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此刻城外,溫涼也在琢磨着手裏的玉佩, 看着那溫潤的弧度, 随意地把紅繩纏繞在了手指上。

胤禛告知他, 這玉佩是他在睡着前扯下來的,因此他便留給了溫涼。可溫涼在腦中把記憶給翻找了一遍,依舊沒有任何的發現,的确是有點奇怪。

溫涼驀然想起了一個場外助攻, 【系統, 那日的确是我扯下了胤禛的玉佩?】

系統的電子音仿佛随時随地地等待着,立刻說道, 【的确如此,需要系統給宿主播放畫面嗎?】

溫涼抿唇, 還有畫面?

他選擇了播放。

溫涼腦中突然多出了一段畫面, 很詭異的, 那是用上帝視角來看待的場景。溫涼看到了他自己,正趴在驿站的桌面上。

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後,胤禛進入了畫面, 他把溫涼整個人抱了起來,然後往床邊走過去,在把人放在床褥上時, 溫涼的手指似乎勾住了他腰間的佩飾,迷迷糊糊間便扯下來抱在懷裏。

溫涼看着畫面裏那個搶走佩飾的自己,安靜抿唇。

胤禛似是對醉酒的溫涼很無奈,“先生, 還給我可好?”的确是對醉酒之人的誘哄。

“我的。”溫涼嘟哝着往被褥裏縮,玉佩被他安放到了最裏側。蜷縮的模樣幾乎看不出樣貌,只感覺到那輕柔的嘀咕聲。

溫涼頭一次在心中湧起莫名的羞赧。他喝極少喝到爛醉的程度,卻也是不知道會有這般耍賴皮的模樣。

畫面中胤禛背對着,溫涼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見他輕柔地摸了摸溫涼的臉,然後把他整個人都包在了被褥裏面,又開口說了句話。

溫涼從不曾意識到他身邊還有人在。

【系統,你知道此事。】溫涼肯定地說道。系統回答,【是的,宿主。】

【為何不告訴我?】溫涼看着畫面中胤禛離開的背影微眯起了眼睛。畫面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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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刻板地說道,【宿主并沒有詢問,且并沒帶着危險。】

難道是胤禛私底下的秘密機構?溫涼默然想起這個機構——粘杆處?難不成,這個只存在在小說一家之言的東西,是真的存在?

溫涼沒有再和系統說話,反倒是系統主動開口了,【提前警告宿主,不要與任務目标産生感情,此與任務不利。】

溫涼冷淡地開口,【這與你沒有關系。】

莫說他與胤禛之間并沒有任何的關系,頂多可能是胤禛有着奇怪的聯想。可若是真的有什麽關系,系統也管顧不得。

【請宿主不要忘記任務內容!】系統強調道。

溫涼默默地在腦中屏蔽了系統,任憑系統開口,他自兩耳不聞窗外事。

系統氣急。

朱寶進馬車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溫涼手上的東西,那日胤禛所說的話他也聽見了,他對自家格格備受敬重的地步有着更加清醒的認知。

朱寶把準備好的膳食放到邊上,然後便自覺地退開來。溫涼把玉佩放回桌面上,然後打開食盒。食盒內的東西讓溫涼清楚,這必定是胤禛特殊關照過的,不若這雪天,這豐盛的菜肴是不會特地為他們這群人而準備。

溫涼吃完後,已是傍晚。春日的時候總是早些黑沉下來,等他抱着被子在馬車上歇息的時候,溫涼突然想起最近這段時間将将要發生的事情。

索額圖要死了。

他的死意味着康熙帝終于對胤礽身邊的勢力開始下手,也意味着皇帝與太子的博弈開始了。究竟這場博弈是源于太子對皇位的窺探,還是因為太子威脅到了皇帝的位置,溫涼懶得去思考。

