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馮承壓低聲音,問道。
“他是我的遠方表親,家裏沒人了,才來投奔他。”祈靜按照劇本說道。
馮承極力瞅着她的眉眼,想從中發現她是不是在說謊,可是從始至終,祈靜的神色都極淡,什麽也看不出來。“那你可要離他遠些。”
“為什麽?”祈靜問道,就算想遠,也遠不了,她來這裏是有任務的。
“每次上課,夫子在上頭講着,他在下頭睡,不理他還好,一理他,他能把整個教室都掀翻。”
“那可能不行,我來這裏讀書,是要和他一起的。”
暗含之語不用說太多,馮承就已經懂了。
但是,就算安國公府遠親少,為什麽會是這麽個病秧子呢?應當是有過人之處的,就是不知道是哪裏了。
大家都很好奇呢。
祈靜發現,整個國子監甲班都很有意思。
班裏沒有什麽很明顯的流派區分,但是林喬卻是明顯的,被有點孤立了。
也是,一不小心就會被帶歪。
國子監甲班整個王朝只收那麽二十人,哪一項不合格,是極容易被篩下的,乙班那麽多學子,可都虎視眈眈。
可偏也不是都只知道讀書,只知道讀書,是留不在甲班的。
“怎麽樣,還習慣嗎?”
“還好。”祈靜答道。
Advertisement
她轉開話頭,“我聽說咱們下一旬要考試,對嗎”
林喬一臉吃驚,“是麽?我還不知道。”
祈靜的少年裝扮看起來寡淡不少,但眉眼卻是極其耐看的那種。
你就可勁裝吧。祈靜也不戳穿,畢竟嚴老太師當着大家面宣布的。“世子可有什麽想要的?我明日記得給世子帶來。”
“不用了。”林喬剛來,哪裏會缺什麽。
祈靜笑笑,登上馬車,“世子記得溫書,先生明日要考校的課業我都已經列好清單放在世子的桌上了,我先走了。”
“記得換國子監的學子服,嚴老頭會抓的。”林喬不知道是聽沒聽見,如是道。
祈靜招招手,馬車向着安國公府而去。
“今日府裏怎麽樣,可有什麽人不安分?”她被束起的發被輕輕解開,青絲散落肩頭。
“眼前看,倒是安分。”小雙回道。
“用不了多久了。”祈靜算算自己大婚的日子,粗粗也有三個多月左右。“該有人按捺不住了,仔細些,府裏就交給你了。”
祈靜從皇宮帶來的教養嬷嬷和那些宮婢是被交給了她自己處理的。
她不知道裏頭都有誰的人,說的好聽,是經了內務府的手,其實呢,誰的人都有。她還不能直接處置,只能先放在院子裏安置着,看好了。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怕是,畢竟那些人犯了事最後還是要落到我們身上。”祈靜道。
小雙搖搖頭,“奴婢這邊還好。對了,我聽淮南閣的人說,有人向高澄一封信。”
“信呢,我看看。”祈靜好奇,會是誰呢?
素白的信紙,墨黑的字。
她看完之後唇角彎出一抹笑來。“裴清願意替我管理部分商鋪。”
小雙想的更多些,“裴公子不知道所謀為何?”
祈靜倒并不擔心,“若是銀錢,投資在他身上,便不會賠着,若是其它的,只要我有,拿去做交換也沒什麽。”
“殿下你也不擔心他萬一做些什麽手腳?”小雙蹙着眉頭。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祈靜看得很開。
“小季掌櫃那邊呢?”
小雙答道,“近兩日淮南那邊已經找了人了,正送過來呢。京裏頭也搜到了些,但恐怕是不夠您用的。”
祈靜想培養自己的暗探密探,即便培養一個也要耗費不少功夫。
哪怕她用不了,也能留給小七。
“那南濱郡主呢?”
“南濱郡主的壞事情簡直不要太多。”小雙笑道,她也是今天剛收到的消息,“惡意縱容奴仆當街傷人,随意打殺下人。”
祈靜失笑,“這還不夠,有沒有關于她生活瑣碎的?”
