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羅曼蒂克
柏澤清目光陰郁,将早已沾上灰塵的手帕丢進厲正身後的垃圾桶桶內後,拾起被他放在一邊裝梅花糕的紙袋,頭也不回地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黑色長大衣的下擺因為他的步伐在風中掀起。
柏澤清是跑着回去的,他剛到不久前他買梅花糕的地方,就看到林頌音一手提着雙杯飲品的打包袋,另一只手拿着一個塑料袋,在四處張望。
她頭上原本戴着的衣服上的帽子也已經滑了下去。
柏澤清注視着幾步之遙在費力尋找自己的林頌音,其實他知道她不需要他做這種事。
從前沒有他,她依然很好地成長到今天。
也許只是在那個幻想裏,他需要她的需要。
林頌音幾乎是下一秒就看到了他,在對上他的視線後,她瞬間瞪向他。
這個眼神終于将柏澤清人生的第一場暴力事件拉了回來。
林頌音走到他面前的時候,眼神裏帶着憤懑。
“你跑哪裏去了啊,打個電話打這麽久!”
柏澤清沒說話,接過她手裏的打包袋。
他讓林頌音買的那杯是冰的,手指不小心接觸到杯身,已經感受到冰冷。
林頌音眼裏的火還沒散去,只是這時她才覺察,柏澤清接完電話有點不對勁。
她不是遲鈍的人,一想起他剛剛忽然說要打電話,然後又往那個方向走去,她心裏隐隐有個猜想。
“你剛剛真是打電話去了嗎?”她斟酌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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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澤清注視着她的目光,沒有說話。
林頌音越想越可疑,她用章魚小丸子紙盒自帶的溫度給手取暖。
“你不會是……”她極力地想要從柏澤清的眼睛裏看出點什麽,“剛剛跑去教育厲正了吧?”
林頌音沒有忘記,柏澤清不接受武力解決問題的行為,她自然不會覺得他是去打人的,再加上他最開始要麽一句話不說,一說話就是在教育她,她只能這麽想了。
柏澤清只是盯着她看,倏地笑着點了一下頭。
“揍他去了。”
林頌音撲哧一聲笑出來了,如果柏澤清沒有笑,她還能當真。
“我有時候真的分不清你到底是在認真還是在開玩笑。”她笑完有點困惑地說。
“那就是在開玩笑。”柏澤清神色複雜地注視了她一會兒,忽然将兩個袋子用一只手提着,伸出手在她的頭頂揉了揉。
林頌音下意識地想躲:“我中午剛洗的頭!”
柏澤清收回手,笑了笑,“走吧。”
林頌音走在他身邊,抱怨道:“你知不知道為了你這一杯我等了多久,它家排了好長的隊,我最讨厭排隊了,你要是不喝完就死定了。”
這一次,柏澤清沒有再糾正她又在說“死”這個字,看着她表情豐富的臉,他才覺得心跳逐漸平息、安定。
“我會喝掉。”他說。
兩人走出金街,經過商廈A口旁的停車場出入口,柏澤清問:“還有別的想吃的麽?”
“電影都沒一會兒都要開始了,”林頌音搖了搖頭,而且遇到那個男的,她胃口都沒剩多少了。
她真是不明白,明明江市并不小,怎麽總是能遇到這種她不喜歡的人,就不能遇到一些她想見到的人嗎?
林頌音正準備往A口的臺階走去,忽然發現身旁的柏澤清停住了腳步,目光停留在停車場的方向。
“你不會也看到什麽熟人了吧?”林頌音随口問道。
見柏澤清沒有回應,她也想往那個方向看過去,柏澤清卻在這時突兀地側過身,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
不遠處,從斯諾克俱樂部出來,正坐在車副駕座裏的許見裕就隔着這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向她。
很快,他就只能看到她的一片衣角。
不過,剛才那幾秒鐘的時間,他看到她似乎沒有圍他送的圍巾。
她知不知道,紅色很配她今天的白色大衣。
半小時前,許見裕和韓潤打完球,直接去地下停車場停開車。
今天不是周末,但停車場依然車滿為患。
半個小時過去,韓潤的車距離出入口的道閘杆還有一輛車的距離,他早已不耐煩。
不過許見裕倒是并不着急,暖氣充足,他将車窗打開,胳膊支在車窗上,漫無目的地往商廈外的廣場望了一眼。
“你是不是不怕冷?求你把車窗戶關上吧。”韓潤一進到車裏,就已經把外套脫掉,這時候只覺得冷風嗖嗖地竄進來。
許見裕笑着收回目光,正準備關窗,視線忽然定格在不遠處。
韓潤半天沒等到他關窗,正準備自己動手,就看到許見裕下颌又靠上了手背,不知道在看什麽。
韓潤将放在車上的眼鏡給戴了回去,順着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靠!這不是他幾個小時之前才遇到的學長柏澤清嗎?