胤禛的機會來了。更正,溫涼在自個腦海裏說道,是阿哥們的機會來了。或許會把握住這個機會的人不只是胤禛。

……

溫涼坐在搖晃的船艙內,身邊是一個暈眩不止的朱寶。朱寶從來不知道他竟然會暈船,就在他上船後的不久,他直接就軟倒在了船板上,這的确是個不怎麽文雅的出名方式。

現在他躺在床板上,捧着溫涼遞給他的橘子可憐兮兮,“格格,奴才該死。”

溫涼平靜地說道,“這是難以遏制的身體因素,不要說話,好生休息。”朱寶的暈眩症狀的确是超乎他的想象,不過這是常态。人無法控制己身是否暈船,此事怪不得朱寶。

胤禛得知此事後,把朱寶挪到後頭的船艙休息,又給溫涼調了個內侍過來伺候。

那內侍是被蘇培盛親自培養出來的,很快就上手了在溫涼身邊的規矩,看得朱寶實在是氣憤,苦于無法動彈,只能內心暗恨。

溫涼這廂在回憶起了最近的事情後,開始覺得以前的方略存在着問題。盡管都引起了注意,也對胤禛的地位有着顯著提升,然在皇位這方面并沒有太大的進展。太子還不曾下馬,這件事情便一日不得成行。

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胤禛會願意對胤礽下手嗎?

這個答案,溫涼很快便知道了。

是夜,溫涼起身出了船艙。他今日都不曾外出,便是進食的時候也是有人拿過來的。夜晚的風寒涼,帶着江面濕意撲面而來,站在船板上看着漆黑的水面,依稀能夠看到那水面波瀾。

“先生獨自站在此處,小心晃動。”胤禛漫步而來,身後蘇培盛跟着他,手裏還捧着個托盤,不知道裏面到底放了什麽東西。

溫涼側身,“爺也頗有雅致。”

胤禛搖頭,看着水面無波,“比不得先生淡然。”這來往既定的船只總是有數的,胤禛所在的是最核心的兩艘船,只是這樣在船上度過的日子對胤禛來說不是第一次,初次所見的驚喜感早已在數次繁多的重複中消失。

“若是起風,爺可願踏風起?”溫涼淡淡言道,伴随着船只輕搖,波浪拍打船艙的聲音,身後水面有飛魚躍起,優美的姿态後又優雅地落入在水面下。

“先生既知道結果,又為何發問?”胤禛的視線被剛才蕩開的水波吸引,平靜地看着水面,“風勢大了。”

溫涼欠身,主動告辭。

他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了。

胤禛在溫涼身後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讓蘇培盛把托盤上的紅巾掀開,看着那幾本古籍發呆了片刻,忽而又蓋上去,“收好。”蘇培盛默然不語地退下。他不問為何貝勒爺興致匆匆地帶着這幾本特意尋來的古籍前來,又驀然地讓他重新收斂。

答案只有胤禛一人知道。

胤禛注視着水面,方才被溫涼看着的江水如同以往一般長流,偶爾些許的變化只是在這漫長的遷徙中的小插曲,終究會恢複到那平靜無波的模樣。

恢複嗎?

無人可見處,胤禛的指骨深深地印入了欄木中。

……

溫涼在這搖晃的空間中開始思量着未來的事情,胤礽從康熙四十二年開始,便開始踏上他無法阻遏一去不複返的頹廢道路。五月,索額圖的死亡将是對太子的最大打擊,而後,他的兄弟會開始一步步侵蝕胤礽的勢力。牆倒衆人推,槍打出頭鳥,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異位而處,溫涼不會讓自個落到那種程度,他并不可憐胤礽,那是他咎由自取。

如何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中盡可能地給胤禛争取到最大的權益,這便是溫涼需要思考的問題。

