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從坐進車子裏的那一刻開始,方舒葉就覺得劉莎莎懷裏的孩子有些奇怪,可是,哪兒奇怪呢?

他看人的時候,兩眼放空,而且,眼珠轉動特別緩慢。不哭不鬧不說話沒有小動作,全然沒有小孩子的靈性。

為了緩解尴尬,方舒葉打算逗逗小孩,“小朋友,叫什麽名字啊?”

沒有反應。

“小朋友不吵不鬧,真乖。”方舒葉又誇他。小孩通常也喜歡被誇,一被誇,就心花怒放了。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這不,小男孩轉過臉,沖着他笑了……只是,他嘴一張,一串口水從嘴角流下。

毫無防備,方舒葉受驚地身子一縮,靠向了車門。

劉莎莎抽出幾張紙巾,動作娴熟地給兒子擦拭,一面對方舒葉致歉,“不好意思,他打從出生起,就有些缺陷。”頓了頓,“是我沒有愛好好他。”

她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方舒葉明顯地感到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當她興沖沖地拿着孕檢報告,展現在曾恒宇面前的時候,曾恒宇沒有一絲即将當父親的興奮感,全然視她為看不見氣體。

即使她懷上了他的孩子,她還是沒能在愛的人心裏占有一席之地,這份不甘和郁結,日積月累,導致她整個人郁郁寡歡,沉迷于抽煙酗酒,最後,導致腹中的胎兒一出生就帶有缺陷。

一直吊兒郎當的曾恒宇,卻在那個時候,忽然對家族生意十分感興趣。從方舒葉離開G市那年開始,這些年,他都是全身心投入到事業上。

他給劉莎莎提供一切豐富的物質生活,唯獨沒有愛。劉莎莎就這樣,一直在受冷落的狀态下過活。

當初千方百計得到,到最後,卻還是一無所有。

當然,經過這些年的沉澱,她也想通了。很多事,強求不來,尤其是愛情。沒有就是沒有,任憑怎麽費盡心機,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與其為了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而讓自己不快樂,倒不如放手,讓自己的生活可以簡單一點,容易一些,就當做是放過自己。

所以,最後,她把當初的一切都向方舒葉坦白,另她想不到的是,方舒葉一早就知道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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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大家都知道,都懂得,只是不揭穿。

**

當天晚上,因為劉莎莎的安排,方舒葉終于見到了曾恒宇。

見面的地點,曾恒宇的辦公室。

大概是太久未見,當方舒葉站在他面前時,他竟忘了言語。

坐在他對面的經理問他,“曾總,您看這件事……”

曾恒宇将落在方舒葉身上的目光徐徐收回,“這個項目就由你全面跟進。”說着,低頭在文件上行雲流水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上文件夾,他才再次擡了擡眼睛,盡可能以一種平常的狀态,望向方舒葉,言語淡淡,“好久不見!”

明明內心澎湃,卻表面卻波瀾不驚的樣子,欲蓋彌彰,說的就是他現在這樣。

“不好意思,打擾了。”她的開場白,客套禮貌。

她應該知道,只要是她,他很樂意被打擾。只是這樣的話,再也無法從他口中說出來了。

見辦公室的門合上,曾恒宇問,“不知道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麽事呢?”清淡的言辭,沒有太多情緒。

“我今天來是想謝謝你,謝謝你當初的幫助,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和狀态。”

曾恒宇嘴角噙着一絲笑,他笑起來還是跟當初一樣,有點酷有點壞還有點讓人難捉摸。他往椅背上一靠,說,“我以為,你應該知道,默默付出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畢竟我們曾在一起過。”

方舒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曾恒宇坦言, “是我哥,這些事,都是他拜托我的。所以,你要謝,就謝他吧,”

“那……代我跟他說聲謝謝。”

“我恐怕代表不了你,我又不是你的誰,怎麽能說代表就代表呢?感謝的話,還是要你自己當面和他說。”曾恒宇說。

方舒葉不說話,似乎在猶豫。

只是,曾恒宇接下來的話,剝奪了她猶豫的機會,“不過,他現在正在瑞士做醫學研究項目,你如果要跟他當面道謝,有點困難。”

“他在瑞士?”

“是啊,和中瑞神經外科基金組織有個研究項目,是個大項目,據說要耗時三年呢。”

“哦,這樣啊。”方舒葉發現,現在跟曾恒宇說話真累,短短幾句話的時間裏,就像坐雲霄飛車似的,一顆心,忽上忽下。

當晚,方舒葉和曾恒宇,還有劉莎莎,一起享用了一頓還算美好的晚餐。

故人重逢,無論愛恨,總有別樣情懷。

**

在G市逗留了兩天,方舒葉就坐上了回A市的大巴。

第二天,生活依舊。

下班的時候,麥琦大手拉小手,拉着兒子麥簡易,從校道上走過,來到方舒葉面前。

一見到方舒葉,麥簡易就飛撲過去,雙手緊緊抱住她的大腿,舒服地靠在她的腿上,奶聲奶氣地說,“幹媽,好想你啊。”

方舒葉臉上滿是幸福的笑,蹲下身子,和他的視線平行,笑問,“我們小易易說的是真的嗎?”

麥簡易用力地點點小腦袋,嗯哪一聲,“幹媽呢?幹媽想我嗎?”

