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方舒葉和曾恒宇走進一家法國餐廳的時候，竟然遇上了同在這裏用餐的曾辰，還有……趙子瓊。

“哥，子瓊姐。”曾恒宇沖他們招招手，帶着方舒葉徑直朝他們的位置走去。

“小宇？太巧了，方小姐，你好！”趙子瓊笑着跟兩個人打招呼。

“你好！”方舒葉禮貌地揚了揚嘴角，眼角的餘光，不自覺地望向坐在位置上一聲不吭的曾辰。

而曾辰，似乎也在望着她？她不敢直接去看他，心裏既害怕他是真的在看着自己，又害怕是自己的錯覺。

“介不介意一起？”曾恒宇征詢着兩位女士的意見。

“很歡迎啊，大家一起，才熱鬧。”趙子瓊十分熱情。

方舒葉沒有拒絕的理由，也跟着點頭稱好。

看着菜單上的豐盛菜品，方舒葉卻如坐針氈，并沒有太大欲望。坐在一旁的曾恒宇，不斷問她的意見，她總說好呀，可以的，态度敷衍。

但在外人看來，她那個樣子，乖巧得沒有一點主見。似乎男朋友就是她的天，什麽都聽男友的。

對角的曾辰，不由地蹙起了眉頭。眼前這個女人，跟自己認識的方舒葉，怎麽那麽不一樣？

是因為曾恒宇嗎？她在為曾恒宇作出改變？她在努力變成曾恒宇喜歡的模樣？

方舒葉低頭看菜單，額頭幾根發絲調皮地落在她的眼皮上，遮擋了視線，她正想擡手理理，曾恒宇已經搶先一步，幫她把劉海挽到耳後。

趙子瓊用手肘碰了碰曾辰，跟他使了個暧昧的眼色。曾辰全都看在了眼裏，突然變得有些煩躁，拿起桌上的紅酒，頭一仰，一飲而盡。

“好酒要慢慢地喝，細細地品，你喝那麽猛幹什麽？”認識多年的趙子瓊，都沒見他這樣喝過酒。

曾恒宇搭話：“大哥一向堅持不喝酒，現在，終于發現它的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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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辰慘淡地扯了扯嘴角，帶着一絲自嘲，“以前見別人借酒澆愁，總勸別人，喝醉，并不能讓事情變得更好。後來，真正嘗試過，才發現，能夠麻痹一時，也不失為一種安慰。”

“所以，你是有什麽煩心事嗎？”趙子瓊玩味地偏過頭去望着他。

低頭看菜單的方舒葉，擡眼望了他一眼，而他，也恰巧對上她的視線。那一瞬，兩個人皆觸電一般，局促地別開目光。

方舒葉有些坐不住，“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曾辰則心慌意亂地拿起醒酒杯，往自己的杯子裏倒了一杯酒，

“你怎麽滿頭大汗？很熱嗎？”趙子瓊摸上他的額頭。

曾辰盡可能自然地偏過頭去，逃開她的觸摸，“大概是酒意有些上頭。”說着，把酒杯湊近嘴邊。

趁他還未喝上，趙子瓊将他手中的酒杯奪過，帶着關心的怨怪，“不能喝，就別喝那麽多。待會兒喝醉，又該打人了。”

“喝醉打人？”曾恒宇眼睛圓睜，合上菜單，還給服務員，驚奇地望着趙子瓊和大哥，“什麽時候的事？”

儒雅的曾醫生也打人，這消息，在曾恒宇聽來，确實新鮮。

趙子瓊解釋說：“你生日那次，他喝醉了酒，不知道跟誰打架，把自己的手打得又青又腫。”

曾氏兄弟對視了一眼，各自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沉默不語。

趙子瓊還在回憶當天的場景，忽然對曾恒宇說：“诶，我想起，那天，你臉上也挂彩了。”頓了頓，趙子瓊恍然大悟，“難道……你們兩兄弟有事哦，說，是誰得罪了你們兩兄弟，竟然讓你們兩個一齊出手？最後是你們兩兄弟贏了，還是對方贏了？”

看趙子瓊伸長了脖子，顯然十分感興趣。

曾恒宇想了想，支支吾吾道：“都說兄弟齊心，其力斷金，所以……所以，當然是我們贏。”

“曾醫生，行啊，認識這麽多年，都不知道你還能打架呢，真看不出來。”趙子瓊本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又問，“可是，為什麽呢？是什麽原因讓我們的紳士大打出手？”

“我去下洗手間。”曾辰突然站起身來，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

“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你又何必在意他。平常心，莫慌張。”方舒葉對着鏡子中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暗示。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恰巧撞見正面走來的曾辰。

大概是因為喝了點酒，他臉上浮現一絲氤氲的彩色，帶着些微醉意的雙眼，比往日更加深邃迷人，方舒葉就站在距離他幾步遠，定定地望着他。

曾辰也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凝望着她的雙眼。

他的每一道眼神，都似電波，讓方舒葉全身酥麻，連魂魄似乎都要在他深情的凝望中，脫離軀體，向他的懷抱飛奔而去，然後緊緊的擁抱他。

此時此刻，周圍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餐廳來往的客人，都仿若虛無的存在。

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曾辰動了動腳下的步子，往方舒葉的方向邁開一步，兩步……

随着他的靠近，方舒葉甚至隐約聞到他身上氤氲的紅酒芬芳，她的心髒，“砰砰砰”的感覺要跳離胸腔，呼吸變得凝重，大腦隐隐地出現暈眩感。

越來越靠近的距離，讓她內心的某種期待，變得愈加強烈。

“方舒葉！”曾恒宇響亮的聲音，瞬間把她的靈魂抓住，安放回她的軀體。

曾恒宇擡頭，望着曾辰，似話中有話，“大哥，你真的喝醉了？”