最大的關鍵,依舊是康熙帝。沒有什麽比康熙的聖心更加重要。這便是人治的關鍵,一切都憑借着康熙的聖意。

溫涼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雛形了,剩下的便是胤禛的意思,以及諸位阿哥的想法了。他坐在桌子邊磨墨,方才因思考而略顯波動的心緒漸漸安定下來,他看着磨出來的一大缸墨水,開始取出毛筆蘸飽墨汁,在摸出來的紙張上書寫着。

他握筆的指腹磨出了淺淺的繭子,溫涼下意識用大拇指摩挲了會,又沉浸在思緒中。

夜色漸漸深沉,溫涼看着寫完的東西看了數遍,抿唇燒掉了。胤禛尚未主動提起此事前,溫涼不會有所動作。事态未發,溫涼只是先做備案,等到真正發生的時候,且看胤禛的作态,這意味着未來的發展。

不論是哪一種,溫涼擡手給自個斟茶,風起了。

……

康熙南巡時,對沿途的水運異常看重,不管是對修築堤防還是水路疏通,每到一處便會把當地官員叫來細細追問,并且偶爾興起還會親自前去查看,如此一而再三,官員們不敢懈怠,便是面子工程都得安排得非常周到。

二月初五,康熙渡黃河,至淮安府,彼時路上皆是巡視着河堤情況,沿途官員戰戰兢兢,不敢有差。諸多皇子随同,跟着康熙進出得宜,所到之處皆是贊譽。

二月十日,船隊暫時在沿河城鎮落腳,康熙突然興趣,帶着胤礽胤禛兩人微服私訪,這消息來得匆匆,等到胤褆知道此事時,康熙已然進入了城鎮,這讓胤褆又氣又恨,雖不敢壞了康熙的大事,然對胤礽胤禛兩人更是起了記恨心腸。

當夜,康熙等一行人連夜趕回,彼時這趟微服私訪似是取悅了康熙,他對胤禛胤礽兩人的态度顯而易見地溫和下來。

一路上,太子爺與直郡王明裏暗地的火氣更加激烈。

二月十五日,康熙抵達杭州,并在杭州落腳數日。直到此時,溫涼才真正地有了些許自由的時間。在向胤禛請示後,溫涼便帶着人出去了。

即便是在外頭,除開朱寶外,溫涼身邊仍然跟着數人。雖距離不近,可隐隐約約便透露着一股與常人不同的态度,讓街道上的人自然地遠離了溫涼。

江南水鄉特有的秀麗風光惹人憐惜,水墨般的氣息帶着潺潺流水而來,環繞在垂柳樹,沉默在水鄉屋檐。歷史沉澱的青石板散發着悠久的韻味,那是漫長時光遺留的瑰寶。

溫涼在這城鎮漫步而行時,竟是有了些許動容。

這種歷史變幻之感,着實令人震撼。

川流不息的人海在街道上蔓延開來,溫涼随着人潮而走,漸漸地看到了許多與京城完全不同的風光。便是那秀美的水鄉特有的情懷,也別具風格。江南更多的是漢人,帶着內斂文秀的雅致,

溫涼果真在杭州淘到了許多喜愛的書籍,還有兩本在記憶中已是絕版的古籍,溫涼在尋到的時候,心中竟有種喜不勝收的感覺。在花光了此次帶出來的錢財後,溫涼帶着種滿足的感覺,開始往回走。

朱寶第一次察覺到自家格格有一擲千金的豪情,便是在此刻。他呆滞地抱着這些書籍,愣愣地想到,原來離京前,格格特定讓綠意把他的所有銀子都換做銀票并且帶了出來,是為了此事。

此時離午時還有小半個時辰,溫涼眼波微動,便選擇在外面吃飯。若是現在回去又是一番興師動衆。難得來到杭州一趟,溫涼倒也對杭州的美食有着點點興趣,等到他們在選定的酒樓坐下時,聽着小二流利的報菜名,也是種別趣的享受。