小雙凝神,別說,還真有一條,“南濱郡主喜愛唱戲聽戲,京城裏頭的宅邸特意養了一個戲班子,俊俏的小生可是不少,南濱郡主偶爾來了興致,也是要和他們一并演上一場金瓶梅呢。不過不如意的時候,聽說上次中秋宮宴之後,亂葬崗上多了一個小生,渾身青紫,皮肉爛的不成樣子。”
祈靜颔首,不再語。
“少夫人,藥來了。”春秋在門外說道。
“進來吧。”周郎顧的藥方子幾經删改,才最終确定好。
薛神醫很是在意,只要他在府裏,基本要天天給她把上一次脈。
弄得祈靜都覺得周郎顧是什麽好東西珍稀東西了。
只不過,這次的藥一入腹,疼痛如同排山倒倒海襲來。
她額上溢出些冷汗,臉幾乎是瞬間就白了,身子搖搖晃晃,站着都有些極其不穩當。
“去喊薛大夫。”
小雙忙扶住她坐下,春秋奪門而出,立刻去尋人,同時喊着何嬷嬷備下溫水過來。
小雙給她加了層衣衫,“殿下,您再等等。”
小雙的手扣上祈靜的脈,脈象混亂,不成模樣。
她心急如焚,只覺得一刻都難捱得很。
“快坐下,都把我繞暈了。”祈靜勉力着開口。
薛大夫姍姍來遲,他提着藥箱,步履匆匆,見到祈靜這模樣神色大變。
“不愧是周郎顧。”他迅速把了脈,“再給加昧草藥,三昧子。”
“現在煮?怎麽煮?”春秋頗為冷靜,何嬷嬷的熱水也送了過來。
“現在煮什麽?這點痛都忍不了,以後怎麽過?”薛神醫的面色恢複了安然,“你們也別整這麽多了,什麽對她都沒用,要是周郎顧那麽好解,能是奇毒之首麽?”
兵荒馬亂。
“現在看她自己熬着吧,本來就要好好養身子,但一昧溫養可是治不了周郎顧的。”薛神醫又看了一會,确定她沒什麽其他問題,才提着藥箱走。
“你們備上溫水,讓她洗浴,明早我再來診一次脈。”
做醫者的要冷起心腸,不然病人的痛苦遲早能把一個人徹底淹沒,一點不留。醫者不辨黑白,這才是最大的笑話。因為心知,所以把那一點最溫軟的地方先暫時封存,不然他們或許會比病人,更早的崩潰。
薛老頭兒見過太多人了,形形色色。
他治不了的,他不能治的,逼着他去治的,太多了。
活着本來就艱難。
他的眼睛用力閉上又睜開,往自己院子裏去,還有新的藥方子要寫呢。
祈靜疼了足足半晌,溫水熱了又涼,可算是等到她好點了。
“殿下感覺到怎麽樣?”小雙急忙問道。
“松快了些。帶我去洗浴一下,何嬷嬷,您也先去睡吧,身體是最不經的熬的,有春秋小雙在就可以了。”
鬧騰了半晌,祈靜才上了床。
小七也是這樣難受嗎?
祈靜知道,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小七的疼,恐怕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擔着。
她用力閉上眼睛,迫使自己不去想這個。
但是,她還是心疼。
昏昏沉沉,不知想了什麽,可算是睡安穩了。
次日起的晚些。
薛神醫是踩着點過來的。
“感覺怎麽樣?”
“還好,和以往似乎沒什麽不同。”祈靜換上胡服。
薛神醫搖搖頭,“手伸出來,我再給你診一次。”
小雙期待的眼神看向薛神醫。
別人不知道,她可知道這位的能耐,家主為了能讓他留在京城診治,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怎麽樣?”
春秋把祈靜的衣袖放下,遮好手腕,也瞧向薛神醫。
“先繼續溫養着吧,再看看,我去再翻翻書,找找藥方子,你這藥啊,一月一變。”藥箱裏頭,他拿出一個小瓷瓶。
“拿去外敷。”
“嗯?”
祈靜不懂,她還好好的。
“你這幾日過去,皮膚會異常敏感,容易擦傷,敷上這藥,會好上些許。”薛神醫笑了笑。“再過幾天我就要離府了,去給你再尋幾昧藥。”
“有什麽要注意的嗎?大概要持續多久?”
祈靜皺着眉問道,她是要去國子監的,這樣會給她帶來不少麻煩。
“也不算太久,三五天。沒甚,少些碰撞摩擦就行。”
祈靜讓小雙送走了薛神醫。
“春秋,把府裏頭的賬本拿過來,今日該有誰來給我報賬了?讓她速度些,少拖拉。”
安國公府的財富讓祈靜大吃一驚的。
那些外頭的掌櫃,盡可以因為主子家的無暇顧及虛報賬而不被發覺。諾大的安國公府,竟然沒有一個像模像樣的帳房。
要改改了,不然這麽一直忙下去,小七沒出來,她要先把自己累死了。
午時,用過飯,備好馬車,祈靜往國子監而去。
林喬還醒着——祈靜特意挑了午睡的時間點來的。
“你感覺怎麽樣?”
“也沒什麽,還好,世子不必擔心。”雖然不在安國公府,林喬依舊能知道府裏頭的一舉一動。
“別硬撐,不行就回去養幾天。”
祈靜正色,“世子,我不是瓷器做的人,一碰就碎。”
嚴琦也過來了,他皺着眉,“林靖,林喬,你們在這裏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