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小七——她沒把小七保護好,但也慶幸沒把小七保護得太好,宮裏是吃人的。但乍一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弟弟突然長大,她又寧願慢些,再慢些。
她低下頭,遮住發紅的眼圈。
“我知道,小七一直都很好。”
“阿姐,你要好好的。”
再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也許是不過幾月,也許是一輩子。
那藥,用着是有危險的。
可他們,真的不想再陷在這片泥沼之中,一定要出了皇宮去。
祈靜站起身來,不去看他,“小七,我們都會好好的。”
懂事的太早,惹人心疼。
祈七也站起來,在她身後半步,一路無言。
正殿裏的管弦聲音愈發熱鬧了。
愈走愈近。
在即将踏進去的時候,祈靜身後忽然傳來低低的聲音。
“阿姐,珍重。”
祈靜痛的說不出話來。
喉嚨裏仿佛梗塞着什麽,她彎起唇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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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
輕輕的兩個字,道不盡,仿佛一瞬間抽光了祈靜所有力氣。
哪怕耗盡我整個人的所有,也要你好好的。血脈相連,相依為命,彼此就是彼此的支撐。
她挺直脊背,溫婉的笑又回了唇邊。
藍衣麗人落了座,彼時,林喬已然回來了。
“喝茶嗎?”他漫不經心一笑,格外輕松快活的樣子,“以為你還要等些時候,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祈靜接過茶盞,“謝世子。”她慢慢飲盡,冷靜了下來,“話總有說完的時候,再者,以後還長。”
“嗯。”林喬低聲應下。
随後就是三皇子和諸皇子輪流尋林喬來說會子話。
祈靜覺得很有意思的是,幾乎每位皇子都和林喬能聊的很高興,三皇子愛談治國理政,林喬說自己不懂,但還是和他聊幾句國子監那些先生的嚴苛,不順了三皇子的意,但相談甚歡,五皇子祁疊更好說,纨绔嘛,總是見面惺惺相惜。
哪怕是四皇子,九皇子這等怯弱或者說是年幼的皇子,依然被林喬哄的高高興興。
在諸多皇子中間周旋,還能保持中立,對于安國公府這樣的龐然大物,居然不可思議地做到了。
林喬這會兒被九皇子拉去看九皇子新被賞賜的黃金瑪瑙貓,通體線條流暢,又格外小巧,用的是上等的藍瑪瑙,九皇子喜歡的不得了。
林喬無奈,只得跟過去,臨走前,向着徐楓玲使個眼色,徐楓玲點點頭。林喬這才笑着跟着九皇子過去。
徐楓玲立刻填補了林喬的空缺,“姐姐,可要喝些果酒,宮裏釀的味道還不錯。”
“不了,酒量太淺,醉了就麻煩了。”周郎顧的藥引她還在用着,盡量要忌酒,再者說,宮裏飲酒,禦前失儀是大罪。
“好吧。”徐楓玲還挺喜歡喝酒的。
“那位郡主和世子怎麽了?”
這位南濱郡主出現的突兀,祈靜并未多加了解。
“唉,這人也是真麻煩,挺讨人厭的,鎮守南濱的親王是當今聖上的表弟,姐姐可知道?”徐楓玲覺得有戲看。
“有所耳聞。”也就是表弟了,當今聖上,親兄弟可是一個都沒留下啊。
“可是傳言也說,親王并非聖上的表兄弟。”徐楓玲點到為止,“但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得了親王爵位。這位親王呢,來歷不大清楚,但是性子挺霸道,聖上也由着他,親王只有一女,便是南濱郡主。南濱郡主自小就被養的無法無天。當然在南濱,南濱王府就是天。所以倒也沒怎麽。林喬世子十二歲那年,恰巧遇見了進京受封的南濱郡主。在街上救了被她欺辱的乞丐,然後南濱郡主就糾纏上了。相纏相殺,這樣一算,大約也有五六年了。”
徐楓玲眼中流露出一種同情。
被南濱這位小郡主纏上的林喬可是麻煩得很,惱怒的要死也不能做什麽。
“後來,還是南濱郡主被迫離京回南濱才結束,但每隔兩年,是一定要進京找林喬的,真是紅顏禍水。”
祈靜抽抽唇角。
紅顏禍水這個詞,套在林喬身上怎麽想怎麽奇怪。
“那可真是有些麻煩啊。”
她輕聲道。
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到。
那位南濱無法無天的小郡主揚着下巴走過來,“你就是靜和公主?”
祈靜溫婉一笑。“正是。”
“你憑什麽嫁給林喬哥哥?長得這麽一般般。”這位郡主貌似沒什麽腦子吧。
林喬哥哥在她嘴裏念出來甜膩的有點讓人惡心。
祈靜覺得不太順耳,她淡淡道,“父皇旨意。”
言下之意就是有本事你去找皇帝啊。
她說的是大實話。
“你——”那位郡主下意識往腰間摸去。
她的鞭子不許帶入皇宮,她咬咬牙,“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一個不清不楚的雜種罷了。”
雜種!