溫涼點了幾道出名的菜色,又點了壺酒樓出名的梨花白,而後便讓小二下去。還未到飯點,這家酒樓的生意仍是不錯。溫涼來時,這便是最後一間雅座了。

朱寶得了溫涼示意,小心地在邊上坐了個位置,然後開口,“先生,若是這些書籍再加上,馬車恐怕就沒有位置了。”溫涼的東西卻是不多,多的都是這些書籍古物,要是一着不慎損壞了,可就心疼了。

溫涼抿着茶水,道,“回去後,我會挑一些出來,屆時捐給學堂。”他能帶出來的,自是他自個買的,如何處理,也是溫涼的事情。

朱寶點頭。

還未等上菜,外頭便傳來些許喧鬧聲,溫涼未曾蹙眉,他的目光仍落在臨湖的風景上,這便是這家酒樓出名的緣由,它異常靠近杭州西湖,遙遙便能望見湖面波光粼粼,此刻陽光燦爛,跳躍的光波在湖面灑落,帶着璀璨的金黃色。

酒樓內不住有人贊嘆着這無上美景,遠遠聽來尚有人吟詩作對,借酒揮墨。濃厚的文人氣息可見一斑,哪怕是酒樓內的小二,偶爾也能哼出一兩句詩詞來。

門外聲音越來越近,最後竟是直接來到了門外,溫涼初聽敲門聲,朱寶已是站在了門邊。見溫涼點頭,朱寶這才打開了房門。門外之人顯然不會是酒樓的小二。

溫涼的視線與門外被包圍的人對上,那卻是胤禩。

酒樓內遇到這個架勢,接下來的情景是如何,溫涼已能猜到。胤禩是阿哥貝勒,于情于理溫涼都必須讓位。未曾等胤禩開口,溫涼便站起身來,“不曾知道貝勒爺大駕光臨,某誠惶誠恐。”此前戴铎尋他那次,胤禩也在場,溫涼不能故作不知此人身份。

“既是八貝勒前來,此雅間自然得是貝勒爺享用,某告退。”溫涼欠身說道,起身往外走。

八貝勒表露出來的性格溫和有禮,自是做不出這種事情。可若是讓他需要強行敲開雅間的行為,自然有着特殊的原因。

康熙帝必定在附近。

溫涼并不想讓康熙記着他,既然此事用這般簡單的行為便能處理,溫涼自是毫不猶豫地讓出。

“站住。”

溫涼頓住腳步,看着那被包圍着的人,其中不只是胤禩,還有胤祯。胤禩的目光輕和,并沒有開口說些什麽。叫住他的人,是胤祯。

溫涼欠身,“十四阿哥有何指教?”

胤祯踱着步從幾個護衛的人身後出來,看着溫涼的模樣遲疑,“你是不是有個姐妹?”溫涼清晰可見地聽到了胤禩的淺笑聲。

他平靜地說道,“某并無兄弟姐妹。”

胤祯仍帶着疑惑,看着溫涼的模樣似乎恨不得在他身上挖出兩個大洞來。那種莫名熟悉的感覺還在胤祯心頭徘徊,胤祯不想輕易放過溫涼。

胤禩止住了胤祯的行為,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在,他對留下溫涼有着無限的興趣,可他們此時帶着事,不能節外生枝。

胤祯不情不願地放溫涼走了。

溫涼出了酒樓後,随意地又挑了家酒樓,并未因為此事而影響食欲。恬然淡定的感覺與朱寶的郁郁之色形成鮮明對比,顯得朱寶的臉色更差了。朱寶小心地把書籍都放在外間的桌面上,恨恨地想着擔心什麽就來什麽。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奇妙,遇到哪個不好,偏生是八貝勒。

溫涼敲了敲桌面,好在這一次下頭跟着的人并不曾跟着他們一同進雅間。不然胤禩看出這幾人的根底,那就難以脫身了。畢竟就溫涼的猜測,這為了護衛而跟着他的數人,約莫也是胤禛手底下的秘密組織之人。

