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祈靜立在橋上,看見湖裏跳躍的錦鯉,在光下,鱗片閃着微光,“快瞧,玲兒。”
徐楓玲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真是個好兆頭。”
“什麽好兆頭?”
一個陌生的女聲穿插進來。
還是唐家小姐走了過去,“嫂嫂,你來了。”
衣着華貴的女子釵飾精致,面容雖算不上驚世美人,但極具親和力。看見她,無意中防備總是會一點一點卸下。
除了祈靜。
“皇姐。”
她向着女子見過禮,這便是德妃之女,大公主,嫁了唐尚書的嫡子。聽說夫妻恩愛,是一對天眷之侶。
大公主擡起手,眉眼間不見任何疏離,反而走上前去,親自扶了她起來,“咱們姐妹之間,這麽多禮做什麽?”
祈靜琢磨不懂大公主,一如她也不甚理解當初忽然請命自行出宮最終居于小佛堂的德妃。在與帝王情分匪淺的時候,讓了皇後之位,連貴妃之位都不争,分明當初是正妃,如今卻悄無聲息的在宮裏頭過活。
大公主轉向唐家小姐,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你哥哥不放心你,所以催着我來了,不想今兒個還能見到三妹,真是好事情。”
她的笑像春風一樣,拂過去,溫溫柔柔。
祈靜相比之下,精致有餘,就是有些疏離。
“三妹如今過得怎麽樣?夫君對你好嗎?”
祈靜點點頭,面上露出幾朵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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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好,”大公主拍拍她的手,“走,咱們姐妹說會子話去。”
“皇姐。”祈靜淡淡道。
“你呀,嫁了人就好好過吧。”大公主和祈靜在一處小亭子裏坐下,揮退了仆從。
“皇姐,他對我很好。”
“是嗎?”大公主也不再繼續追問,“有事找皇姐,畢竟是出了宮的,皇姐能幫也就盡量幫了。”
這句話信息量便多了,畢竟是出了宮的,難道沒在宮裏時,大公主便有心幫她麽?
而且,安國公府尊貴,嫁了進去,為何大公主會在此時說這些話?
是要發生什麽了嗎?
祈靜不知道,大公主是否知道自己身中“紫宮”之毒,或者被下了另一種毒嗎?是“周郎顧”嗎?
“靜和謝過皇姐了。”祈靜覺得事情越發錯綜複雜。
“皇姐過得好嗎?這些年。”她遲疑道。
大公主柔柔一笑,“不錯的。”
也是,大公主氣色不錯。
祈靜瞧着秋光山水,“皇姐可是知道什麽?”
她還是問了。
大公主是皇帝最寵愛的孩子,這一句形容,一點也不過分,她是帝王第一個孩子。
所以哪怕有萬分之一可能性,祈靜也不敢賭。
大公主嘆口氣,“你知道,安國公夫人要随安國公去北疆嗎?”
祈靜點點頭。
大公主笑笑,“世子不能繼承家業,不能襲爵,留在京城,慢慢的,自然日子不會太過舒坦。但過的不舒坦的,可不止安國公府,你弟弟呢?”
祈靜抿唇,“謝皇姐提點了。”
姐妹二人便在此處靜坐了一會,“皇姐,小七究竟是犯了什麽錯事?”
祈靜為這,困惑已久,或許她尋找了這個答案十多年,也找不到一絲苗頭。
大公主面色嚴肅了些,她往四周掃了一眼,“這應該已經是好多年的事情了,你和小七,其實都當初不是太好,後來高姨不知道做了什麽,父皇轉了态度,你倒是還好,只有小七,還是不行,是父皇心裏的坎。”
祈靜也只是随口問問,并沒有抱太大希望,可如今,卻得了個消息。
也就十幾年前的事情,可算是有一點信息了。
大公主見她不答話,又叮囑她,“此時可別亂傳了出去,父皇心裏頭這根刺,這麽多年,只是越紮越深了。我知道一些,也只是記得當初父皇在威恩殿議事,我恰巧在偏殿等着,高姨就是進去了,又失魂落魄出來的。”
祈靜定了定神,心底卻是慌得不行,“謝過皇姐了,靜和記得了。”
又坐了一會,大公主轉身準備往其他地方轉轉。
卻聽見身後傳來輕的不可思議的聲音,“皇姐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大公主笑笑,眉眼溫婉,繼續走了出去,“只不過欠了債,便權當還了。”
祈靜深吸了口氣。
那個瘋狂的被深深壓制的念頭再次冒出來。
她忽然想到祈七,攥緊的雙拳無力松開。
秋風吹涼了她額上的汗,她眼眶瞬間紅了又恢複過去,她只是沉默的立起身來,往花園那邊走過去。
宴會就要開始了。
鄭氏身旁的嬷嬷一看見她就引着她在鄭氏左手旁坐下。
鄭氏右手旁是徐楓玲。
她慣會說話,惹鄭氏笑了好幾次。
“靜和快坐下,宴會一會子就要開始了。”鄭氏把一小份點心推過來,“先吃一些,墊個底,她們家宴會開始,總是冷盤菜,直接吃對身子不好。”
祈靜朝她一笑,“那靜和謝過母親。”
徐楓玲看見她,笑着揮揮手,又眨眨眼。
祈靜也朝她微微轉轉手,眼底漫開笑意。
“靜姐姐,你知道她們怎麽說你嗎?”徐楓玲打趣她。
祈靜略作苦惱的想想,“說我長的醜?哎呀,姐姐不知道答案,你就告訴我吧。”
徐楓玲驚呆了。
她這位姐姐,真是标準的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投她喜歡的很。
“姐姐你怎麽這樣?”她小臉緋紅,顯然為美色所惑。“她們說,都說姐姐長得好看極了,性子冷冷淡淡,但真是知書達理,大方得體。”
“是嗎?”祈靜捂着嘴笑笑,“我都不知道我這麽好呢?”
