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其實紀元仲有一點說的很對, 他們天極教的殺手從小便是在受罰中長大的,吃鞭子吃板子都是家常便飯,不管旁人如何, 總之雲昭早已對此麻木。
但麻木是一方面, 她的痛覺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相比起來或許能多一分忍耐, 不至于痛極了慘喊哭求。
紀元仲悠然退至一旁,瓷器輕微的碰撞聲讓雲昭大約猜測道他可能在喝茶。房間裏還有其他的人,只是先前一直默不作聲的在一邊站着, 此刻卻随着呼嘯的鞭聲找回了存在感。
雲昭對所有的行刑手都很漠然,哪怕是那時練紅玉親自出手, 她也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
然而等到那劇痛莅臨身體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對方拿的并不是鞭子, 而是某種遍布了尖刺的軟藤,第一下便劃破了她的衣衫, 血水肆意浸透。
那種輕易劃破皮膚的尖銳感比起普通的鞭子來說顯然還要痛上許多, 雲昭的額間滲出冷汗,口齒卻始終緊咬。
她忽然覺得, 這個在外人口中的賢良君子, 或許也并非真的那般和善。
易靈謠悄無聲息的幹倒了一大片防禦力之後,拖了一個看起來還有點地位的守衛到角落裏嚴刑逼供。
“你們最後帶走的那個人在哪!”易靈謠低聲問道, 她雖是輕靈稚嫩的少女嗓音,此刻聽起來卻莫名的讓人汗毛聳立,像是冤魂不散的野鬼, 瞳孔都幽森的泛着綠光。好像他敢不說實話,她就能二話不說的折斷他的脖子,喝光他的血。
被易靈謠禁锢的男人并不懷疑她有這樣的能力,這個女孩只是單只臂膀勒着他,他便喘不過氣,更是不能掙動分毫。
但恒山派的家教也并非那麽不堪一擊,誓死捍衛“正義”的大有人在,易靈謠手裏的就算一個。他箴默不厭,俨然已經做好英勇就義的打算。
“不說?”易靈謠有些難辦。
她想了想忽然拿出一顆顏色古怪的藥丸,“看到這顆藥了麽,這是顆chun藥。”
霍停:……
齊無樂:……
易靈謠全然不估計大跌眼鏡的同隊友,只自顧自及的聲情并茂的講解着,“這藥會讓你喪失理智,哭着求着讓別人(太陽)你,而且男女不論,不死不休。”易靈謠說着啧了啧嘴,“我看這外頭人挺多的,而且都是些身體結實的大老爺們,應該能滿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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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靈謠還沒說完,齊無樂便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他好像,暈過去了。”
“啊?”易靈謠低頭看了一眼那男人,嘀咕道,“臉皮這麽薄。”
齊無樂心道,臉皮厚成您老那樣的也沒幾位吧。
不過易少主并沒有自知之明,她掐着這人的人中,分分鐘又把人給弄醒了,“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吃藥還是坦白。”
那滿臉屈辱的男人表情十分精彩,易靈謠不急不忙的等着,那藥就在他對方面前來回晃着,反複刷新存在感。
“……在西北角的屋子。”
易靈謠眉峰一挑,滿臉得逞,“實話?”
“嗯……”
對方雖然說了實話,但易靈謠手指一轉還是把那藥丸塞進了他的嘴裏,“這糖豆挺好吃的,送你了。”
短短的時間內,霍停對易靈謠的印象已經連續刷新了無數次,她突然覺得雖然自己這邊只有三個人,不敵對方百十號人馬,但是能和易靈謠同一陣營已經是萬幸了。
這小祖宗的手段千奇百怪,最主要的是霍停根本看不透她的武功路數,更罔論她的內力深淺。事實上只要易靈謠乖乖不動手的時候,從她的身上探不出任何的內力,但一旦動起手來,剎那間就是山崩地裂之勢。
易靈謠倒是沒心思去管霍停或是齊無樂的內心os,她的心底冒出一種很不安詳的感覺,直覺告訴她,此刻的雲昭怕是不太好。
她沿着曲折的小路,為免麻煩盡量避開着守衛,不多時西北角上那亮着昏黃燈光的屋子便出現在眼前。
這處的防衛果然比起其他地方要嚴謹許多倍,重重疊疊的黑衣人将那屋子包裹的密不透風。
易靈謠擡手示停,她沖身後道,“一會見機行事,對方人多,硬碰硬咱們肯定吃虧。”
她說完又順着小路往前走了走,此時天黑的深沉,有陰影遮擋并不容易被人發覺。易靈謠本來是想就近查探一下屋內的情況,她耳力好,凝神去聽多少能聽到一些。
但事實卻與她意想的相差甚遠,她并不需要如何凝神,便聽到了那屋裏來回呼嘯的鞭聲。
但忽而又停了。
紀元仲示意手下暫停,他看着被血污侵透的女人,耐性告罄,怒意便顯得洶湧不可收拾。他面色陰戾,“再問你一次,《七絕劍法》在哪?!”