這家酒樓比起前一家的确是有着地理位置的差異,不過菜色還算不錯。溫涼在飯後仍然坐在原位等候着,直到他在那扇微開的窗戶看到了胤禩一行人的離去。

而其中,有個走在最中間的男人,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儒雅厚重的氣質讓人覺得這是位沉澱已久的大家。可那若有若無的氣勢以及身邊護衛的肅殺氣息令人不敢靠近。

溫涼來此這麽多年,真正第一次看到了這大清的主宰,康熙帝。雖然只是個遙遙望見的背影。

那視線一觸即離,并未留下任何的感覺。

“朱寶,結賬。”

即便是康熙,與他身邊擦身而過的人并沒有任何的差距,除開他擁有的權力外。他也是個普通的人類。是人,就會有弱點。

溫涼拄着側臉想到,搖晃着看着手中杯的茶水,便是這大清皇帝,看起來與普通人也沒什麽不同。

溫涼回去的時候,是特地從側門進來的。等到他回到原來的屋子時,他清晰地感覺到朱寶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

“有人跟着?”溫涼掀開放着的書,聲音輕飄飄的傳出來。

朱寶謹慎地說道,“從我等出來時便一直跟着了。”

溫涼抿唇,看來胤禩的确對他很感興趣。只是這興趣究竟從何而來,倒是值得商榷的事情,溫涼一直沒有得到确切的理由。總不能僅是因為幕僚的身份,那戴铎又是如何避免的?戴铎可也是胤禛頗為看重的幕僚之一。

夜深時分,溫涼被胤禛所召。

随同在外,皇子阿哥的時間都是随着康熙轉悠,雖今日康熙特地抽出上午的時間外出,可等到下午和晚上,滿滿的時間都是在會見官員。胤礽等都是跟随在康熙身邊學到了不少的東西,直到将近子時,胤禛才帶着滿身濕氣回來。

外頭下起了綿延小雨。

溫涼被蘇培盛請到胤禛對面坐下,胤禛正在屏風後面換衣服,溫涼對蘇培盛說道,“這不合規矩。”若是知道胤禛現在正在換衣物,溫涼就直接在外面等着了。

蘇培盛笑着說道,“溫先生,這是貝勒爺的意思,您過來的時候可以直接進來。”他邊笑着邊把沏好的茶水放到溫涼面前來。

溫涼安靜地喝着茶水,屋內唯有屏風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在胤禛動作快速,很快便從屏風後面繞過來。

溫涼擡頭看他,見胤禛換了一身常服,看起來氣息比清晨溫和了些,“爺今夜叫某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看起來胤禛眉目平靜,不像是什麽嚴重的事情。

“皇阿瑪打算動太子了。”

未曾想到,胤禛第一句話便是如此重彈。

是了,溫涼了然,雖說他占着後世的便宜,可胤禛這些阿哥們都是在火裏水裏歷練出來的,他們對這些敏感的事情自然是帶着天生的敏銳性。更別說是這樣生死攸關的大事。

“爺是如何得知?”

溫涼抿唇道,胤禛知道此事正常,可接下來的反應,是溫涼最看重的。雖然溫涼曾經得到過胤禛的某種回應,可是不夠的。若是真的打算做些什麽,那種暧昧不明的态度遠遠不足以支撐着胤禛做些什麽。

胤禛淡聲言道,“皇阿瑪在百忙中仍然三番五次傳旨斥責索額圖,眼下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止皇阿瑪的意思。”當初康熙辦明珠的時候,胤禛尚且年幼。等到長大後,回想起那種雷霆手段讓人心有餘悸。

康熙帝若是真的想動手,便是誰都阻止不了。能夠阻止得了康熙的人,已經不在世上了。

“若是如此,爺打算怎麽做?”溫涼目光灼灼,認真地看着胤禛。他相信胤禛特地深夜把他叫來,絕不會是因為想要告訴他這件事情這麽簡單。

胤禛抿唇而笑,“先生應當懂我。”

溫涼不再複言。

臨走時,他們本來已經讨論完了事情。可胤禛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溫涼長達有一刻鐘的時間,這讓溫涼抿唇蹙眉,“貝勒爺,某是否有不當之處?”