曾辰的眼底，蒙上了一層陰影，望着方舒葉，艱難地動了動喉頭“抱歉。”然後與方舒葉擦身而過，轉身進了男洗手間。

徒留下方舒葉，定定地站在原地，兩眼放空。

曾恒宇的手，覆上她的腰間，“你還好嗎？”自手掌傳來的溫度，讓方舒葉悵然若失。

原來，這才是真實。

方舒葉扯了扯嘴角，“很好啊。”

**

方舒葉有氣無力地切割牛排，曾恒宇就把切好的牛排遞給她。

方舒葉吃甜點時，不小心沾在了嘴角，他就溫柔地幫她擦拭。

……

趙子瓊起哄，“哇，小宇，你說你專情又多金，長得帥，還那麽貼心，跟你在一起過的女孩子，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了吧？誰要是跟你喜歡上同一個人，簡直沒活路。”還不忘調侃，“是不是呀，方小姐？”

方舒葉淡笑不語。

曾恒宇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笑說：“如果真像子瓊姐說的，那樣最好。”說着，又別有意味地望向了曾辰。

曾辰只顧低頭品嘗食物，像是什麽都沒聽到。

不是頂級餐廳嗎？為什麽方舒葉覺得，今晚的牛排，煎得過于老，今晚的紅酒，太過苦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只希望可以快點結束，回到她的小小公寓裏，自由自在地為自己煮一碗面條。

出了餐廳，曾恒宇把車子開往“夜天”。

整晚沒什麽話的方舒葉，突然說，“曾少，我想回家。”

“哪裏不舒服嗎？”曾恒宇偏過頭去看她。

“沒有。”方舒葉搖頭，“工作了一整天，實在是沒什麽精力去看表演，不如下次？”

是因為曾辰嗎？這是曾恒宇此刻最想問出口的話，可是，話到嘴邊，他又不得不說服自己咽回去。因為曾恒宇很清楚，一旦捅破這層關系，他極有可能就此沒有任何機會。

曾恒宇望着擋風玻璃外漆黑的夜色，猶豫了幾秒，幽幽道： “那好吧，我送你回家。”

聲音裏，盡是蕭索。

“不用，你就在前面路口放我下車吧，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方舒葉說。

曾恒宇沒有說話，方舒葉直覺他在生氣，畢竟，是自己答應要去，現在又反悔，多少有些理虧，弱弱地說：“快到表演時間了，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車子在前方路口一個急轉彎，駛入另一條道路。曾恒宇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以理所當然地認為，在我這裏，你的事，永遠優于其他事。”

“很抱歉。”

“為什麽要抱歉！” 不知道為什麽，曾辰越來越惱火。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在極力壓抑着即将爆發的情緒。

每一次，方舒葉見到曾辰，表現就變得反常。

每一次，曾恒宇提出什麽請求，她為了照顧他的情緒，基本不會拒絕，可是，就在他滿懷期待的時候，他又發現，她并不高興。

每一次，她想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總對他說，“抱歉”“謝謝。”可是，曾辰多希望她可以以女朋友的姿态，向他使使小性子。

無論曾恒宇如何做，她還是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安全距離，這樣的兩個人，哪裏像是男女朋友？

曾恒宇還在等她的回話，可是，方舒葉卻轉過頭去，望着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象，不再說話。

看吧，她連吵架，都不願跟他吵。

曾恒宇不由得加快了車速，他也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發洩心中的不滿。

電梯上行，和方舒葉一起進電梯的，是一對年輕男女。女孩子激動又興奮地說：“最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有一個長相帥氣的男人，來到樓下，癡癡地望着公寓的某個樓層，那個樣子，別提有多迷人。”

“你見過？”

“沒有啊”

“那你怎麽知道他長相帥氣，還癡癡地望着？”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嘛。”

“聽說的事，往往都不可信。”

“你不相信，是因為你從來都不會做這種浪漫的事。”

“這樣就浪漫了？你們女人的想法，真是奇怪又不切實際。”

“明明是你自己不懂。你想，他是有多愛一個人，才會寧願一個人夜夜等候，也不忍打擾對方？”

是呵，有人守候，總是一件令人感動而又倍覺幸福的事。這個故事的女主角，這個被等待的女人，真幸福。

方舒葉站在電梯一角，聽着男女的對話，多少有些豔羨。對美好愛情的向往，是每個女孩子骨子裏的夢想。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樓下這個男人，恰巧是女主角心儀的對象，當她發現對方如此守候，當然是幸福的事，如若不是，那恐怕就只有苦惱的份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敞開，方舒葉收回思緒，走出了電梯。

臨睡前，曾恒宇打來電話，是為今天的事道歉，表示自己不該沖她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