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方舒葉終于明白，曾辰對自己的幫助和照顧，不是因為她是方舒葉，而是因為臺上的女人。

而這份明白，是多麽殘酷的領悟。

婚禮結束後，所有賓客移步到一旁的主屋裏，婚宴開始了。

曾辰攜方舒葉進屋，見她一直沒有什麽話，開解道：“你說過，你要向前任證明，失去你，是他的損失，你的生活，可以過得越來越好。可是，你好像并沒有做到哦。”

兩個人雙雙入座，方舒葉臉色難看，話語冰冷，“很抱歉，我剛剛才發現，強顏歡笑不是我的強項。”

曾辰說：“你不需要跟我道抱歉，是你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對，我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我就是邁不過這道坎，我就是放不下。”方舒葉恨恨道。

曾辰被她這樣的态度氣到了，正欲開口辯駁，新郎攜新娘朝他們走來。

新娘無名指上的鴿子蛋，格外耀眼，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只有方舒葉的目光，一刻不停地停留在新娘的臉上。

看，眼前這位新娘，她的眼睛和嘴巴，跟自己多麽的相似呵，一颦一笑，更是如出一轍，如果現在有人說兩個人是姐妹，沒有人會懷疑。

每次，曾辰眼含神情地看着自己的時候，是不是把自己當作了眼前這位？原來，一切不過是錯覺，以為自己在他心中也有那麽一點點分量的錯覺。

兩位新人顯然注意到了方舒葉，這位和新娘神态極其相似的女孩。

找了個和自己的新娘相似的人來，這是什麽意思？江慕凡警惕地蹙了蹙眉頭。

“感謝曾醫生三年來對她們母子的照顧，未來交給我。”新郎江慕凡舉杯示意。

兩個男人碰過杯，新娘笑靥如花，握起方舒葉的手看，“上次見面，曾辰說，他的幸福，不用我們操心。現在看來，是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方舒葉深知在什麽場合，做什麽事，于是配合地揚了揚嘴角，“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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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孟小羽湊到她的耳邊，“曾醫生是一個很好的人，希望你們幸福！”

“小羽，你在跟她說什麽？”曾辰問。

“這是女人的秘密，不适合告訴你。”孟小羽調皮地說。

忽然，一個小腦袋從新郎和新娘的腿間蹿了出來。

只見孟可小朋友左手拉着爸爸的褲管，右手扯着媽媽的白裙，昂着腦袋，沖曾辰燦爛地笑着，甜蜜叫道：“小爸爸！”

曾辰頓時眉開眼笑，蹲下身子，向他張開懷抱。

孟可小朋友扒拉開爸媽，沖向他的懷抱。

孟可小朋友兩只小手摟着曾辰的脖子，在曾辰臉上啵了好幾口。

面對這一幕，江慕凡從來只有嫉妒羨慕的份。兒子明明是他的，可是兒子心裏總是記挂着“小爸爸”，把他這個親爸冷落一旁。

想起昨晚孟可才對自己耍小脾氣，江慕凡醋意大發，示意助手給曾辰倒酒。

江慕凡一杯見底，曾辰只好奉陪。

再來一杯！

繼續……

孟小羽扯了扯江慕凡的衣服，“曾辰不喝酒的，你一直灌他酒幹什麽？”

老婆兒子都向着別人，江慕凡氣急，“孟小羽，你的新郎是我！”

“好了，好了，別鬧了。”孟小羽搖着他的手臂，軟言軟語地撒嬌。

別扭的新郎，緊抿雙唇，氣極的樣子。孟小羽的紅唇，碰了碰新郎的嘴，新郎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

孟可用一只小手擋住視線，努努嘴，“爸爸小氣，媽媽羞羞。”那副可愛模樣，引得賓客們都争着想要抱他。

被冷落的新郎新娘，走向別桌，繼續招待賓客，方舒葉隐約聽到孟小羽對她老公抱怨，說什麽他總是吃醋之類的話。

孟小羽和孟可小朋友，對曾辰似乎特別依賴和喜歡。而曾辰，如果他不是對新娘餘情未了，新郎又怎麽會吃醋，這樣明顯地針對他，把他視為勁敵？

回家的路上，方舒葉沉默不語，一直保持着側臉的姿勢，望着窗外排排飛逝的綠化樹出神。

車內的曾辰感受到了她的低氣壓，時不時偏過頭去看她，好幾次想要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站在方舒葉的角度來看，撞見秦皓天和麥琦，的确不是什麽愉快的事，但是，感情的事，外人往往無能為力，能不能走出去，最終還是要靠她自己。

車子抵達公寓樓下，方舒葉解下安全帶，正欲推開車門，聽到曾辰說，“今天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當我的女伴。”

方舒葉收回手，轉過頭來，恰巧碰上他的視線。

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這樣的目光碰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曾辰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看着前擋風玻璃。

方舒葉卻全然不受影響地說：“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當然可以。”曾辰爽快地回答她。