“先生回去的時候,是否願意恢複男身?”胤禛平靜說道,看起來就像是思慮多時。只是如同之前的建議,胤禛雖說出口,但并非帶着逼迫的意味。

他深知此事除非溫涼願意,不若他逼迫之下,即便溫涼答應了,若是日後心中留有怨怼,反倒是一件壞事。

溫涼認真說道,“貝勒爺,某需要時間。”不管這時間是用來應付系統所謂的邏輯問題,還是因為這身體的執念,溫涼都不可能現在一蹴而就,立刻就恢複身份。

胤禛點頭,應允了此事。

三月裏,南巡隊伍經東平府,滄州、天津衛等,最終在于十四日在揚州落腳。

胤禛等阿哥随着康熙進進出出,彼此間也各有事務。比如說這揚州便是太子的地盤,雖是随同康熙出入,可私底下的往來也是不少。直郡王等人更是各有各自的心思,每一次南巡伴随都不僅僅意味着在康熙帝心目中的地位,更是一次很好的整合巡視的機會。

胤禛在最後兩日輕松了些,胤祯懇求着他帶着一起出門。原本以胤祯的性格這本來并不是什麽難事,直接溜出去就成了。然而前兩天他剛好惹着了康熙帝,康熙帝特別下令,讓胤祯這段時間要安安分分。

見着其他的兄弟都能夠出門,偏生只有自個不成,胤祯是無法忍受的。思來想後,胤祯便偷溜來找胤禛。天塌了有高個頂着,胤禛就是胤祯尋來的高個。

胤祯也不知道和四哥的關系是從何時好起來的,大概是從那日姐姐出嫁前的怒罵,呵責掉了胤祯的視若無睹。他依舊不大喜歡胤禛的某部分,不過這個板着臉的兄長,也是實在會護着他的人。

胤禛在胤祯答應回去要認真紮根書房後,這才帶着十四出門閑逛了。

閑逛這個詞對胤禛來說也實屬難得,他很少有這般悠閑的時候。此前帶着胤祯出宮,也經常是有事,胤祯一直安分地跟在胤禛身後看着而已。

此次胤祯之所以想着出來,便是為了看看這大好揚州到底是何模樣。要不然好容易跟着皇阿瑪出來一趟,卻是連外面的模樣如何都不知道,豈不是令人着惱。

閑逛了整個上午後,胤祯又鬧着要去游湖泛舟,胤禛有點頭疼。看着撒嬌滾打的胤祯,他莫名有點想念以前十四弟繞道走的時候,至少那個時候的胤祯不會這麽鬧騰。

心滿意足地躺在游舟上時,胤祯整個人都眯起了眼睛,吹着溫涼的風,“四哥,都出來了,你作甚還板着個臉。”他看着在裏面獨自斟酒的胤禛,實在是不能理解。四哥還真的是一點風趣都不懂。

胤禛頭都不擡地言道,“看慣了。”胤祯可氣,借着自個年長就可勁兒地欺負他。

他們包下的是那種獨自的小舟,雖不能帶着多人,不過自在清淨。胤禛手底下有人會駕舟,租下船只後便由自己人駕舟。

小舟飄遠後不久,溫涼也帶着人來到此處。揚州著名的景點就那麽幾個,來來往往的人最多也是在這裏行走。溫涼本不打算出來,只是想起上次巡查商鋪的時候提過一種揚州特産的絲綢,溫涼便去了那些店鋪,等到回轉時,離他們落腳的地方也有些遙遠了。

溫涼本是打算回頭去書鋪,然而朱寶告知了他一件悲催的消息,當初在杭州一擲千金的行為,導致他們現在并沒有足夠的銀票。

溫涼沉思片刻,有點意猶未盡地想到,早知當初便該把府內賞賜的物什變賣。朱寶要是知道前面溫涼的想法,怕是內心要郁悶死,格格真是一鳴驚人,驚而敗家!