雲昭垂着頭,挂着血的嘴角不屑的微扯,出口的聲音幾不可聞,“我不知道。”
紀元仲怒目猙獰,冷哼道,“你怕是忘了,你還有三個同伴在我手裏,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若再這麽不識好歹,可別逼我對他們下手。”
其實比起這些重傷在身體上的酷刑,紀元仲的這句話才是最具有殺傷力的。雲昭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有所改變的,以前和同伴出任務,彼此之間的生死都無甚重要,只要自己能活下來,只要任務能達成,死幾個人只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眼下算什麽,她竟在紀元仲提及易靈謠幾人的一瞬間擡起了始終低垂着的頭,那種無法遮掩的緊張感頃刻間便将她出賣到底。
然而紀元仲還來不及得逞大笑,身後的屋門便被人猛地一腳踹開——一路過來始終小心翼翼、并且就在不久前還告誡霍停和齊無樂二人要見機行事的易靈謠,此刻正怒不可遏的站在門口。
被踹倒的門搖搖欲墜,木板碎裂的四處橫飛,她手裏還掐着一個人的脖子,稍一使力,骨骼作響聲清晰入耳,那人被垂了掙紮的雙手,不只是昏死過去了,還是真的已經死了。
“你方才說,要對我們如何下手?”易靈謠頭一次開葷,已然殺紅了眼。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更不是脫力,而是在極盡所能的克制,克制自己在看到眼前這樣的雲昭後還能保持住最後的一絲理智。
她不能殺了這些人,她要十倍百倍的将他們加注在雲昭身上的東西奉還給他們。
“你,你們……?”易靈謠三人的突然出現不但打破了紀元仲的所有計劃,更是讓他驚愕的不知反應。
他此行帶出來的都是派內數一數二的高手子弟,別說這幾人已經被下了藥又束縛了手腳,關在了那密不透風的柴房裏,就算他們身體正常,也不可能再這麽短的時間內一路殺到這裏。
他方才連動靜都沒聽到,唯獨最後的聲響又來的太快,不及反應這人便已經站在他眼跟前了。紀元仲的目光向外看了看,遍地躺倒的黑衣人,有的人還在苦苦掙紮,有的已經沒了動靜。
但他的眼中除了這種震驚之外,似乎在看着易靈謠的時候,還有另一種難以言明的情愫。
易靈謠覺得對面的這個老男人看自己的目光透着十足的別扭,他們分明是第一次見面,怎麽,這麽大年紀還玩一見鐘情?她可不喜歡老男人。準确來說,她可不喜歡男人。
“這位大爺,你再看下去,我怕是控制不住要挖你的眼睛。”易靈謠好言提醒,她急着去救雲昭,并不想與這人多費口舌。
霍停和齊無樂已經和剩下的那些人交起手來了,易靈謠也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掉眼前的這位頭目。
可是頭目有些不按常理出牌,非要拉着她話家常,“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何人!”
對方就像是沒聽見,又問,“你也是天極教出來的?”
“……”
“你娘叫什麽名字?”
易靈謠突然冷笑一聲,“怎麽?該不會是易天璃的老情人吧?”所以瞧着她覺得有些眼熟?不過就算他真跟易天璃有什麽關系,易靈謠也不會因此就網開一面。
誰都不能碰雲昭,就算是易天璃也不行。
“易天璃?”紀元仲卻瞪大了眼睛,“不,怎麽會是易天璃……你是易天璃的女兒?那你……”
“天極教的少教主,了解一下?”
易靈謠話音乍落,閑聊的興致也走到了盡頭,她手中并無兵器,唯有滂沱的內力随心所欲的化為各式利器,在她的手心收放自如。
紀元仲某一瞬間的輕敵便叫他的袖子上轉眼留下一片殷紅。
他一面震驚于這丫頭小小年紀卻有如此的武功內力,一面又終于知道她是怎麽不動聲色的走到這裏的。
但紀元仲到底是江湖上元老級的宗師掌門,幾十年的修為也并不是騙人的,畢竟敢向天極教下自殺令,沒點真本事,莫不真是要引人發笑的?
他方才确實只是輕敵了,但轉而正兒八經的交起鋒來,易靈謠便發現,這老男人是真的不好對付。
霍停那頭和齊無樂倒是配合的妥當,不多時便将剩下的殘兵給打的屁滾尿流,霍停偷空走到雲昭身邊,擡手将束縛她的繩索砍斷。
她順手接住往下沉的雲昭,并扯掉對方眼上的黑布。雲昭的腦袋有些昏沉,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沒有內力可以自禦,其實早該昏死過去,但又因為擔心易靈謠而迫使着自己保持清醒。
雙眼重新得以視物,她努力适應了光線,擡眼向不遠處正在交手的兩人看去。
雲昭的視線有些模糊,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小巧的身影——那個周身內力翻湧,便是十丈之外都能被輕易波及,饒是身負幾十年修為的掌門人物也能被她戲耍的團團轉的……易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