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居歲月(2)
飯菜顯然是剛剛離去的阿琥送來的,裏面還有兩只白煮雞,秦亦峥直接端着盤子給了外面的雲豹。
菜色是典型的東南亞口味,青木瓜沙拉,咖喱炒蟹,烤墨鬥魚,凍櫻桃汁,還有兩份蔬菜炒飯,米飯用葡萄葉子包裹成一條一條的蒸熟了,可以蘸酸奶吃,也可以蘸蕃茄醬。阮沅本來就嗜酸辣,對面又坐着心上人,一頓飯自然吃得很是盡興。
吃完飯,秦亦峥正要收拾碗筷,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阮沅趕緊湊上去想幫忙。
“我來洗吧。”
秦亦峥手裏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你是客人,這些事不好讓你做。”
客人,兩個字便給她定了性。阮沅縮回手去,原先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壞殆盡。她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沉默地上了樓。
坐在客房的床上,阮沅有些憤懑地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文檔在鍵盤上噼哩拍啦敲打了數行的“顧子夜大混蛋!”
“蚊香我放在這裏。”門外忽然傳來“大混蛋”動人的嗓音。
阮沅手一抖,食指下意識地按在“Backspace”鍵上,一行“顧子夜大混蛋”瞬間由後往前迅速消失。
秦亦峥放下蚊香後便走了。阮沅盯着電腦屏幕上滿滿一屏的字符,嘆了口氣,終于還是摁着“Backspace”鍵,将滿屏的字符逐一删去了,對着白茫茫一片的屏幕發了一會兒呆,這才跳下床去點蚊香。
黃銅的蚊香盤中間有個尖尖的凸起,可以将蚊香插在上面。秦亦峥還貼心地放了一只塑料殼的打火機在蚊香盤裏。
阮沅捏着打火機蹲在燈影裏點蚊香,綠色的盤香頭上紅點一閃一閃,接着便吐出一陣青煙來。阮沅将蚊香盤擱在床下,便又坐回了床上。百無聊賴的阮沅打開了音樂播放器,然後将手枕在腦後,眯着眼睛聽音樂。
東南亞腹地氣候潮濕,即使洗過澡,身上也總有股黏糊糊的潮氣,連帶心裏也是潮乎乎的,是卧也不安,坐也不安。阮沅只覺得往日順耳的音樂聽着也有些聒噪起來,索性直接關了電腦。
屏幕剛變成一片黑暗,窗外天空忽然有閃電劃過,如同銀蛇亂舞,緊接着便是轟隆的雷聲,天幕仿佛被撕開了裂口,雨水嘩啦啦地自九天之上被傾潑下來。
東南亞的雨季總是這樣,像一個莽撞粗暴的不速之客。炸雷一個接着一個響起,震的人耳膜都隐隐發痛。
房間裏的日光燈忽然霎了霎,然後就很突然地熄滅了,整個房間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阮沅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兩條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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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紫色的閃電之後一個極響的焦雷,連窗棂都簌簌振顫,窗外肥綠的樹木在風雨裏被壓作一團,植物和泥土混雜的腥味兒從窗縫裏擠進來,阮沅再不敢一個人待在黑暗裏,跌跌撞撞地跳下床,摸索着往房間外走去。
才走到門口,就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裏。阮沅下意識地就伸手抱住秦亦峥的腰。隔着一層布料,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好聞的男子氣息和體溫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讓阮沅又是心酸又是身軟的味道。
秦亦峥只感覺一個香軟的身體撞進了自己的胸口。那具身體微微有些發顫,似乎是受了驚吓。那雙手那麽緊地摟着他,仿佛他是她世間最後一根浮木。他微微僵硬地任由阮沅抱了片刻,才輕輕掙開,又安撫地在她肩上拍了拍,淡淡道:“估計不是保險絲斷了就是跳閘了,別怕。”說完又将手裏的電筒遞給阮沅:“這個電筒你拿着。早點休息吧。”
“顧子夜——”阮沅很想告訴他,她有些害怕,她希望他可以陪着她一小會兒,可是她更害怕她開了口之後被他拒絕。
已經準備離開的秦亦峥回頭望她一眼:“還有事?”