買書的錢沒有,坐船的錢溫涼總是有的。原本在杭州欣賞過西湖美色後,因為實際上來不及,溫涼倒有點莫名後悔,如今眼前風光大好,便索性往這裏而來。

湖邊租船的船夫不少,陸陸續續有人租賃後上船,溫涼帶人靠近時,也有三兩個船夫靠前來說價,溫涼視線一掃,卻是伸手指了遠遠在後面的船夫。那船夫低着頭靠在船篷上,蓑衣加身,低垂的帽檐看不清楚人臉。

見游人選擇了船夫,其他幾個也只能離開了。

溫涼上船時,跟着的上來的也只有兩個面熟的人,一個守在船頭一個守在船尾,朱寶随着溫涼坐在船身內,清新的空氣夾雜着幽幽花香沁人心扉,船夫在船身內備着水壺,朱寶毫不客氣地給溫涼倒了杯水。

溫涼擡眸看了眼站在船頭劃槳的船夫,“朱寶,你出去把船夫叫進來,我想問些事情。”朱寶不疑有他,出去就把人叫進來了。将将劃到湖邊的小船停歇下來,船夫随着朱寶入內,然後拘謹地彎着腰站着。

這船身很小,船夫與朱寶一同入內後便顯得狹窄。在溫涼的示意下,朱寶躬身退到了外頭,雖聽不見內裏的人對話,但也時時看見船夫的動靜。

溫涼從地下又翻出了個大碗,擡手給船夫倒水,“坐下,你的功夫雖好,卻也不是這麽用的。”

船夫身體僵硬,許久後扯下草帽,在溫涼對面坐下。

此人卻是武仁。

溫涼也不曾想過,在此處,他會見到當初被他放出京的武仁。當初放走武仁後,溫涼便認定此人與他兩清了,難道此處,竟是白蓮教所在?

武仁粗聲說道,“我從白蓮教脫身了。”

當初武仁借由溫涼的方法出京後,自覺再無顏去面對白蓮教的兄弟,且在日後又得知大部分所知的白蓮教屬地都被搗毀,自此心灰意冷,流落到揚州後,便在這裏做了個撐船的普通船夫。

遇到溫涼的時候,武仁差點以為他是帶人來抓捕他來了。

“是你運氣不好。”溫涼把大碗推到武仁對面,平靜地開口,“若是你與白蓮教再無關系,自是不會出事,怕些什麽?”

“今日此處聚集了許多不同尋常的人,許是什麽大人物要過來,你是前來踩點的?”武仁忍不住刺探道。

溫涼垂眸,流轉間帶着一絲凜冽,“你若是想活着,就該知道死字怎麽寫。”

武仁臉色有點難看,捏着大茶碗一口把白水飲完。船內變得安靜起來,等到溫涼重新擡頭的時候,他啓唇言道,“把船撐回去。”

武仁戴上草帽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朱寶看着他往回撐,茫然地看着屋內的溫涼,溫涼的眼神卻不知道落在何處,完全沒注意到朱寶。

武仁身懷武藝,又是從白蓮教出身,他的感覺該是不會出錯的。此處乃是揚州較為出名的風景,若是此刻聚集了大量人在,難道……康熙會來?

溫涼抿唇,若是他來此的話,和溫涼也沒有關系。只是溫涼隐約記得,他的額娘和碩格格當初與康熙有過數面之緣,能不相見還是別見面的好,若是真的被猜出身份,那日後可便麻煩了。

船靠岸的時候,湖邊吵鬧的聲響便傳進來了。溫涼欲下船時,船夫又猛地竄進來,溫涼阻止了朱寶欲進來的想法,眼眸裏帶着鎮靜。

“你是漢人,為何要為那人做事?”