“麥琦的婚禮上，你出面阻攔并且陪我唱K放松心情，到後來幫我，是不是因為，我讓你覺得似曾相識？”方舒葉一口氣問完她想要問的問題。

曾辰看着車子的前擋風玻璃，陷入回憶，坦言道：“第一次見你，覺得你和小羽的确長得有些相像，尤其是眼睛和嘴巴。”

“我明白了。”方舒葉，多麽可笑的一廂情願。

“其實，我也沒有幫過你什麽。倒是你這一次幫了我個大忙。真的很謝謝你當我的女伴。”

“你不用謝我，你幫過我，我承諾過，如果有機會，會幫你一次作為回報。現在，我也算說到做到，以後，兩不相欠。”方舒葉說完，甩上車門離去。

兩不相欠？曾辰還在重複着她的話，半天沒能回味過來。

曾辰下車來，沖着方舒葉越來越遠的身影喊道：“诶，我們算得上是朋友吧！以後可以再見面嗎？”

“不可以！”方舒葉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電梯。

或許她應該感到慶幸吧，因為她在還沒有真正愛上對方的時候，知道了這一切，因此，随時都可以抽身離去，而不必為此感到難過。

曾辰坐回車裏，暗暗感慨，“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真讓人弄不明白。”

方舒葉從包包裏翻找出鑰匙，剛剛将門打開，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她，“葉子。”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即使不回頭去看，她也知道是誰，“秦先生走錯地方了吧？”說完，方舒葉走進屋內，就要關上門，卻被秦皓天用力抵住。

“秦皓天，你這是要幹什麽？”

“我有話要跟你說。”

“可我沒有話要跟你說，我也不想聽你說什麽。”

兩個人推搡着房門，在力量上，秦皓天當然可以順利将門推開，但是他又擔心将方舒葉推到，所以，兩個人就這樣一直僵持着。

方舒葉住的位置，本來就靠近電梯，同樓層的住戶來來往往，已經有人往這邊看了，還時不時地指指點點。

為了避免被圍觀，方舒葉不得不松手。

今日在婚禮上，秦皓天一度覺得自己快要完全失去方舒葉了，而就在剛剛，他親耳聽到，方舒葉對曾辰說，“不可以！”

他就知道，兩年的感情，不是說忘就能夠忘的，方舒葉心裏一定還有他秦皓天的一席之地。

“你又來幹什麽？”方舒葉心煩地皺着眉，雙手交叉抱胸地瞪着他。

“葉子，別再用這樣的态度對我，我都知道了。”秦皓天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眼裏閃過一絲欣喜。

“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拒絕了曾辰，別否認，我全都聽到了。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你不會那麽快就把我忘了的。”秦皓天有些激動地想要上前和她擁抱。

方舒葉向後退了兩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我跟誰在一起，不跟誰在一起，已經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我拒絕曾辰，不是因為你，請你不要這樣自以為是了好嗎？”

秦皓天面露難過之色，“葉子，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成為麥琦的丈夫，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不得不這麽做。”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每個月拿着幾千塊的月薪，還有那少得可伶的獎金，如果我要買房，就得背上好幾年的房貸，這樣的生活，怎麽可以過一輩子。”

方舒葉感覺背後一陣涼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說過，我不在乎，我們可以一起努力。”

“可我在乎，我不想要你跟着我過那樣的生活。”秦皓天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都提高了一個八度，“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公平，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相應的回報，我這些年，不夠努力嗎？五年了，我畢業的時候是網點的一名客戶經理，現在還是一名客戶經理，同期進入的其他人，或因為家庭背景雄厚，或因為家庭人脈廣，即使兩天打漁三天曬網，照樣步步高升。可我呢，付出了那麽多，我得到了什麽？我不甘心！”

秦皓天越說越激動，好似這一切都是上天不公，上天欠了他。

“所以呢？你不滿，你覺得別人都有雄厚的家庭背景可以倚靠，而你沒有，所以你娶了麥琦？”這樣的秦皓天，真讓方舒葉大跌眼鏡，她竟不知道自己愛了兩年的男人，竟是這般卑鄙無恥。

秦皓天緊緊抓住方舒葉的手臂，凝視着她的眼眸，眼神裏流露出瘋狂，“既然這個社會就是不公平的，我自然要用我的方式抗争，我不能一輩子都只是銀行網點裏的一名客戶經理。而且，我并不只是為了自己。只要攀上麥家，我就能夠給你更好的生活。”

“夠了。”方舒葉甩開他的手，“秦皓天，不要把你那肮髒的借口放在我的身上！你讓我覺得惡心。”

“惡心？你工作這些年，思想為什麽沒有變得成熟些？被生活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日子才叫惡心！”

方舒葉搖了搖頭，“我已經沒有辦法跟你溝通了。”

“葉子，你不需要想那麽多，你只需要知道，我愛的人還是你，一直都是你。”秦皓天拉着她的手，如是說。

此刻，麥琦就站在門外。

一門之隔，秦皓天的聲聲句句，就如同無數尖銳的刻刀，一字一句都在她心上刻下深深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