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見鬼人生（二）

等柳琰下來的時候，客棧已經開門了，三三兩兩的人在店裏喝早茶聊天。

這個時間點老人居多，談的內容離不開兒女子孫生活瑣事往年回憶。

柳琰幹不了什麽，只坐在櫃臺後面“閱讀”盲文，時不時地聽聽老人們的片語。

有時候她會想為什麽人的生命只有區區幾十年，然後又覺得多了也沒用。

人吶，帶着空白幹幹淨淨地出生，幼年懵懂，少年肆意，青年朝氣，中年沉穩，老年智慧，無關道德品質的，在時間的主宰下，每個人都會因為各自的際遇完成一生，他所經歷的是無法與人言明的獨屬于他的私人訂制，怎麽活着，也不用跟人說，給人看，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因為別人即使感同身受也僅僅是感同身受而已。

終究，我們要知道的，不是怎麽活着，而是探索怎麽活着。

柳琰仔細想了下自己的情況。

第一世，第五琰在無名山上度過了清心寡欲的幼年，在第五家度過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年，在演藝事業裏度過了備受追捧的青年前期，然後在二十三歲那年死了。

第二世，玖琰在戰局動蕩中度過了四處輾轉的幼年，在冰冷空寂的皇宮度過了僞裝起來的少年，在勾心鬥角中度過了還算輝煌的青年前期，然後在22歲那年把自己作死了。

第三世，嗯，目前還在充斥了鬼魅魍魉的幼年。

沒有經歷中年和老年真是讓人遺憾，柳琰合上書，接起電話，沉默着聽完對方的述說。

她朝柳越打了聲招呼。

“小琰聽腳步辨人的功夫越來越厲害了。”柳越将一碟小籠包放在她手邊，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先吃點東西，不能把自己餓壞啊。”

“哥你還真是啰嗦。”

如果可以的話，柳越會是一個孝順的兒子，體貼的哥哥，将來也許會是負責任的丈夫，嚴明的父親，再遠點就是慈愛的爺爺，嗯，如果。

柳琰終究還是有點悵然若失，卻也無能為力。

十點零五分的時候，郭叔進店叫了幾碟小菜，他是開出租的，睡得晚起得早，這會兒也是将早飯中飯一并吃了。

寧莉在上菜的時候多送了他一個果盤，算是謝謝他送柳越回來。不過，郭叔卻是愣了愣才笑道，“呦，這都多久的事了，怎麽還記得，都是鄰裏鄰居的別放在心上了。”

寧莉笑道，“不就昨天的事嘛，給你就吃了吧。”說完又回了廚房，郭叔迷惘地看了下果盤也就不再糾結了。

客棧小，用人不多，除了寧莉外，就一個收銀一個掌勺，往常柳越回來了的話就進進出出地幫忙端菜，有時會跟掌勺的學幾手，今天也一樣。

十二點整，收銀的小可習慣性地将節目調到午間新聞，柳琰說要看動畫，柳越笑着說：我家妹子終于有點小孩的自覺了。于是調出了喜羊羊與灰太狼。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去，下午兩三點的時候人少，柳琰就坐在門檻上聽着青石板上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因着雙目失明吧，她的聽力是極好的，不知過了多久，有兩道急匆匆的腳步聲往這邊趕來。

柳琰站了起來，攔住來人。

“小丫頭怎麽攔人呢，嚯，真是要急死人吶。”

“趙叔，有什麽事您就站這說吧。”

“嚯，什麽事兒，大事兒！小丫頭最好什麽都不知道。”被稱為趙叔的人聲音裏帶點恐慌，他轉頭恭敬地另一個人說，“是這了，大師您看....”

柳琰不動如山地擋在大門中央，“大師？什麽大師，騙人的還是騙鬼的？”

“诶呀，這丫頭....大師別在意...”

“無妨，”穿着黑色中山裝的老人淡淡地擺了擺手，注視着柳琰道：“你說我該是騙人還是騙鬼？”

柳琰睜着無神的雙眼，笑，“最好是又騙人又騙鬼的。”

“嘿，這就難辦了，被騙的可未必想被騙。”

“騙人的也只想騙一會兒。”

“看來我只能過些時候再來了。”老人背着手走了，趙叔看看柳琰又看看老人，狠嘆了口氣去追老人。

柳琰松了口氣，去廚房。

寧莉在洗碗，柳越和掌勺的在擇菜準備做飯，晚上還有一個吃飯的高峰，所以他們一般在四點多的時候就要把自己喂飽。

看他們輕松随意地聊着天，柳琰沒過去打擾，僅在門邊站了會兒就離開了。

晚上九點，柳越幫寧莉收拾着桌椅，掌勺的已經回家了，收銀小可正在清點今日的收益。

晚上九點十分，小可将百元整鈔都交給寧莉，舒展了下身子，背包出門，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企鵝準備找網友胡侃一通，某訊新聞明晃晃地挂在頂端，标題是《高校大學生救人溺死》，又是這種新聞，她沒想管它，卻在點下面那條消息時失手點開了它，于是呆滞，于是驚懼，于是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