愛胡亂想些有的沒有的了。”

祈靜與她更親近了一些,“母後還年輕的很。”

少女的眼神很是孺慕。

皇後的眼裏似乎有水光一閃而過,“像,你和她真像,你母妃若是能見你和小七長做這般模樣,不知該有多欣喜。”

祈靜的話音也有些顫了,“母妃去的時候,兒臣已經不大記得了,但還是止不住想。”

她畢竟還未十五歲。

“好孩子,我這些年有心看護你們姐弟二人,卻難免有所疏漏。”皇後似乎說到了某些難言之隐,“你母妃,去的可惜,你們姐弟二人,唉。”

祈靜有些激動,難道皇後知道些什麽?

“母後,這中間還有什麽事?母妃當年為什麽說去就去了,抛下我們姐弟二人,過的好生艱難。”

祈靜秀美的小臉上已有淚痕,睫羽上挂着水珠,欲落未落。

“靜兒莫哭,”皇後急忙拿出繡了花的手絹輕輕替她拭去淚,她的眼圈卻已然也是紅的。

“母後。”祈靜感受得到自己面上拂過淡淡的檀香,那是皇後慣用的熏香,她微微冷靜了些。

等到她緩和了些,皇後才溫聲對她道,“靜兒,莫想太多,你母妃當初走的冤枉,其中因果複雜,本宮不願意将你也牽扯進來,但人算不如天算,你卻要嫁給安國公府了。”

皇後也按捺的辛苦,祈靜看她獨自在殿中走來走去,一圈又一圈,珠簪顫顫,像撲飛的蝶翼,直到步伐從混亂急促變回了平靜有度。

她又拉起祈靜的手,“靜兒,聽我的話,”她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不要去查,好好嫁了安國公府。”

她說的似乎很艱難,尤其是最後一句。

祈靜本就是個聰慧的,“母後,求您告訴靜兒,母後。”

她甚至就要起來跪在皇後面前。

皇後搶先一步攔住了她,“靜兒,現在你還不能知道,”她好像鐵了心把這件事情帶進墳墓。

祈靜多番懇求,皇後也再未動容。

祈靜失魂落魄,皇後一眼便看透,“靜兒,”她拉着她的手,手腕上的紅玉镯子冰涼,貼上溫熱的肌膚,瞬間拉回了祈靜的思緒。

“母後。”祈靜強笑道。

“安國公府識得大體,會好好對着你,”她摸摸她的長發,青絲順滑。

“你要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好好過日子,這門親事不錯的。”皇後已經說的不再磕絆,仿佛這門親事真當是天作之合。

祈靜看着皇後的眼睛,那裏倒映着她。

“好。”

過了許久,她應道。

殿門外嬷嬷來禀報,“娘娘,茶點已經備好。”

皇後忙整理下妝容,做的端正規矩,待到祈靜收拾好情緒才開口,語氣淡淡的,一如往常,“進來吧。”

皇後把玉盤向祈靜的方向推了推,“嘗嘗本宮這明鳳宮的廚房手藝。”

祈靜沖她輕輕一笑,色如春曉之花。

指甲透着微微的薄粉,祈靜僅僅是小嘗一兩口,“母後這宮裏點心做的好。”

似乎有些口幹,祈靜放下點心,端起一旁小盞,慢慢啜飲。

皇後聽畢,臉上笑容更是明顯,“是麽,喜歡就多吃些,回頭我讓嬷嬷把這方子給你送去。”

朱唇彎起,“靜兒謝母後。”

不過用了些許,祈靜就放下了。

一是本來就用過了些膳食,并算不上饑餓,而是剛剛聽說的,讓她實在無心吃喝。

皇後也懂得的,體諒着她。

與她又話了些家常,說起嫁人之後種種是非。

不知不覺,就已經要到晌午了,苦留不住。

“你這孩子,”皇後嗔怪,“唉,見外什麽。來。”

皇後去掉了右手腕上的紅玉镯子,陽光下,紅玉镯子晶瑩剔透,可見品質極好。

立在皇後身旁的嬷嬷大驚,“娘娘,那可是老太君給您的啊,可是您的嫁妝。”

玉镯之貴重,可見一斑。

皇後已經在往祈靜的腕上套了,“本宮年紀大了,給她們這些小輩倒正合适。”

祈靜只敢小幅度掙紮推拒,“母後,這太貴重了,使不得,靜兒受不起啊。”

皇後佯怒,“母後既然給了你,那你就受得起。你不收,難道是把母後當作外人麽?”

祈靜分神,“自然不是的。”

說話間,皇後已經給她戴上,心滿意足地笑笑,“那就收着吧,嬷嬷,你看,是不是好看得很?”

嬷嬷反應過來之後也是附和笑笑,“奴婢也覺得好看的緊。靜和公主肌膚本就白皙,這紅玉镯子一襯,就更是賽雪了。”

皇後小啜了口香茗,“本宮的眼光,自然是極好的。這紅玉,只有本宮的靜兒能壓得住。”

祈靜抿抿唇,笑的溫婉,眼底卻是喜悅的,“那靜兒,就謝過母後的恩賞了。”

她坐姿娴靜,自有一種味道。

“去吧去吧,”皇後似乎又被勾起了往事,“好孩子,本宮留不住你,趕些回去用膳,省得錯了時間。”

祈靜告退。

她身後還跟着四個粉衣宮女。

一直到退出明鳳宮的宮門外,朱漆紅門,祈靜不經意回首一瞥,金色的鳳凰之下,皇後隐在陰影裏,只有摻了金絲的衣角閃着微光。

小宮女忙來忙去,皇後氣定神閑,似乎在與嬷嬷交代些什麽。

“殿下?”小雙見她放慢了腳步,提醒道。

“走吧。”祈靜很快回過神。

一行人向着玉明宮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求收藏。

林喬:聽說本世子要娶的還是個美人兒?

我:美,絕對美,三百六十度,美顏無死角。

林喬:切,本世子才不信。

我:又到了一年一度立flag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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