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柏拉圖

“你既然記得這麽清楚,昨晚為什麽要親一個要和別人訂婚的人?”

林頌音質問的話剛說完,車廂內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短暫的沉默。

柏澤清死死地盯着她。

他面上的表情冷峻極了,在林頌音問出這句話以後,他的眼神開始變得難以捉摸。

在林頌音試圖從中窺探出什麽的瞬間,他的神色恢複如常。

“你很在意麽。”柏澤清聽到自己的聲音毫無起伏。

至少,聽起來是這樣。

林頌音在聽清柏澤清說了什麽以後,仿佛不認識他一般地看着他。

柏澤清怎麽可能問這個?他這幾天真是越發超出她對他的認知了……

“又不是一塊豬肉親了我,你說呢?”她瞪視他。

“我記得,”柏澤清注視着她,再出聲的聲音幹巴巴的,“你昨晚有回應我。”

連柏澤清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怎麽會脫口而出這樣的話。

但凡他還殘存一絲廉恥之心,他都不該這樣說。

她在不在意,是否有回吻,這一點也不重要。

可是,他就是問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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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頌音對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毫無準備,有一瞬間的羞惱。

她有回吻嗎?林頌音竟然毫無這個意識,她的耳根隐隐發燙,但是很快,她就擺出了一張再自然不過的臉。

“那又怎麽樣呢?可能我當時本來就在遺憾和Pierre……”她故作輕佻地沖他笑笑,在看到柏澤清的目光變得更加冷硬後,她感到一陣滿意。

柏澤清沒有說話,眼神很冷。

林頌音就這樣迎上他的目光,沒有挪開。

“這個時候你主動親過來,說實話,你長得還不賴。”她露出了一個相當肯定的笑容,然而柏澤清的神色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緩和。

“不賴,”他面無表情地說,語氣暴露出煩躁,“所以呢?繼續說啊。”

林頌音盯着他,“說什麽?我在意亂情迷的情況下回吻你,這不是很正常?墓園外的那晚我不就是這樣嗎?”

柏澤清看向她的眼神流露出厭惡,他知道,那是他對他自己的厭惡。

“所以,随便什麽男人吻你,你都會接受?”深惡痛絕的感受令他口不擇言。

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林頌音聞言怔怔地看着他,上車以後喝的熱巧克力好像還有些殘存在她的喉嚨裏,甜得她發膩,竟然産生了一點刺痛感。

她忽略掉那點感覺,依然還是笑:“那我還是挑的,怎麽也得是個有錢的帥哥吧。”

見柏澤清眼神未變地盯着她,她無所謂地說:“你第一天認識我嗎?我就是這麽膚淺的人啊。但是,你是為什麽呢?”

柏澤清的意志仍然在不受控制地分析着她此時此刻的話語。

他的目光釘子般釘在了她的臉上,仿佛想要将她看透。

只是,他一無所獲。

車廂中的暖氣忽然開始運作,熱風隔着衣物傳進他冰冷僵硬的背。

這像是一個警醒。

柏澤清再一次戴回了名為“無動于衷”的面具。

為什麽吻她麽?

柏澤清終于回過了頭,将車發動。

“因為,你太吵了。”

吵到他心煩。

前所未有的。

林頌音冷哼了一聲,她本來就不指望能從他嘴裏聽到什麽。

她不會再去認為是因為他喜歡她,昨晚他親口說的,他讨厭她。

但聽到這個回答,她仍然覺得可笑極了。

“原來是這樣,”她看似了然地點點頭,“看來我們柏副總上班的時候,如果員工很吵,不是用嘴講的方式讓他們安靜,而是用嘴把他們每個人都親一遍。”

柏澤清因為她無理的話,忿忿地盯着她。

許久,對上她同樣帶着怒氣的視線,他像是拿她沒有辦法一般,眼神變得軟化。

她的嘴唇因為不愉而翹着,柏澤清看到了上面細小的傷口。

那是他給她的。

“你總是這樣。”他透過後視鏡望向她。

林頌音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麽對着他這麽大的火氣,明明她睡前都想通了。

如果柏澤清今天不提那件事,她甚至覺得她也可以做到閉口不談,就當作是對那晚親了他的補償。

為什麽現在,柏澤清還要來管東管西?他自己搞不懂自己在幹什麽,還想把她也變混亂嗎?

“我哪樣了?”她像是不習慣他突然變得溫柔的語氣,不耐煩地說完這句話,低下頭看着手裏的手機。

只是,她的腦海裏還在想着柏澤清說的“你有回應”。

林頌音昨晚根本沒留意自己的反應,其實就算她回應了,那又怎麽樣呢。

是他主動的。

只是,現在被柏澤清這麽一提,她的神經莫名緊繃起來。

按照她的脾氣,如果是她讨厭那個吻,她早該推開他,并且給柏澤清一巴掌了。

她沒自己想象的讨厭柏澤清,又或者說……她好像并不讨厭柏澤清。

對于這個認知她其實一點也不驚訝。

林頌音現在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長久地和一個人捆綁在一起的确是危險的事。

前陣子,她的生活裏除了上課就是柏澤清和劉媽,現在來到了國外,她的眼前竟然只有柏澤清一個人了。

這太危險了。

可能,這段時間他對她确實太過妥帖,而她現在不再需要為錢奔波,生活失去了重心,真的有點寂寞。

寂寞到享受起那個吻。

是不是,她真的應該轉移注意力呢?林頌音迷茫地看着手機。

柏澤清并沒有轉過身,他看到她一直盯着手機看,只是散落的發絲擋住了她的眼睛,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她現在,在回那個人消息麽?

這時,林頌音看到屏幕上又傳來新的消息。

【地址是什麽?如果你願意,我明天給你帶點這邊的特産過去。】

林頌音看完信息倏地擡起頭,眼睛裏透着茫然。

她下意識地望向後視鏡,見柏澤清的目光正對着她。

四目相對以後,這一次,林頌音沒有問他在看什麽。

林頌音只猶豫了一秒後,開了口。

“可以問一下,你家在裏昂的地址是什麽?”

柏澤清聞言,眯起了眼睛。

不準讓他過來找你。

他透過鏡子盯着她的眼睛,這句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但是最後,柏澤清艱難地移開了他的視線,閉緊了嘴巴。

難道,他真的要如她所說,管東管西以後,還要管她的一切?

在這裏停住,至少柏澤清還可以說服自己相信,他所做的那些事只是為了易叔叔的囑咐。

就當作那個吻只是一時的迷亂。

他的人生在此之前從未有過任何差錯,就當,那是他唯一的一次錯誤。

柏澤清極力克制着才讓自己的語調保持平靜。

“地址是法語,你聽不懂。”他聽得出他的嗓音有多艱澀。

林頌音聞言點點頭,也沒再執着,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柏澤清坐在前面的駕駛座上,從心底感受着此時躁動不安的情緒。

昨夜的雪下得很大,但還不夠大。

如果可以再大一點,柏澤清竟産生困在這裏也不錯的想法。

他雙手緊握着方向盤,他以為她會追問下去的。

林頌音沒有問下去,也沒有說任何話。

柏澤清安靜地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五分鐘以後,他沒有察覺到自己松了一口氣。

如果她追問下去,他會怎麽做?

會告訴她,還是會做出什麽事。

柏澤清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路,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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