武仁咬牙說道,這是他到今日依舊無法釋懷的事情。是的,不論溫涼那夜是否出現,最終他們這些被盯上的人都會被抓捕。可若不是溫涼在,損失不會這般慘重。同為漢人,武仁無法理解。

溫涼平靜地說道,“各為其主。”

“長老他們不是我的主子!”武仁壓低着聲音怒吼,“而你,看着你的眼睛,像你這樣的人,難道願意卑躬屈膝,別開玩笑了!”

溫涼用手指在茶碗中沾了水,然後在桌面寫下反清複明這四個大字,複又擡頭看着武仁,“你們有幾分心思,是真正為了這四個字?”

武仁正欲說些什麽,又黑着臉頓住了,溫涼并未停下,“我對你等教衆并無感覺,可你等并未像旗幟般高尚,便不要高舉所謂大義的旗杆,只是自掘墳墓。至于漢人……”在百年後,千年後,又有誰還會記得滿族,漢族這樣的分別,民族融合後俱是家人。這反倒是溫涼想得最少的事情。

武仁目光炯炯,卻是在等待着溫涼的答案。

溫涼垂眸,用手帕把字跡擦幹,“換誰來做皇上,都是沒有分別的。”只要封建仍在,便是漢人做了皇帝,與滿人做了皇帝,又有什麽分別?重點在于上位這個人的品性能力如何,又不在于他的民族為何。

只是這樣的話,說再多也是無用。

溫涼彎腰從船艙出去,剛下船便聽見武仁坑巴地說道,“你就直接說了那樣的話?!”他滿臉愕然追了出來,整張臉暴露在了陽光下,卻是個二十多歲的蒼白男子。

溫涼抿唇,偏頭,“某方才說了什麽?”

武仁茫然。

朱寶瞅着兩人的對話,低聲道,“溫先生,此人……”

溫涼擺手止住了朱寶的話,看着武仁淡聲言道,“你今日早些離開吧,對你有好處。”再聊下去,他身邊的人怕是會盯上武仁了。更何況待會若真的是康熙微服出巡來到這裏,那打前哨的人定會把所有可疑分子先一網打盡。

武仁的身份是站不住腳的。

武仁聽着溫涼的告誡,眼中閃過警惕,他回頭望着這船只,幾步跳下船跑到溫涼面前,在朱寶擋住他前停下來,“我不知道那是皇帝的第幾個兒子,但是我剛才看見了。而且,你自個小心,即便排查過了,渾水摸魚的人也不少。”他說完這話,整個人就溜到了人群中去,滑不溜秋的樣子,三兩下就消失了。

朱寶一臉愕然地看着那人離開的方向,那樣的速度定是個練家子,可朱寶卻是一點都沒感受到這個人的存在。

溫涼拍了拍袖子上沾染到的灰塵,擡頭看着跟在身側的兩個不大熟悉的人,“貝勒爺在此處?”

那人擡頭看着溫涼,嘶啞的聲音響起,“是的。”像是許久都不曾說過話一般。

溫涼看着湖面上悠悠蕩漾的小舟,若真的是想象中那樣,可不是什麽好事。

胤禛下船的時候,正是微風陣陣,他擡頭看着湖邊飒飒作響的樹木,低頭對胤祯說道,“該回去了。”雖是他帶着胤祯出來,待太久也會惹來皇阿瑪不高興。

胤祯努嘴,看起來有點不大高興,“我知道了。”他們正欲離開,卻見一人突然出現在胤禛身前,啞聲說道,“主子,溫先生在十步外的茶樓等待着您。”

胤禛挑眉,看着侍從身後的方向,溫涼卻也是到了這裏?

到了茶樓時,溫涼正好坐在大廳內的角落,一眼便可得見的地方。眼見着胤禛進來,溫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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