徐楓玲嘟囔,“就是,姐姐你可好了,嫁了林喬,真是便宜了喬哥哥。”
點香也被逗笑,決定把它記下來。
此時,做在高位的左相夫人卻喊她了,“玲兒,過來。”
徐楓玲磨磨蹭蹭移過去,“娘。”
“等會留點心,好好看看哪家公子合你心意。”
感情她娘連偶遇都安排好了?!
開筵就有了插曲。
一群公子哥們笑着從假山後路過,左相府管家正領着他們往前廳去。
顯然,選了這條最遠但偏偏能被女眷看見而男眷看不見女眷的路,是故意為之。
一次賞花宴,也能在這樣的有意下,弄出百般花樣。
宴會中間,男女竟然合并坐在一起了,中間只隔了層紗屏而已。
作詩寫畫,一樣都落不得。
徐楓玲無奈。
祈靜卻注意到了其他的,唐尚書的嫡子作詩,“百般險錯花期誤,東風終送我懷來。”
大公主寫的卻是,“夢裏知秋秋奈何,夕秋不過秋水去。”
總有些怪怪的。好像,唐尚書的嫡子在借機求和,而大公主,顯然是拒了。
也有表現男兒壯志的。
“淩雲渡關山,金戎鐵馬寒。”
還有徐楓玲的。“便如明月消走去,生生不解癡情苦。”
左相夫人氣得不行。
祈靜從來沒被帶到過這樣的宴會,皇宮裏的宴會,無诏不得參加,只有年夜晚的除夕宴,她和小七才能去。
可就算若如此,也被排到了最後面,根本什麽歌舞玩意都見不着。
祈靜看着那些愛笑的小姐們團在一起說什麽悄悄話,公子哥們在另一邊投壺,風詩雅頌,熱鬧得
不得了。
鄭氏和其他诰命夫人不知道在談些什麽。
猛地覺得,或許,她真的離皇宮很遠了。
她眉眼難得真正柔和了些,徐楓玲便拉着她同剛剛見到的小姐們混在一起耍。
“今年風詩閣出了一件極漂亮的瑪瑙首飾,那瑪瑙深藍的,深紅的,品相不錯,就是我今年分例給花的差不多了,只能割舍掉再去裁幾件新衣裳了。”
“東酒樓換了新的點心師傅,她家芙蓉糕做的不錯,上次我哥替我捎了一些回來,你們也可以嘗嘗。”
“.......”
鄭氏拍着左相夫人的手,“兒孫自有兒孫福,莫強求啊。”
左相夫人假意打了下去,“你這是這樣說,玲兒不嫁,光是老爺那關,就搪塞不過去。”
鄭氏目光落在祈靜身上,她看着小姑娘坐在人群中,耐心聽着別人的話,自己也是笑笑,并未答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不會亂出主意。
左相夫人忽然想起來,面色有些難看,“我聽說,你不久就又要離京了?”
鄭氏斟了茶,“可不是嘛,老爺又要走了。”
左相夫人有些惱,“當今這位什麽意思?鄭叔鄭大哥無不是葬在北疆,你是鄭家最後的姑娘了。”
鄭氏笑笑,“氣什麽?父兄說過,将軍守土,不為國,而為民。”
左相夫人嘆了口氣。
“聽說喬兒這次被大皇子記恨上了?”
鄭氏也覺得莫名其妙。“我問過喬兒,那事和他沒什麽關系。”
左相夫人幽幽道,“那位也不知道犯什麽病?兒子有病就好好管着,禍害我們做什麽?”
鄭氏笑開了,“你呀,對了。待我離京,快則一年才回來,慢則也要兩三年的樣子,平日裏,我府上還要多麻煩你關照些。”
左相夫人道,“這是什麽客氣話?便是你不說,我也要照料些的。你這兒媳婦,你是真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