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礦場風雲(1)
挂了電話的秦亦峥猶豫着要不要告訴阮沅真相,即使是他,也不能保證每一次行動能活着回來,他內心深處自然是不想告訴阮沅的,她是什麽樣的性子他還能不清楚,十有八九要纏着同去。又不是觀花賞鳥,與子攜游是理所當然,現在情況不明,她去了,她的安全他自然要放在頭一位,反而多多掣肘。可是他又不願意騙她,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于是秦亦峥回到店裏,還是跟阮沅講了實話,又言辭懇切地表示想一個人過去。
阮沅卻是橫眉豎眼地瞪住他:“秦亦峥,你這樣很自私你知不知道。”
“你要麽就不去,你去了,為了你的忠孝仁義,卻把可能失去你的結果轉嫁到我身上。我必須像一個古代的小腳女人一樣,在家裏等着我的男人,出去征戰天下、名揚千古,他贏了,我獲得一個诰命夫人的頭銜,輸了,我變成寡婦?有沒有人問過她,她稀罕這個诰命夫人嗎?”
秦亦峥有些噎住了,她的眼睛又亮又圓,好像極強的光束,一直照進了他心底那些他從未懷疑過的信條裏去。他才想說點什麽,又聽見阮沅豪氣幹雲地說道:“要麽我們先離婚,你去拯救世界,這樣誰也不好攔住你;要麽你就帶我一起去,到了那邊我可以保證一切行動服從你的正确決定和指揮。”
離婚。秦亦峥臉色倏地變了,這個詞從她口中如此輕省地冒出來,讓他的心情有些沉郁。
阮沅卻絲毫沒有退讓地與他對視,她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繃得緊緊的,因為繃得太緊,她的下颔甚至微微顫抖了一下。這一絲波動讓秦亦峥忽然福至心靈,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啊。
于是他忽然伸手握住了阮沅的手,微微笑起來,“好,我們一起去。”
阮沅回握住了他的手。秦亦峥看着她重新變得輕盈的輪廓線條,忍不住心想,愛重這個詞可真沒起錯了。
兩日後的傍晚,他們到達了約翰內斯堡。秦亦峥查到的消息是秦瑞铖在約翰內斯堡北部買了個鉑金礦。
從機場到酒店的路上,秦亦峥不忘叮囑阮沅:“這兒治安不好,千萬別一個人單獨出去。”
阮沅撇撇嘴:“又不是沒來過。”當然她去的是伊麗莎白港和花園大道這樣的旅游勝地。
秦亦峥睨她一眼:“出來之前你答應我什麽了?”
“是,長官。”阮沅拖長了聲音。
到了酒店,秦亦峥讓送了餐。簡單吃過後,他便開始研究地圖。
阮沅托着腮揶揄他,“怎麽,這兒沒有朋友或者兄弟了?”
秦亦峥知道她是說之前到哪兒似乎都有熟人朋友,借車送槍什麽的,當下便笑了笑:“南非這邊也不是沒有熟人,只是關系不大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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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武器怎麽辦?”。
“這兒有黑市,非洲這邊戰亂多,不少軍隊的槍支都被偷運過來,只要價錢合适,都能買的到。歇會兒,一會兒我們去黑市買/槍。”
阮沅卻有些遲疑地開了口:“我說句不好聽的,秦瑞铖這事會不會是苦肉計?你大哥可不是你親哥,看着就像一肚子壞水的那種。偷偷買礦倒是他幹得出來的事情,畢竟沒有誰嫌錢燙手的。只是林阿姨說的又含糊不清的,說他在礦區失蹤了,雖說她是婦道人家,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弄不清楚狀況也是正常,可再想想,秦瑞铖只要腦子沒壞,也不至于單槍匹馬來找工人談判,而且南非這邊礦區罷工是常有的事,不過是為了漲薪水,這些工人又不是喪心病狂,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殺的。雖說秦瑞铖不是親生的,和林阿姨感情肯定比你深厚,可別是人家母子兩合夥給你挖了坑,等着你往裏頭跳。當然,我這些可能純屬小人之心,就是再難聽,我還是得提醒你。”
秦亦峥捏了捏她的手掌,輕聲道:“我明白你的心,放心,不會冒進的。”
收拾妥當,秦亦峥租了車,帶着阮沅朝黑人區和白人區交界的地方駛去。在一間貌不驚人的修車鋪門前,秦亦峥停了車。
這和阮沅所想象的黑市完全不同,她忍不住問道:“這兒能買到槍?”
“當年在這邊執行任務,槍就是線人從這邊弄到的。”
店主是個留着絡腮胡的中年白人,長着一雙綠眼睛,看人的時候有些像狼。
“修車?”
“找老板買點東西。”
“機油還是潤滑油?”
“不要油,買馬和花。”
店主這才慢吞吞起了身
“什麽馬?要幾匹?”
“一支汽錘和一支格/洛/克17。”
汽錘是A2戰鬥霰/彈槍的別名,非常适合近戰攻擊。格 洛 /克自重輕,而且射擊前不需要專門打開保險,店主看了一眼阮沅,猜到大概是給女人防身的,這男人挑的這兩支槍感覺倒像是個行家。想到這裏,老板警惕的眼神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轉,然後盯住阮沅問道:“你們要槍做什麽?”