黑暗裏阮沅癡癡地看着秦亦峥的輪廓,終于還是搖搖頭:“沒事。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晚安’。”
秦亦峥似乎感覺到了她灼熱壓抑的目光,眼睫微垂:“晚安。”
秦亦峥離開後,阮沅一個人躺在床上,緊緊攥着那只手電筒,金屬的外殼都被她握得發熱起來。
隐隐約約的,她似乎聽見了顧子夜養的那只雲豹的叫聲,在這風雨大作的夜裏聽着分外可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雨聲才逐漸變小。阮沅意識也開始昏沉,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依稀聽見了窗臺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又似乎是嘶嘶聲。
難道是蛇,阮沅驚得脊背上寒毛一下子豎了起來,她想也沒想,攥着手電筒,赤着腳就往秦亦峥的房間跑去。
因為樓上房間是一條線路,秦亦峥的房間也是一片黑暗。
“顧子夜,顧子夜——”阮沅小聲地喚着,不留神腳下一絆,整個人都向前方摔去,手電也骨碌碌滾遠了。萬幸秦亦峥的房間是日式,沒有什麽雜物,聽見動靜的秦亦峥也從榻榻米上起身想接住她,然而此時他自己也是頭重腳輕,又在暗中,居然沒有接準,阮沅徑直跌在了他身上。
兩個人胸脯靠胸脯,女人柔軟的胸部和男人結實的胸肌碰撞在一起,那微妙的彈性叫人恍惚。阮沅的唇就從秦亦峥的臉頰上擦過,軟軟的,涼涼的,像是從芭蕉葉上滴落的一滴露水。
阮沅也是羞得恨不得連腳趾都蜷縮起來,從小到大,奔着她這個人或者她阮家千金身份的男人猶如過江之鲫,但是這些男人頂多将一份情書遞到她手裏之後便是從此見着她繞着走,不用想便知道是自家哥哥給出手教訓了,所以阮沅長到二十三歲,實打實的戀愛她卻是一次沒有談過。青春叛逆期也不是沒有為阮鹹幹涉她的戀愛而大吵大鬧過,可惜阮鹹道行太深,每次都會笑眯眯地揉着她的腦袋承諾等她長大了一定會給她找一個全世界僅次于他的男人,而她每次都會跑去衛生間作嘔。
阮沅想趕緊撐着爬起來,免得顧子夜以為她是撩騷,故意占他的便宜,然而黑暗裏,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秦亦峥的掌心,他的掌心滾燙。阮沅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就去試着摸他的額頭。
秦亦峥想攔她,然而此刻沒有攔住。
阮沅只覺得掌下觸碰的肌膚一片火燙,上面還有細密的汗珠,濡濕了她的掌心。
“你怎麽發燒了,顧子夜。”阮沅語氣很是驚訝。
“不礙事。”他才一發聲,阮沅便發現他連嗓子都有些啞了。
阮沅摸索着找到了手電筒,摁下按鈕。秦亦峥有些畏光地伸手在眼前遮了遮。阮沅趕緊将手電微微偏過去一些,恰好照到了榻榻米上一個小鬧鐘,現在竟然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你的藥箱呢?你不是醫生嗎?”阮沅有些慌神了,家裏有家庭醫生,頭疼腦熱對她來說,只要打個電話就自有專業人士前來料理。
“我不是醫生。”半天,秦亦峥才寒着聲音說了這麽一句。
阮沅只顧着着急,也沒留神他語氣的不正常。她打着手電便自作主張地進了秦亦峥的浴室。在盥洗池上拽下一條毛巾,用冷水浸濕了,再擠幹,然後疊成小塊放在秦亦峥的額頭上,想給他物理降溫。
秦亦峥其實是傷口有些化膿感染,再兼之剛才冒着大雨去給雲豹小謝挪了窩,這才在後半夜發起高熱來。阮沅不清楚內情,只覺得他這病來的很是古怪,畢竟在她心目中,顧子夜是個龍精虎猛的神人。呃,龍精虎猛用在這裏似乎有點不對路,阮沅輕輕蹙了蹙眉毛。
秦亦峥有些不自在地抗拒着阮沅在一旁照顧他:“我沒事,就是發燒而已,你去睡吧。”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所以這句話聽在阮沅耳朵裏,叫她心底有些澀澀的感覺。她也沒回話,只是安靜地拿起他額頭上的小毛巾,又打着手電去水龍頭那裏重新浸一浸毛巾。不過這次出了浴室的阮沅為了防止手電光線刺眼,特地将手電角度放低了,于是她一下子便看見了秦亦峥左臂上的紗布居然不見了,槍傷形成的傷疤上面有好些黃色的膿血正在蠕蠕流動着。
“這是怎麽回事?”阮沅一下子蹲下來,目光焦灼地盯着秦亦峥的傷口。
“沒事。”秦亦峥下意識地接口。
“顧子夜,你當你是鐵打的啊!”阮沅對他這種輕賤自己身體的态度很是不滿,不由拔高了聲音:“醫藥箱呢,你的醫藥箱呢?”
因為外傷炎症存在,物理降溫基本不起作用,秦亦峥只覺得頭疼欲裂,“不在這裏。”
他聲音很低,顯然是精神不濟。
“在車上是不是?鑰匙給我。”阮沅此刻完全忘記了恐懼。
“我沒事。”秦亦峥還在逞強。
阮沅懶得再問他了,自己拿了手電在房間四處尋找,最後在衛生間洗衣籃的一堆濕衣服裏找到了放在褲兜裏的車鑰匙。二話沒說,阮沅抓起鑰匙便要出去。
燒得有些昏沉的秦亦峥掙紮着抓住阮沅的腳踝,努力擡起身子:“我沒事,外面黑,你一個人——”
就這麽簡單的幾個字叫阮沅陡然覺得心裏漲的滿滿的,認識他這麽久所受的委屈一下子煙消雲散,似乎什麽都值得了,連眼睛都跟着發酸,幾乎要掉下淚來,她努力擡了擡頭,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淚憋回去,這才微笑着蹲下身,溫柔地握住秦亦峥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我很快就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只寫了這麽多,先更新上來吧。周末兩天會多寫一些,然後補全這“粉色”的一章。。。
一整天都在和卷宗作鬥争的俺現在已經撐不住了,只想在床上放平自己,累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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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已經補全了,素了這麽久,這章肉末夠多了吧。其實我也想兩個人很快你侬我侬,可是秦不動就是一塊大石頭啊,一下子動心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和經歷。嗯,慢慢地水滴石穿吧,他其實也是個苦命人吶,咱同情軟妹紙追情郎不容易,也得同情下不動秦王的悲催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