他見柏澤清也往自己這邊看過來,下意識地端出一張熱情的臉,對着柏澤清的方向打了個招呼。
韓潤眼尖,打完招呼後,就注意到柏澤清身旁站着的那個女人。
如果換做是別人,他可能還不會有什麽記憶,但是柏澤清身邊哪裏出現過什麽女人啊,而且感恩節那天,韓潤還近距離地見過她,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許見裕看不到林頌音,視線自然而然地看向将她全然擋住的人,而柏澤清也神情漠然地回看他。
很快,許見裕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他終于懂了柏澤清中午看向自己的眼神。
原來是這樣啊。
林頌音不知道柏澤清為什麽突然擋住自己,她第一時間想到柏澤清大約遇到了相熟的人,而她的身份尴尬,并不适合被人看見他們在一起。
“我要不要自己先進去?”她小聲地問出口。
柏澤清終于收回那道沒有溫度的眼神。
回頭看向林頌音的時候,他的神情恢複如常。
“不是重要的人。”
他并不想在林頌音面前提起許見裕,或許許見裕看過來的眼神只是因為他們上午的偶遇,柏澤清不想去考慮其他任何原因。
柏澤清将林頌音衣服上的帽子又幫她戴了回去,淡淡地出聲:“電影不是要開場了麽?走吧。”
“哦哦,對。”林頌音之前很少去電影院看電影,從前有一次錯過了電影開頭,她後面就一直沒能進入狀态。
這次還是不要錯過了。
柏澤清讓林頌音走在自己身前,徹底将她與周圍的一切隔絕掉。
韓潤一直等到柏澤清轉過頭,沒在看過來,才對着許見裕耳語。
“我靠,又讓我看到他們倆了。”
許見裕推開他的臉,神情難辨:“他們聽不到,你不用像做賊。”
“哈哈,我今天不是跟你說,在我的酒吧見到過我學長身上粘着一個女人嗎?百分百是她!就是感恩節那天看到的。沒想到啊,又讓我撞見了。你看沒看到他們手上還拎着一些亂七八糟的小吃?我靠,原來愛情真的會改變一個人,我高中跟他一個學校,就沒見過他進過小吃店你知道嗎?哦,也不是,他抓紀律的時候進去過,我好幾次正準備進去覓食,就看到他……真沒想到,有一天魔鬼竟然會帶着女孩子買這種垃圾食品,你剛剛看沒看到,他還給她戴帽子了?”
韓潤被肉麻到哆嗦了一下。
許見裕依然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不冷不淡地說:“我好像沒瞎?”
韓潤聽到他這句話以後,想起幾個小時前,許見裕還在懷疑柏澤清是不是喜歡男人,故意道:“怎麽?這個語氣,人家有女朋友你失望啊。哈哈哈不過沒想到啊,你倆還有點緣分,才遇到沒多久,這又遇上了哈哈哈哈。”
許見裕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
“你也覺得我和她有緣份?”
這是第三次了。
“有,可惜是孽緣啊。”韓潤笑着順着他的話開起了玩笑。
“孽緣麽?”許見裕最後看了一眼兩人離去的方向,那裏站着其他的行人,“不知道。”
他終于收回目光,難得正經地看向韓潤:“你見過她的事,跟別人說過麽?”
“誰?我學長旁邊的女人?那自然沒有,我也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啊。”
“那以後也別跟其他人說了。”許見裕說。
對上韓潤完全無法理解的眼神,許見裕解釋道:“易家的另一個女兒,就是她。”
韓潤的車終于過了道閘杆,但如果不是身後的車狂按喇叭,他幾乎忘記将車開出去。
喇叭震天響,韓潤手忙腳亂地将車駛了出去,中間不忘分神地看向許見裕,嘴巴大得可以塞下十個鹌鹑蛋。
“你說的真的假的啊?她她她她她她她——”
許見裕因為他的這個反應笑了出來,但是他還是不忘交代。
“如果以後見到她,也不要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自然一點。”
韓潤聞言更加驚訝,他甚至忘記問許見裕什麽時候見過她,為什麽會知道聯姻對象是她。
“所以你今天看到了,還要跟她見面?”
許見裕表情不變,“為什麽不?”
韓潤都不知道怎麽說了:“她明顯和我學長有點什麽啊。”
許見裕聳了一下肩膀,“那又怎樣?如果她會答應見我,說明他們并不是那種關系。”
又或者,他們之間的根基并不牢靠。
畢竟半個月前,他還曾撞見她和另外一個男人在巴黎的餐廳用餐。
“我都說了,肯定是,還是說你只是打算形式婚姻?或者随便見見?”韓潤已經不懂他的發小了。
“我好像沒這麽說?”
“那你就一點也不在意嗎?”
許見裕有那麽半天沒說話,半晌,他突然開口。
他玩笑一般開口,“在意的話,一點一點搶過來就好。”
韓潤在一旁不停搖頭,“哼,我信你個鬼,你最好別真喜歡上人家,不然到時候被虐,哭可不要找我。”
許見裕又笑,“嗯,有那麽一天,我一個人躲起來哭。”
“哈哈,我可等着那天了。”
這個晚上的十點,許見裕剛洗完澡,接到了他父親的電話。
許昌鴻告訴他,“兒子,易競剛剛跟我說了,他女兒林頌音周日方便跟你見一面,你那天沒事吧。”
許見裕擦頭發的動作頓了頓,片刻後才問:“她同意了?”
“這不是廢話。”
挂掉電話以後,許見裕背靠在床頭,低垂着眼簾,默念着她的名字。
“林、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