祈靜玉瓷般的面上染上幾分愠怒,“郡主這是什麽意思?本宮是父皇親封的公主。”
南濱郡主這話說的有些過了,徐楓玲掩着唇嬌笑,“郡主這莫不是喝酒喝着來耍酒瘋子了吧,公主千金之軀,怎麽容得你去這般置喙!”
那位南濱郡主有些桀骜,“呵,關你什麽事,姓徐的,我說話,你插什麽嘴,憑你也配!”
徐楓玲,說實話,和這位南濱郡主撕慣了,這種話對她殺傷力着實不高。
畢竟,她可是因為和林喬是“青梅竹馬”而多次被針對的重點人物啊。
她眉頭一挑,“郡主啊,這婚是聖上賜的,你找我靜姐姐做什麽?畢竟在怎麽樣,她都已經是我嫂嫂了。”
南濱郡主這時候有點上頭,徐楓玲算個什麽!這時候她早被從南濱郡主黑名單第一位被拉下去了,新增的第一位紅名喚作祈靜,穩穩當當,仇恨值滿滿的。
她繼續對祈靜說,“果然是淮南高氏那群子文人的後人,一點膽子也沒有,弱得很,跟皇帝叔叔一點相像的地方都沒有!”
“也是,你的親母也就是那樣的人了,腳踩兩條船,你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在宮裏長到這麽大不容易吧,聽說你大皇兄對你有點意思?”
話說的不堪入目。
祈靜的面色卻漸漸淡下來,只是捏着茶盞的手指骨節處泛着用力的白。
“郡主這般侮辱本宮的生母,是什麽意思?”她的話說得很慢。
“侮辱?你們也配?”
“郡主慎言。”
南濱郡主卻說的越來越猖狂,“知道你和那個什麽破爛弟弟能活到今天嗎?哼,若不是那群老臣力保,你們早就被私下處理了。”
從高氏到祈七,祈靜擡起眼,“郡主好生的家教。當衆質疑皇家血脈是重罪,不知道郡主可擔得起?”
“哼,混淆皇家血脈,不知道一個假冒的公主擔得起?”
這俨然是挑事情的。
祈靜的眼睛裏乍一看上去,空空落落,無悲無喜,卻莫名有股子寒意。
她不說話,南濱郡主氣焰就越發嚣張。
“知道你那生母算個什麽嗎?不知廉恥,賤。人,皇帝叔叔對她那麽好,她竟然還敢和別人厮混,生下你們這麽一雙孽種。”
祈靜眼底是漩渦一樣的化不開的漆黑,“本宮生母已逝,還勞郡主口上積德。”
見她終于有些反應,南濱郡主笑得更得意,“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她還是個膽小怕事的,沒等查到她頭上,只聽了點風聲,就吓得自缢了,瞧瞧,當初怎麽不把你們兩個孽。種也給帶走!”
句句如刀,割在祈靜心尖上被捧着最溫軟的地方。
“本宮的生母,容不得你去污蔑!”
“我這怎麽算是污蔑?說的不都是實話嗎?她就是個披着名門貴女的蕩。婦!”南濱郡主靠的近了些,熏人的惡臭酒氣朝着祈靜噴過來。
她偏不能有所作為。
“你根本就不該活着,不是麽?還有那個病秧子弟弟。”南濱郡主惡毒又嫉妒的喃語。
“你拿什麽配上我的林喬哥哥?身份?脾性?還是那張臉?”
祈靜站起來,青藍色的裙裾像花朵一樣散開,玉簪挽着她的青絲,“郡主說本宮不配?那郡主配麽?”
她從來沒想過計較,林喬,沒什麽可值得計較的,最多她有些賞識,覺得日後有機會,可以納入麾下。
這場争端來得莫名其妙,但這傻子被人當槍一樣使的南濱郡主卻陰差陽錯戳中了她最不能被人質疑的地方。
她的母妃,至死也在護着她和小七的母妃,還有和她相依為命的乖巧的小七,她唯一的親弟弟。
她活着,想守護着她們,而不是讓她們受此踐踏!
母妃的清名,怎麽能被這般惡意抹黑!
“你!”
“現在嫁了世子的是本公主,若你喚世子爺一聲哥哥,那就該喚本宮一聲嫂嫂。”祈靜說這話時,似帶着憐憫瞧了南濱郡主一眼。
祈靜這話還有高高在上的模樣,都恰好精準戳中了南濱郡主的痛腳。
這位郡主轉身就走,怒氣沖沖回到了座位上。
“靜姐姐莫太在意,這人就是個瘋子,什麽都說得出口!”徐楓玲低聲安慰道,“看看她瞎編排,靜姐姐可千萬別往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