“幹媽當然也想你。”說着,把他抱進了懷裏。

這些年,麥簡易屬于那種沒爸疼,沒媽愛的可憐孩子,這就使得他養成了惜福的習慣。簡單的說,他是屬于那種,你對他好,他就跟你親的人。況且,麥琦精神狀态不佳,配合醫院封閉治療期間,一直是方舒葉又當爸,又當媽的照顧他的,因此,他對這位幹媽有着不一般的情感。

這不,借着被幹媽抱住的機會,在她臉上狠狠地啵了一口。

“哎呀,你這小家夥。”方舒葉故作嫌棄地瞥了他一眼。

麥簡易笑嘻嘻地說,“要不,我也給你親一口,這樣,我們就扯平了。”說完,他還真的噘着嘴,側過臉,準備接受方舒葉的親吻。

“你這鬼機靈,怎麽這麽會占人便宜呢?”麥琦又笑又氣,也不知道他是遺傳誰。

麥簡易轉過小身板,擡頭望着媽媽,轉動着一雙靈動的眼睛,天真地問, “媽媽,什麽是‘占人便宜’?

麥琦:“……”

小孩子就是這樣,當你以為他什麽都不懂的時候,他又人小鬼大,好像懂得不少,當你以為他懂得的時候,他又懵懵懂懂,不知所謂。

兩個大人,并肩走着,中間牽着麥簡易。

麥簡易時不時小腿一收,雙手拖住兩位媽媽,頑皮地蕩起了秋千。

兩人女人也樂得跟他玩,将教學樓和教師宿舍的校道上,灑滿了快樂的笑聲。

晚飯後,麥簡易躺在方舒葉的床上,一面允着自己的食指,一面呼呼大睡,兩個女人則開啓了夜話談心模式。

“一個星期前,他來找過我。”方舒葉說。

麥琦當然很清楚,方舒葉口中的那個“他”,是誰。這就是老朋友的好處,默契到不用點名道姓,也知道你所表達的。

“我猜得到。他肯定會來找你。”麥琦語氣平常。現在的她,不會再向過去那樣,聽到秦皓天的消息,就情緒激動得近乎瘋狂。

“他來找我的那天,見面結束後,他就坐上了飛往美國的航班。”

“我知道。”

兩個人都沉默了。

在見方舒葉以前,秦皓天找過麥琦。那天,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才敢去見她。其實,只要麥琦稍稍松口,他就一定會為他們母子留下,他期待麥琦給他一個機會,但是,麥琦的決絕,讓他沒有一絲希望。

不是所有錯誤,都可以得到寬恕,不是所有傷害,都可以彌補,然後一切回到原點,回到初見時的美好。錯了就是錯了,錯過了,就不再了。

所以,最後,他還是帶着永遠的遺憾,離開了這片土地。

“現在提起他,你不會再向從前那樣情緒失控,說明,你真的完全痊愈了,我很高興。”方舒葉拉過麥琦的手,倍覺欣慰。

“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況且……”麥琦望着睡夢中的麥簡易,眼裏柔情無限。這是她振作起來的動力。“一直沒能好好照顧他,覺得挺對不起的,以後,我會努力,加倍愛他,所以,我要好好的。不然怎麽照顧他呢?”

“對,你說的對!”方舒葉點頭如搗蒜,太贊同了!

為了麥簡易,麥琦一直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現在,她的情緒日益穩定,很快就可以完全康複,新的生活在等待着她。還有……新的愛情。

晚上十點多,麥簡易已經睡着,麥琦抱着他從教師宿舍走出來,一名俊朗不凡的紳士,脫下外套,溫暖地披在了麥簡易的身上,又貼心地為她們打開了車門。

安置好麥琦母子,他向站在樓梯口的方舒葉點點頭,打過招呼後,轉到了駕駛室,帶着那對母子回到屬于她們的家。

這就是麥琦的下一站幸福。

麥琦的主治醫生,Doctor Chen。

**

第二天下午,方舒葉給學生上完課,去塑膠跑道上跑了五圈,大汗淋漓地往教師宿舍走,走到樓梯口,卻迎面撞上了一個厚實的胸膛,擡頭間,時間凝滞了那麽幾秒。

她眨了眨眼,确認這不是夢,然後以盡可能平常的音調問,“不是說在瑞士嗎?”

“研究項目結束,就回來了。”

“可小宇說,你要在瑞士待三年。”

曾辰:“……”

曾辰和曾恒宇,都沒有撒謊,曾辰的确需要在瑞士待三年,只是,他沒有告訴她的是,今年,剛好滿三年。

三年不見,突然出現,有些唐突,以曾辰的個性,想必不會這麽做。所以,曾恒宇派出自己的司機,直接把曾辰從機場送到方舒葉的面前。

煙火再浪漫,也要有那一點星星之火,才能美麗綻放。

最佳前男友榮譽勳章,非曾恒宇莫屬。

“從瑞士一回來,就來這裏了?”方舒葉問。

“嗯。”曾辰點頭承認,“飛機一落地,就聽到你的消息,然後就直接從機場就趕過來了。”

“為什麽?”方舒葉問這個問題,其實沒有其他意思,就跟女朋友總愛問男朋友,“你愛我嗎?”是一個道理。

卻沒想到曾辰說,“這裏是我的母校,時間久了,難免想念,所以回來看看。”

方舒葉:“……”

望着彼此,方舒葉笑,他也笑。

曾辰啊曾辰,承認自己是想要見到她,那麽難嗎?

反正方舒葉在他面前主動習慣了,所以,不在乎再主動一次,笑着,望着,向他張開大大的懷抱。

曾辰沒有回應她的懷抱,而是……将她公主抱起,在她驚叫出聲的時候,用吻狠狠地霸占了她的嘴。

溫情的人,激情起來,往往更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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