“他是我爸爸的司機兼保镖。”
秦亦峥差點沒叫阮沅的神來一筆給吓着。
“我是中越法三國混血兒,我爸在南洋做橡膠生意。我們出身差距太大,我父親不同意把我嫁給他,可是我好愛他,所以就一起私奔出來了。若是他能闖出一番家業來,我家裏或許能夠接納我們。可是這邊太亂了,沒有槍防身實在是太危險了。”阮沅是輔修過新聞心理學的,知道給謊言增加細節可以提高真實感,虛虛實實編起了故事。
秦亦峥當下也不說話,安靜地站在阮沅身旁當鳳凰男。
大概是阮沅本色出演這種不谙世事愛情大過天的富家女,這種倚天屠龍記的裏的小說橋段,中年大叔居然相信了。他再次掃了掃秦亦峥的臉孔,承認了他确實長着一張能拐走富家千金的面皮,然後伸出三根指頭,沉沉地說道:““三千美刀。”
秦亦峥給了現金。店主很快鑽進裏屋,然後提着一個工具盒出來。
銀貨兩訖,秦亦峥朝老板微微颔首,準備離開。不料阮沅卻掙脫他的手,一臉天真地看住老板:“對了,大叔,這邊礦産豐富,出來時我母親給了我些私房錢,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礦山,入點股什麽的,這樣跟在後面拿紅利,也不用在外頭這麽漂泊了。只是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你能不能有幫忙介紹路子啊?”
“呵,礦山?早幾年過來還能撈點錢,現在?”白人老板嗤笑了一聲,“動不動曠工就罷工,要求漲工資,工會也跟在裏頭瞎湊熱鬧,這些個蠢貨,資本家又不是傻子,利潤再薄下去,誰還在這裏挖礦不知道見好就收,成天瞎雞/巴胡鬧。”
阮沅畢竟是跑新聞出身的,沒有少和各色人等打交道,見對方咬了鈎,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架勢,繼續套話道:“鬧罷工便鬧呗,我爸在南洋的橡膠園工人也不是沒有罷工過,象征性地給點福利,利潤的大頭肯定還是進了礦山老板的腰包,我們心也不大,可以投資入股,大叔您要是有門路,能不能幫我們牽線搭橋,我們給您付傭金。”
“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呶,這幾天北邊不就在罷工,據說還綁了幾個要引進挖掘設備的資本家,警察不都出動了,橡皮彈都是一梭子一梭子的打,你可別以為橡皮彈是棉花糖,打了人也得淤青個好幾天。”
阮沅假裝自己沒有聽見那幾個關鍵詞,像一切為愛奮不顧身的傻白甜一樣,不知天高地厚地繼續發問:“那有什麽別的好賺錢的營生嗎?”
老板綠眼睛眯了眯,“有啊,販/毒和搶/銀行。”
阮沅努力回想着當年陪伍媚上的那些演員課程,很蠢樣地撅了撅嘴唇,一把拉住秦亦峥的手,不太開心地撂下一句:“謝謝您的忠告,我們走了。”
這個動作似乎莫名取悅了陰沉的老板,他爆發出今晚最敞亮的笑聲:“聽我的,別整這些有的沒的,不如讓你男人勤快些,早點讓你肚皮鼓起來,帶了崽兒回去,你家裏沒準兒也就松口了。”
其實倚天屠龍記裏趙敏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語,她先前的臨機一動編的那些話語靈感就是來源于此,只是她深知孩子是秦亦峥的不願觸及的傷痛,便抹去了。此刻被這老板輕佻地打趣,她正想尋個話題打岔過去,秦亦峥卻突然緊了緊她的手,垂眸看牢她:“我們要個孩子吧。”
阮沅一下子懵了。他們一直有做措施,在這一點上秦亦峥非常自覺,甚至自覺到一度讓她産生了輕微的不快,直到那一夜他說出“我甚至不敢讓你懷孕”。
他的眼睛在昏暗當中非常亮,對視當中幾乎叫人産生輕微的眩暈,阮沅忍不住想到虞璟和蘇君俨的第二個孩子出生時,她和秦亦峥去探望,那粉嫩的生命散發出溫暖幹燥的奶香味兒,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吐出奶泡,吧嗒吧嗒的,像太陽下五彩的肥皂泡,想想似乎也不錯。
“好啊。”阮沅朝他明亮地一笑。
這一笑讓秦亦峥的眼睛更亮了,仿佛有星河傾倒在其間。他長臂一撈,将她整個人箍進自己的胸前,仿佛要勒進骨血裏去。異國他鄉的街頭,周遭的一切都成了靜默流動的背景,只有他噴薄在自己耳畔的那一點聲音:“謝謝你。我會努力做一個好父親的。”
阮沅依偎在他胸前,模模糊糊地想着,他們的孩子,如果可以遺傳到他父親的長相,該是多麽好看啊。
回酒店的路上,大概是彼此都知道晚上會發生點什麽不一樣的,所以氣氛一時有些奇異的安靜,還是阮沅瞄到座位下的黑色包裹,打斷了這令人臉熱的沉默。
“對了,你和那個老板之前跟對暗號一樣說的那些都是什麽意思,我都蒙圈了。”
“馬是代指的柯爾/特手/槍,柯爾/特(colt)字面意思是小馬,所以美國柯爾特公司的标志是前蹄躍起的立馬,生産的手/槍/握/把、套筒上大多有此标記。花是指勃朗寧/手/槍,槍口帽前端有一圈滾花。這兩種手 槍比較多見,所以就用它們代指槍械。”
阮沅一聽到這些就來了勁,饒有興致地追問道:“那還有些什麽黑話?”
秦亦峥斜睨她一眼,挑了挑眉:“寧給十吊錢,不把藝來傳;寧給一錠金,不給一句春。”(注釋:春指春點,江湖術語之意。)
阮沅一頭霧水,便纏着秦亦峥問什麽意思。
秦亦峥只是淡笑不語,腳下的油門卻踩得更深了。
呵,男人。阮沅氣憤地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哼哼道:“寧可被豬啃,不親秦亦峥。”還挺押韻,她頗為得意地笑起來。
“我親你。”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黑話純屬作者胡編亂造,請勿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